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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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蘅的神智一直清醒著,強壯的體魄在這個時候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累贅。
他無法昏厥過去,但斷臂的劇痛也無時不刻都在折磨著他。
在驛館躺到了半夜,趙蘅很想見一個人。
那就是沈長修。
說來也怪,他與沈長修鬥了數年,原本以為上次百鬼穀一戰之後,他已徹底贏了沈長修。
但這次京城一見,發現沈長修一切安好,甚至於氣度更加從容,趙蘅覺得贏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
“來人!”
趙蘅啞聲低喝一聲。
斷臂之處還有幻覺,就仿佛自己的右臂還在。這種感覺很是恐怖。
他一聲令下,無人應答。
趙蘅擰眉。
縱使他這次比武輸給了燕璟,但他依舊是魏國大將軍,手握實權,不容任何人怠慢,他的隨從絕不敢輕視他。
這時,屋內油燈忽閃。
趙蘅本能警覺,他眸光一凜,往房門方向望過去。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門扇被人推開,借著屋內的燭火,趙蘅看清了來人的臉,他先是詫異,隨即仿佛猜出了什麽。
“是你我的人呢你想殺人滅口”趙蘅一連三問。
黑衣鬥篷男子笑了笑,有些可惜之意,“實不相瞞,我也不想這麽麻煩,但燕璟今日竟然饒了你一命,這實在令我詫異。”
趙蘅此前從未與燕璟交過手。
但此時此刻,趙蘅心裏很清楚,哪怕再給他十次機會,他也贏不了燕璟。
趙蘅不怕死。
他隻是不想就這麽死了。
太過窩囊!
趙蘅對黑衣鬥篷男子“啐”了一聲,“小人!以為殺了我就能掩蓋一切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大可告訴你,知情者可不止我一人!”
黑衣鬥篷男子瞬間變臉。
他對趙蘅的話半信半疑。
但趙蘅這人著實危險,誰知道他逗留京城這段日子會鬧出什麽幺蛾子,黑衣鬥篷男子緩緩扒出腰間長劍。
趙蘅試圖掙紮著起身。
就在兩人即將劍拔弩張時,驛館外麵突然傳來兵刃相擊的聲音,一黑衣蒙麵男子疾步走來,“主子,出事了,有人殺過來了。”
鬥篷男子沉著臉低喝,“誰人!”
男子如實答話,“屬下不知!對方人數頗多,此地不宜久留,請主子速速離開!”
男子話音剛落,幾隻飛鏢射了過來,直衝著鬥篷男子。
是以,鬥篷男子不再逗留,即刻離開,他跳窗之際,對趙蘅留下了一句話,“你若是泄露出去半個字,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趙蘅強撐著的身子又倒了下去。
嗬嗬,何為身敗名裂!
他隻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玄鏡與傅茗帶人殺了過來,黑衣人全部服毒暴斃。
趙蘅看著闖入他房中的幾人,他無力苦笑,“說吧,你們又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
玄鏡和傅茗對視了一眼。
要想查出百鬼穀一戰的真相,趙蘅此人是關鍵,通過他還能揪出朝廷的奸細。
這時,一男子走來,他摘下了臉上麵紗,露出一張清瘦俊朗的臉,正是沈長修。
趙蘅恍然大悟。
他此刻狼狽不堪,真要是算起來,怪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得意忘形、學藝不精。
趙蘅笑了笑,“你們要把我帶走是想從我嘴裏問出什麽秘密是打算嚴刑逼供我可是使臣!”
一慣君子做派的傅茗嗬笑一聲,“不讓任何人知道就行。”
一言至此,他立刻下令,“來人!把趙將軍抬走!”
傅茗幼時在定北侯府長大,定北侯出事至今,他總算是幫上了一點小忙。
沈長修眸光清冷,眼底平靜如水。
趙蘅看著他,問道:“你……不恨我”
沈長修此前想過輕生,可妹妹與曦兒兩個弱女子都能熬下來,他怕什麽
沈長修,“你想多了,恨你……那多麽不值。”
大好時光就在眼前,何必把精力浪費在“恨”上麵。
趙蘅被關入了燕王府的地牢。
他閉口不言,不肯說出朝廷細作。
燕璟站在地牢外麵,對著王景,道:“本王不殺生,別讓他死了,就算他尋死,你也得把人救活!”
王景笑眯眯的應下,“王爺放心,這個屬下擅長。”
子夜沁涼,沈長修、傅茗,以及燕璟三人走出地牢,一邊走在小徑上,一邊談話。
傅茗,“趙蘅這人嘴巴緊的很,想要撬開他的嘴,還需一些策略。”
沈長修,“嗯,我了解他,此人把生死早看透了,也並未成家,幾乎沒有軟肋。”
燕璟想到了一人,“改日,本王讓太子過來試試,且等趙蘅傷勢好轉再說,可別真整死了他。”
燕璟話音一落,傅茗和沈長修紛紛望向了他,眼神透著不可思議。
王爺……竟然真的和太子聯盟了……
這兩個人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啊!
燕璟卻輕笑一聲,“太子和本王一樣,都是善人。”
傅茗,“……”
沈長修,“……”
戰神殿下高興就行。
翌日。
得知趙蘅失蹤,厲光帝勃然大怒,禮部官員被逐一罵了個狗血淋頭。
早朝上,人人噤若寒蟬。
皇上近日來脾氣愈發暴躁,這是不爭的事實。
厲光帝,“好好的一個人,豈會憑空消失!”
“這讓朕如何同魏國交代!”
“使臣也無一幸免,皆死在了驛館,昨夜出了這麽大的事,爾等竟一概不知!”
驛館雜役被滅了口,昨夜傅茗等人前去時,驛館已被旁人占領。
厲光帝看向了燕璟。
要知道,昨日擂台賽上,是燕璟砍了趙蘅的臂膀。
燕璟直接與厲光帝對視,淡淡一笑,從容優雅,他的笑意還帶著一絲絲的邪氣,“父皇,兒臣娶妻在即,又不得殺生,不然昨日在擂台上就會直接要了趙蘅的命。”
“兒臣猜測,趙蘅之事的背後一定有陰謀。”
“當初百鬼穀一戰,疑點重重,莫不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這才擄走了趙蘅以便從趙蘅嘴裏套出更多的知情者”
“兒臣聽說過小道消息,朝廷有魏國的細作。”
厲光帝,“……”
此言一出,朝堂上鴉雀無聲,眾文武百官麵麵相覷,震驚不已。
“……”傅茗親耳聽著燕璟東扯西扯,倘若沒有親自參與昨夜的行動,他差點也相信趙蘅是被別人擄走的。
不得不承認,燕王殿下太有說服力。
口才一直是無人能及的。
厲光帝眯了眯眼,掃視了一圈,目光在幾個兒子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又落到了燕璟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可能是時間長了,厲光帝覺得燕璟光頭的模樣,也是眉清目秀。
厲光帝,“老二,這件事交給你全權徹查!朕要盡快知道結果!”
燕璟應下,“是,兒臣領旨。”
皇上似乎對燕王殿下愈發重視。
畢竟,前陣子的洛城無頭屍案,川地災銀丟失一案,以及趙蘅失蹤一事,皇上都交給了燕王處理。
難道這是一個信號……
不知內情的大臣們紛紛揣測不休。
太監唱禮,百官退朝。
燕璟並未直接離開皇宮。他知道皇太後一大清早就命人出宮召見沈宜善,他正好趁此機會去見見她。
婚事就這麽敲定了,她怕了麽
燕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她的各種小表情。
同一時間,沈宜善的確剛剛入宮。
以她現在的身份,不方便攜帶自己的仆從同行,沈宜善獨自一人由宮人領著,往後宮方向走。
千步廊上,迎麵走來一人,沈宜善本想換一條道,但陸無雙卻叫住了她。
“呦,本宮還當是誰呢這不是燕王的側妃麽不成想你還真有本事,被本宮兄長退婚之後,又攀上了燕王的高枝。”
陸無雙隔著數丈之遠,聲音就傳了過來。
讓不少宮人都聽見了。
這無疑是打了燕王的臉。
陸無雙的言下之意,便是在說,燕王要娶的女子,是陸家曾經不要的。
沈宜善突然不想退縮了。
她自己排斥燕璟是一回事,但決不允許旁人詆毀燕璟。
沈宜善直視著陸無雙。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雪絹雲形千水裙,上麵是蘇繡月華錦衫,發髻上插著一根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細嫩耳垂上是翡翠滴珠耳環。雖是普通穿扮,但在她身上卻顯出獨具一格的清媚之色。
介於純情與嫵媚之間,可妖可仙,讓人見之眼前一亮。
陸無雙一看見這樣的沈宜善,心中怒火無法發泄。
憑什麽!
明明沈家已經跌入泥潭,她沈宜善憑什麽還能高嫁燕王!
陸無雙豔羨記恨。
她好像如論如何去爭,都爭不過沈宜善。
陸無雙語氣不善,“誰給你膽子,見了本宮也不行禮!”
按著身份,沈宜善是得行禮。
可她不喜陸無雙這種趾高氣昂的姿態。何況,她此前多次被陸無雙陷害。
這時,一道磁性低沉的聲音傳來,“本王給了她膽子!”
燕王大步走來,站在了沈宜善身側,以絕對威壓的姿態挑釁陸無雙。
陸無雙是妃子,燕璟是王爺,真要是論其身份,帝王的嬪妃高於王爺。
但陸無雙沒有封號。
燕璟又是個護犢的主兒。
此時此刻,燕璟半點不顧及厲光帝的顏麵,道:“陸妃,善善身子不適,不宜行禮。陸妃若是不滿,可以去父皇麵前告狀,一切後果,本王承擔。”
陸無雙捏緊了手中的錦帕。
燕璟高大俊美,饒是剃光了頭發,也照樣是獨領風騷的人物,哪個女子能不愛
陸無雙咬破了舌頭,眼睜睜看著沈宜善被燕璟帶走。
太過目中無人了!
她去告狀厲光帝會護著她麽陸無雙不敢保證。
陸無雙回頭看了一眼,見燕璟正一邊走,一邊低頭與沈宜善說些什麽,那個目中無人的戰神殿下,此刻卻像一個討心上人歡心的毛頭小夥,姿態謙卑極了。
陸無雙呆愣了一下。
她啊,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男子,也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
片刻,身邊宮人輕喚,“娘娘娘娘您怎麽了”
陸無雙回過神,她抬手摸了一下眼眶,是濕的。
大抵是秋風太急,她猜……
沈宜善嗔了燕璟一眼,“王爺休得胡說,我不曾夜不能寐,也沒消瘦!”
燕璟方才故意胡說八道,見沈宜善有幾分清瘦,就笑話她是擔心大婚一事,導致夜不能寐,伊人消瘦。
燕璟輕笑兩聲,“讓本王抱一下,就知道你到底瘦沒瘦了。”
沈宜善呆若木雞,緩緩駐足。
這是一個出家人該說出來的話麽!
燕璟知道她內心所想,他總能一眼就看穿了她,“本王還俗了。”
沈宜善,“……”戰神殿下如此隨便麽
她不知說甚麽才好。
離著長壽宮還有一段路,沈宜善撇開視線,繼續往前走,“那……方才得罪了陸妃,會不會影響到王爺”
燕璟看著她低垂的腦袋,又輕笑,“區區一個陸妃,本王豈會放在眼裏。她就是父皇拿來消遣的玩物罷了。”
沈宜善不說話了。
陸無雙是玩物。
那她自己呢無非隻是藥引,也是工具人。
孰料,燕璟突然附耳,低語了一句。
沈宜善臉色瞬間漲紅,怒嗔了他一眼之後,幾乎是一路小跑,試圖遠離這個浪蕩子。
燕璟抬手掐了掐高挺的鼻梁,無奈搖頭失笑。
他說得都是大實話啊。
皇太後見燕璟和沈宜善一道過來,老人家自是歡喜,又見沈宜善麵紅耳赤,粉麵桃腮,而且眼神忽閃,一直不敢看燕璟,皇太後是過來人,一下就看出了端倪。
皇太後,“你這個臭小子,是不是又欺負沈丫頭了”
燕璟不否認,“回皇祖母,孫兒方才隻是實話實說,誰知善善突然跑開,把孫兒拋在身後。”
皇太後好奇了,看向沈宜善,“丫頭,告訴哀家,這臭小子方才對你說了什麽”
沈宜善耳根子就要滴出血來了,“太後,他……”
沈宜善無從開口,當場惱羞成怒。
燕璟卻道:“善善,本王都是肺腑之言,成婚之後,你會明白的。”
沈宜善,“……!!!”不必等到大婚後,她上輩子就切切實實明白了!
沈宜善,“你不準再說了!”小姑娘第一次當著太後的麵失控。
太後完全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皇太後,“你們兩個來得正好,哀家命人熬了參湯,正好一起補補。”
燕璟淡淡一笑,“是該補補。”
沈宜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