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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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宮廷浮光閃爍。
陸無雙屏退身邊宮人,獨自一人站在了亭台下,她環視一周,確定四下無人,紅唇輕啟,“出來吧。”
須臾,一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靠近了陸無雙。
陸無雙一看見他,就眸光發亮,似是敬畏,但也有些癡慕,“你來了,今晚又有何事交代給本宮”
她正要上前,鬥篷男子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子,望向繁華三千的皇宮,道:“我已告知你所有有關皇上的喜好,你這陣子定要迷惑皇上,我答應你,會助你登上後位,但在這期間,你不可懷上孩子,這個拿去。”
男子遞了一隻細頸蘭花小瓷瓶給陸無雙,“每次侍寢之後服用一顆,不要耍花招。你一旦失寵,就會有無數美人頂替你。”
陸無雙接過小瓷瓶。
她此時此刻已在幻想著當上皇後之後的光景了。
她還打聽過張四郎眼下的處境,那個紈絝至今臥床不起,隻怕已是半身不遂。屆時,她還是要讓沈宜善下嫁給張四郎。
哪怕張四郎是個殘廢,沈宜善也得嫁!
讓沈宜善一身悲苦,似乎已成了她未了的心願。
陸無雙扭著腰肢,嗓音嫵媚婉轉,像極了勾欄裏拉客的女子,“本宮曉得了,本宮知道該怎麽做。那你答應過本宮的事,可一定要辦到。”
黑衣鬥篷男子眉心一蹙,眼中略過一絲嫌惡,“好。”
黑衣鬥篷男子交代完就離開,陸無雙在他身後嬌滴滴道:“本宮與你合作甚是愉悅。”
不知道旁人是否愉快,反正她自己是很愉悅。
陸無雙活了十六年,從未像這陣子如此暢快過,譬如今日皇後操辦的宮宴,她說不想去,那便不去。
就連父親和母親上次入宮見她,也完全換了一副麵孔,對她畢恭畢敬。每說一句話都是小心翼翼。
被天下之主寵愛著,當真可以為所欲為。
她還年輕,遠比皇後和麗妃等人招厲光帝喜歡。
而且,她完全可以放得開,不像後宮那些女子,一個個乏悶無趣。那日無意中聽見厲光帝在她耳畔說,整個後宮就數她最能討人歡心。
陸無雙一旦幻想到當上皇後的風光無限,就鬥誌昂揚,這便去帝王寢殿,去求見厲光帝。
她知道厲光帝喜歡野、騷、弱、嬌的女子。
陸無雙就無縫切換各種情緒,果真哄得厲光帝不舍下榻。
她還發現,厲光帝在榻上會轉變性情,有時像君子,可有時又會突然失控。
但奇怪的是,陸無雙竟然都很喜歡。
她或許天性就是如此,她默默地想著。
……
許久過後,夜深人靜。
陸無雙支起疲軟的身子,看了一眼身側已熟睡的厲光帝,她是很享受如今的獨寵,可她也明白,後宮最不缺美人。
每三年一度的選秀,就又會湧入無數十來歲的少女,到時候她的優勢就不再是優勢。
陸無雙摸到了那隻小瓷瓶,她眸光一轉,又放了回去。
她才不會全權信任一個男人呢!
她要生下皇子!
得寵一事不可耽擱,生孩子亦然。
翌日一大早。
沈長修與沐良正在堂屋飲茶,管事急急忙忙跑來,似是嚇出一身冷汗,“大公子,燕王殿下來了!”
沐良眸光一沉,但旋即又恢複常色,問道:“燕王為何會登門”
還能為何
沈長修臉色不太好看。
又後悔昨日在金鳳殿多此一舉了,但對方都來了,他總不能閉門不見,他沈家人行得正坐得直。
沈長修沉著臉,吩咐管事,“請王爺入府吧。”
管事應下,“是,大公子。”他忘說了,燕王還攜帶了重禮呢。
這廂,沈長修吩咐下人,“重新泡壺茶來,用今年的新茶。”
既然邀燕璟登門,那就招待一下吧。沈長修思慮過多,擔心惹怒了燕璟,怕他會對自己的妹妹下手。
這個節骨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強。
沐良眸光微閃,又問,“公子,對燕王是何看法你……該不會支持燕王吧”
沈長修詫異的看了一眼沐良。
他覺得沐良有些古怪,但一時間又說不出是哪裏古怪。
沈長修無力道:“侯府如今的狀況,你也看見了,我哪能開罪了燕王這尊煞神,他要登門,我便招待,僅此而已。”
沈長修為人直率忠厚。
沐良便不疑有他。
不多時,管事親自把燕璟領到前廳。
沈長修和沐良的目光紛紛望向來人。
晨光熹微,溫熱的光打在燕璟身上,他身著暗紅底團花錦衣,能看到隱隱浮動的銀色刺繡,羊脂玉冠束發,高大頎長的身段頗有風度,走路都是帶著風的。
不知是不是回京有一陣子了,燕璟的膚色逐漸由小麥色轉為白皙,深邃的眉目如遠山蒼黛,鼻梁高挺,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
他的目光如炬,仿佛一眼就能穿透人心。
沈長修和沐良看著燕璟時,燕璟也看著他二人。
沈長修自是不必說,縱使斷了一臂,但還是蘭芝玉樹的模樣。沐良也算是個青年才俊。
燕璟並非是第一次接觸沐良,年少時候見過麵,他記憶尤新。
一個外男,卻住在定北侯府。
侯府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對此,燕璟表示不滿,唇角笑意瞬間消散,拉下了臉來。
這變臉速度,當真就在瞬間。
毫無預兆。
沐良,“……”
沈長修,“……”
左狼和王景二人手持重禮,一個麵無表情,一個笑而不語。
沈長修頓時不知該如何招待。
沈宜善是閨閣女兒家,多數時候都是待在後宅,再加上沈長修如今蘇醒了,身子逐漸康複,已不需要她拋頭露麵。
燕璟今日見不到沈宜善。
他揮手,讓自己的人把重禮放下,然後抬手在沈長修肩頭拍了拍,“你與本王來日方長,今日本王就不喝茶了。”
沈長修,“……”
燕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長修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但也並不愚鈍,可以說是心智尚高,但他此刻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看向沐良,“沐良,你怎麽看待此事”
沐良擰眉,覺得沈長修不像是作偽,說實話,他也猜不透燕璟心思,搖了搖頭,“我亦不知。”
燕璟回到燕王府,就立刻吩咐了心腹,“安排下去,本王要揭穿沐良的真麵目。就這麽辦……”
他壓低了聲音交代了下去。
左狼似懂非懂,應下道:“是,王爺。”
走出廳堂,左狼問王景,“咱們王爺對定北侯府的沐良似是有敵意。”
王景嗬笑一聲,“你還是不懂。以我看,王爺現在看誰都像是情敵。”
左狼,“……”
這是汙蔑,他家王爺明明是不問花叢之人。_
當日,京城不知從何處傳出一則消息——
失蹤數日的定北侯有下落了。
這條消息宛若春風拂過大地,肆意漫延開來,不出一日,全京城皆知,定北侯還活著,並且不日將會回京。
但奇怪的是,無人知道消息是從何傳出,以及定北侯眼下狀況又到底如何。
此事一出,沈宜善當然是一陣狂喜。
這已經是她能夠盼到的最好結果,她閉門不出,就在家中靜等,隻是盼著這個節骨眼下不要出任何岔子。
而同一時間,燕璟也在靜等。
他則是在等沈宜善。
按理說,沈宜善的父親要歸京了,她應該登門致謝才對。
然而,等了一天、兩天、三天,沈宜善那邊毫無動靜。
到了第四日,燕璟覺得自己體內寒毒可能有隱約發作的征兆,他命人去給沈宜善送了消息,要在老地方見她。
這一天,燕璟提前半個時辰到了朱雀大街的康悅茶樓,透過臨街的飄窗,他親眼目睹了定北侯府的馬車繞到了茶樓後院。
嗬,還真夠謹慎。
竟然至今還是選擇從後院上樓。
她是有多麽不想和自己扯上幹係。
燕璟喝了杯涼茶下腹,京城的夏天令人煩躁不安,果真是風水不好。
不多時,門扇被人敲響了幾下,聲音很輕。
燕璟本想讓沈宜善多敲一會,卻脫口而出,“進來。”
沈宜善如前幾次一樣,她獨自進門,讓曉蘭守在門外。
從燕璟的角度去看,少女身著蘇繡月華錦衫,下麵搭配煙雲蝴蝶裙,依舊是高領樣式,發髻極為簡易,僅插了一根白玉素簪。
女兒悅己者容,但毫無疑問,沈宜善並未特意打扮,非但如此,反而特意包得嚴嚴實實,能素則素。
就仿佛是生怕會被人相中,而故意打扮清寡。
猶如躲避獵豹的狡猾兔子,故意裝作清瘦無肉,以免挑起狩獵者的胃口。
燕璟眸光一沉。
沈宜善合上房門,抬眼望過來。
許是父親就快歸來,她有了底氣,“王爺今日見我,是有何事”
盡是疏離和冷漠。
燕璟直接懷疑,倘若定北侯當真回來,這小女子根本不會搭理自己,更別提給他當藥引。
“嗬嗬……”
兩人四目相對期間,燕璟突然冷笑出聲,他的嗓音本就磁性低沉,仿佛具有穿透性,“過來。”
這是直接命令的語氣。
沈宜善對這樣的口吻並不陌生。
她不想過去,不願意挨近燕璟。
沈宜善態度堅持,“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燕璟手中的杯盞突然崩裂,碎開之後茶水流了他一身。
沈宜善心一抖,明知燕璟就是喜怒無常,可她此刻沒法乖巧的邁步朝著他走去。
燕璟又低低輕笑,他慢條斯理的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上一個惹怒他的人,此刻墳頭草都有一丈高了。
沈宜善好大的膽子!
奈何,他還真的不能弄死她!
燕璟站起身,朝著沈宜善走了幾步,沈宜善見狀就想要後退,卻被燕璟一下逮住了手腕,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是斷掌。
沈宜善吃痛,擰眉瞪他,“王爺!還、還請自重。”
又來了!
他又如何不自重
他並沒對她做過什麽,不是麽
燕璟眸光陰沉沉的,“你到底怎麽了不準瞪本王,給本王說清楚。”
沈宜善,“……”她到底怎麽了,還需要她自己說清楚!
“說!”燕璟稍一用力,把沈宜善又往跟前拉了拉,“你信不信本王當真不自重!”
他眼睛裏有火。
仿佛下一刻就會將沈宜善吞沒、消噬。
沈宜善是怕他的,“王爺你!你……你豈能贈我那些東西!王爺將我看做什麽人了!哪怕侯府落魄,我也容不得王爺這般輕賤!唯有最親近之人才能送那種貼身衣物!”
燕璟:“……”他與她還不夠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