“醫生，醫生，怎麽樣了？”
    產房外，一個男人搓著手，焦急等待著，看到一個護士從中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焦急而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護士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才剛開宮口，而且胎位有些不正，主任正在調整，還早著呢，先等等吧！”
    “誒誒……”男人訕笑一聲，瑟縮著退到一邊。
    這時候旁邊一個看著有些老態的婦女開口道：“大進，女人生孩子不能急，相信桂珍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男人苦笑一聲，道：“媽，桂珍已經流了兩胎，您以為我想急嗎？好不容易到了臨門一腳，這……這不是放心不下嘛！”
    “事不過三，這是古話。桂珍吉人天相，一定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譚秀枝緩緩說道：“再說你急也沒用，生孩子到底還得靠桂珍她自己！”
    “你有這閑心，倒不如拿錢去外麵買些吃的喝的，還有小孩兒用的東西。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弄不過來！”
    “誒，我知道了，媽！”王進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往醫院外走去。
    “去吧，媽給你看著，肯定不能出啥問題！”譚秀枝溫言勸了一句。
    王進這才收回目光，大步往外跑去。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時間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王進已然六神無主，不停走來走去，來回轉圈，嘴裏不知念著什麽，大致是什麽“菩薩保佑”之類的話。
    “大進，別晃了，媽頭暈！”譚秀芝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生孩子不是個輕省活，哪那麽容易，別急躁！”
    “我……我知道！”王進隨口應了一聲，忍不住問道：“媽，當初你們生我的時候，有這麽久嗎？”
    譚秀芝道：“那時候日子苦，生你也沒去醫院，就在鍋爐房生的！”
    她目露回憶，語氣感慨道：“記得那時候天氣正是冷的時候，你又不足月，你爸怕你活不了，就求到了隊裏，把我安排到鍋爐房生產。”
    “但是生你倒沒費多大功夫，可能是你個頭比較小的原因吧！”
    “啊……”王進不禁忐忑起來：“那……那桂珍怎麽生了這麽久！會不會……”
    譚秀枝眼睛一瞪，趕在他之前斥道：“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王進自覺失言，脖子一縮，連忙退到一邊。
    譚秀枝沒好氣地橫了王進一眼，這才溫言道：“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桂珍又是在醫院生產，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媽說的是！”王進點了點頭，訕笑一聲。
    又過了二十幾分鍾，產房門打開，一個護士走了出來，側著身衝著走廊大喊：“誰是陳桂珍的家屬？誰是陳桂珍的家屬？”
    王進身子一顫，連忙舉手應道：“我我我，陳桂珍家屬在這！”譚秀枝跟在王進身後，也湊了過來。
    護士打量了他們兩眼，這才開口：“恭喜，母子平安，去那邊簽字吧！”她指了一個方向。
    王進身子一抖，隻感覺被一陣巨大的狂喜包圍，口中失神般念叨著：“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啪！”
    譚秀枝扇了他後腦一巴掌，罵道：“聽不懂護士的話？發什麽呆！”
    王進猛地清醒過來，連忙衝著護士鞠躬：“哎呀，護士，我……謝謝……謝謝……”說著掏出一個紅包就往對方手裏塞。
    “誒誒誒……”護士連忙退了幾步大聲道：“大庭廣眾的，你幹嘛？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嗎？”
    王進紅包沒送出去，人也尷尬地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明白護士的意思，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我太開心了，下次一定注意！”
    護士輕笑一聲：“喜得麟兒，可以理解！”
    “不過孕婦還要善後，想見到她們至少要到後半夜。”
    “嘿嘿……”王進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隻是一個勁的傻笑：“我可以等，我可以等……謝謝，謝謝！”
    “要謝就謝主任吧！”護士說道：“你不知道，你家那娃個頭太大了，足足六斤四兩，要不是主任親自出手，一般人還真拿不下來。”
    “啊……”王進緊張一瞬，連忙點頭道：“都要謝……都要謝……”
    倒是譚秀枝遞了一袋糖到王進手裏，說道：“既然母子平安，那就給大家吃糖，一起沾沾喜氣吧！”
    “對對對……”王進一把奪過糖，就給護士塞了幾顆：“吃糖，護士！”
    護士笑了笑：“既然是喜糖，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又轉身進了產房。
    王進又給其他幾家陪產的家屬送去喜糖，一聲聲恭喜，笑得嘴巴都差點合不攏。
    譚秀枝把他叫道身前，非常鄭重地說道：“桂珍流了兩胎，身體本來就弱，現在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你開心歸開心，但也該明白，桂珍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她是咱老王家的功臣，你以後不能對不起她！”
    “媽，我怎麽會……！”王進有些委屈。
    “你先別急著保證！”譚秀枝一揚手，打斷了他的話：“男人人前乖話多，事後變心的也不少。咱老王家雖然沒有這個傳統，但我該叮囑還是要叮囑。”
    “你不做負心漢，我不當惡婆婆，咱們家隻有心齊，才能把日子越過越好！”
    王進麵色肅然，鄭重點頭：“我知道了，媽！”
    “好好！桂珍辛苦這麽久，我去尋摸點吃的，怕她等會兒肚子餓。”說到這裏，她擦了擦眼角，歎道：“隻可惜你爸去的早，沒看到他的好乖孫！”
    王進連忙握住譚秀枝的手，輕輕喚了一聲：“媽！”
    譚秀枝拍拍他的手，輕輕道：“去吧，當了父親就要學會擔起責任，桂珍現在更需要你！”
    王進直愣愣站在原地，看著自家老母親緩緩走出醫院大門，背似乎又佝僂了一些。他抹了抹眼角，這才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
    “嘿嘿，桂珍，快看兒子在對我笑呢！”
    床上的女人翻了個白眼，無奈道：“這話你今天說了幾百遍了！”說著，她話鋒一轉：“誒，咱兒子名字還沒取呢，你說叫個啥名好？”
    “名字那能亂取嗎？”王進沒好氣道：“那可是要跟咱兒子一輩子的，當然要取最好的！”
    “那你說啥才算最好？”陳桂珍嗔道：“你和我都沒文化，還能分的清好壞？”
    “哈哈……”王進嘿嘿一笑，成竹在胸道：“關於這一點，其實我早有計劃！”
    “啥？”陳桂珍一愣。
    王進捏了捏嬰兒小手，被對方萌態弄地心頭發暖，口中卻不停道：“你和我沒文化沒關係，找個有文化的不就行了？”
    “你說誰？”陳桂珍也勾起了興趣，側過身問道。
    王進抬起頭，嘴巴努了一下，笑了笑，緩緩吐出一個名字：“啞叔！”
    “啞……”陳桂珍語調一揚，又猛地壓下去，小聲道：“啞叔？那可是個佑蒎！”
    王進橫了陳桂珍一眼，斥道：“都什麽年代了，誰還講這些？”
    “再說了，不管啞叔是佐是佑，看他那滿屋子的書，就知道是個文化人，咱們就得敬著！”
    王進說得字正腔圓，擲地有聲。陳桂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我不過就是隨口說說嘛，你哪那麽多大道理？”
    “隨口說說也不行，這是原則問題，咱老王家絕不在背後論人長短是非！”
    “知道啦！”陳桂珍沒好氣道：“眼看著兒子就要滿月了，還連個名兒都沒有，你要是想請啞叔幫忙，就快一些！”
    “知道啦，今晚就去！”王進隨口應道，轉頭又去逗兒子去了。
    陳桂珍憋了一口悶氣，哼了一聲，翻身睡到另一邊。
    …………
    “啞叔……啞叔……”王進站在大門口喊了兩聲。
    門應聲而開，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正站在門後衝他微笑，寒冬臘月都隻穿一件短褂，看地王進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啞叔做了個手勢，示意王進進門烤火，然後讓開了半個身位。
    王進嘿嘿笑著進了門，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火爐旁，然後將自己準備的禮物放到牆邊。
    啞叔指了指那些禮物，王進一邊烤火一邊道：“啞叔，這是我一點心意，您放心收下。這不是過年了嘛，我想請您幫個小忙！”
    啞叔將手一攤，示意沒有問題。
    王進斟酌幾秒，才道：“桂珍生了，前段時間一直在醫院，所以沒來得及通知您。昨天我們回來了，就想請您給咱兒子取個名字！”說著，就將孩子的生辰八字拿了出來。
    啞叔張嘴，無聲一笑，衝著王進拱了拱手以示恭喜，然後接過對方手中的生辰八字瞄了一眼，臉色頓時一變。
    王進也看到對方臉色變化，心裏咯噔一跳，還沒開口說什麽，啞叔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一排書架前，閉著眼不知道想些什麽。
    忽然，他猛一睜眼，對著王進招了招手。
    王進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去，他也不明白，不過就是簡單取個名而已，怎麽搞得像是遇到什麽大事一樣。
    啞叔指了指書架，做了一個抽書的動作。王進會意，喉嚨動了兩下，咽了口唾沫。咬牙伸手，隨手一抽，一本黃色封皮的古籍就被抽了出來。
    啞叔看到古籍封麵時，臉色就已經極為難看，這時候他都顧不得在王進麵前偽裝，滿臉都是凝重之色。
    “啞叔……”王進額頭冒汗，坐立難安，忍不住叫了一聲。
    啞叔回頭看王進一眼，拉著他去了後院，還沒等對方有啥反應，一開口便道：“你家這小子來曆可不一般！”
    “啞……啞叔，你會說話？”王進像是看鬼一樣，看著啞叔。
    啞叔淡淡道：“我可從未說過我是啞巴！”
    “那你怎麽平時都不說話？”
    “嗬嗬……”啞叔輕笑一聲：“這是閉口禪功，越不說話，功夫越強！”
    “那你現在怎麽……”
    “我破戒了！”啞叔眼神深邃，隨意道：“因為你兒子的事比我的功夫更重要。”
    王進臉色發綠，苦澀道：“啞叔，您直說吧，我撐得住！”
    啞叔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算錯，你家孩子應該是‘三垣帝命’！”
    “什麽是‘三垣帝命’？”
    “三垣指的是上垣之太微垣、中垣之紫微垣及下垣之天市垣。凡有此命格者，皆是人間無雙潛龍，改天換地之主！”
    “這……這是好事啊！”
    王進有些費解，農村愛算命，誰不希望自家孩子有個好命？
    “事情不能這麽看，‘三垣帝脈’貴不可言，放在戰亂時代，就是一方雄主。可要是和平年代，刀兵入庫，馬放南山，那就是真龍忌憚的對象，很可能在他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就會被對方消滅。”
    “沒這麽誇張吧？”王進臉色有些僵硬。
    “若隻是尋常富貴命，我也不會開口和你說這麽多！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三垣帝命’一旦形成，勢必要和真龍搏殺一場。勝，則改天換地；敗，則身死道消！絕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倘若抱負卻得不到宣泄，遲早生怨噬主！”
    “那……那怎麽辦？”王進聽啞叔說的振振有詞，開始忍不住慌亂起來。
    “不急！”啞叔安慰一下王進，說道：“知道我剛才要你抽書的意思嗎？”
    “不懂？”
    “那叫隨物起占，就在剛在……我其實已經算過一卦。”啞叔解釋道：“你兒子的名字就在剛才那一占中，不過卻有兩個。”
    “現在你我都做不得主，隻能聽天由命……”啞叔說了半晌，方才歎道：“你不要有任何提示，如果那位工作人員選擇了‘王一’，那你的兒子就能當個平凡人。如果選擇了‘王易’，那怕是要轟轟烈烈過一生！”
    王進緊張地冒汗：“我就要他當個平凡人！”
    “好，那你去吧！”啞叔開口趕客：“記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話！”
    “好……好的！”
    看著王進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啞叔搖搖頭，歎道：“老朽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潛龍出世，他一腔鋒芒又豈會被輕易遮住？隻能用至親之命，護其三十年周全了！”
    “既如此，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掏出紙筆，刷刷寫就四封長信，一封寄往京城，一封寄往青市，一封寄往蜀都，一封寄往邊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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