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聞鄉特意離得裴知故遠了些，坐到了最頭上，誰也不挨著，一心隻有吃飯，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了最低。
    裴知故舀了一碗魚湯，奶白色的魚湯裏飄著幾片翠綠的小蔥花，襯得魚湯格外誘人。他低頭嚐了一口，鯽魚的鮮香燉的恰到好處，和鹽鹵豆腐相得益彰。
    “味道不錯。”裴知故放下勺子，點了點頭，評價道。
    聞歸聽完忍不住嘴角一彎：“是嗎喜歡的話下次再給你做。”
    裴知故沒有抬眼，他這副表情正正好好全落到了一旁安靜喝湯的聞鄉的眼裏，看得聞鄉嘴角直抽。
    以前聞歸在家裏偶爾做一次飯，她也不是沒有誇過，也不見得他說一句“下次再給你做”。到底是她這個妹妹多餘了。
    聞鄉在心裏為自己默默傷感了一秒。
    “你今天在學校有遇到什麽麻煩嗎”聞歸還是有點擔心綜藝的播出會對裴知故的工作造成一些困擾。
    畢竟這和其他的訪談類節目不一樣，既然選擇了走到鏡頭麵前來，就要做好被時刻關注的準備，他並不希望裴知故因為自己而被頻繁打擾，這不是他的初衷。
    如果有其他的選擇，他甚至永遠都不會讓裴知故以這樣的方式被大眾所熟知。隻是他沒有辦法，這是他最後的一顆棋子了。
    好在裴知故並沒有露出不悅或是煩躁的神情，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沒有。”
    讓聞歸的心也跟著放下了大半。
    然後他就聽見裴知故又不輕不重地補了句：“我答應了你，就沒什麽好顧慮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麽力度，卻敲得聞歸的心髒一陣一陣地酸脹著，明知道裴知故的話沒有其他的意思，但就是讓他忍不住感到了一點竊喜和心安，好像無論發生什麽，裴知故都不會離開他一樣。
    盡管這句話的時限目前隻有三個月，但聞歸更想把時限拉長成無限。
    不是到死，也不隻是這一輩子，而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要抓著裴知故的手和他約定他們之間沒有什麽需要顧慮的。
    聞歸低頭一笑，把裴知故的這句話記到了心裏的小本本裏。
    他相信，他和裴知故，來日方長。
    所以他說：“好，我記得了。”
    而目睹這一切的聞鄉，越發覺得自己不應該在屋裏，她應該在自己家裏。好好吃個飯都要被踹一腳，好累:)
    吃過了飯，裴知故和聞歸一起收拾好了餐桌和盤子，才想起來問道：“客廳桌子上的籃子是什麽”
    聞歸的視線掃了聞鄉一眼，聞鄉立馬會意道：“是我送給我哥的……休工禮物！對，休工禮物。”
    “休工禮物”裴知故走近了竹籃，略顯疑惑。
    “嗯，沒錯！”聞鄉笑嘻嘻地胡謅道，“他平時工作太忙了，裴教授你也知道的，畢竟現在圈內優秀的新人輩出，要是不再努力一把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的。這麽些年了，我哥好不容易決定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下，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啦。”
    裴知故不了解娛樂圈，隨口問了句：“是嗎”
    是個屁。聞鄉在心裏回答道。
    她說得也不全是假話，現在娛樂圈更新換代的速度越來越快，許多演員甚至來不及冒頭就被後起的新秀壓了下去。但這些，和聞歸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就算他在家裏休息個一年半載的，也會有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資源主動向他飛過來。
    但表麵上聞鄉還得配合著自家老哥適當賣賣慘，說道：“唉，是啊。這幾年他工作這麽辛苦，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沒辦法，一行有一行的難處。”
    聞歸聽得別開了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盤算著回頭要不要給聞鄉進修一下演技。
    還好裴知故在這方麵並不敏感，隻當娛樂圈的競爭壓力的確不小。
    他也沒有幾句糾結這個問題，伸手掀開了竹籃的蓋子。小奶貓趴在軟軟的墊子上睡得正香，毛絨絨的小小一團，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看起來就像一勺奶油要化了似的。
    聞鄉小心地觀察著裴知故的表情，卻什麽都沒看出來。看不出是喜歡還是討厭，一點外露的情緒都沒有，看著貓和看著路邊的一棵樹沒有什麽兩樣，既不驚訝也不抗拒，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看得聞鄉一時心裏沒底。
    事實上裴知故的確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他不討厭動物，但也說不上有多喜歡。他是一個沒有太多的人，甚至可以說是無趣，對很多事都抱著無所謂的心態，所以自然也給不出其他的反應。隻是……
    他抬頭看了一眼聞歸，問道：“你想養嗎”
    聞歸沒想到裴知故會把這個問題問回到他這裏，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著問道：“我能養嗎”
    聞歸這個問題問得讓裴知故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聞歸想養，那就留下，為什麽還要征求他的同意。他的意見很重要嗎
    裴知故放任自己亂想了一秒，垂眸看著籃子裏睡著的小貓，他想，聞歸應該是想留下它的吧。
    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可以。”
    得到裴知故的肯定後，聞鄉才終於徹徹底底地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裏。
    她從包裏翻出了一張紙塞到了裴知故的手裏：“這是我朋友給我寫的注意事項，小貓正在斷奶期，很健康，再過一段時間長大一些記得帶它去驅蟲就行。”
    “然後這裏是一些幼貓的貓糧，還有貓砂之類的。它性格挺黏人的，應該很快就能適應新環境了。”聞鄉說道。
    裴知故從來沒有養過貓，但還是把這些細細地記在了心裏。
    聞鄉交代完小貓的事情，一身輕鬆地離開了聞歸和裴知故的家。送走了她之後，聞歸看著正在熟睡的小貓，說道：“它是不是還沒有名字。”
    裴知故坐在一旁，他對給貓取名字這種事是一竅不通，但收到聞歸略顯期待的眼神，又不想掃他的興。隻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最後幹脆放棄了，直接說了句：“叫咪咪。”
    聞歸一時語塞：“也有點太隨便了。”
    裴知故歎了口氣，又嚐試了好幾個名字，都被聞歸給一一否決了。
    “喵喵。”
    “可愛，換一個。”
    “貓貓。”
    “倒是挺寫實的。”
    “歸歸。”
    “裴教授，你是在故意報複我嗎”
    ……
    “都不滿意，那你取吧。”裴知故想不出來，漸漸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把這個難題扔回到了聞歸的手裏。
    聞歸伸手輕輕撓了撓小貓的脖子，撓得它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才故作思考地沉吟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這樣啊……”
    “那就叫吱吱好了。”
    說完，他還笑著問了裴知故一句：“怎麽樣，裴教授”
    裴知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刻意忽略掉了聞歸的話，拍板道：“既然是聞鄉送你的禮物，那就叫禮物吧。”
    聞歸沒能爭取成功“吱吱”這個名字，心裏還略微遺憾了一下，但轉念一想，禮物這個名字也不錯，或許它真的是能帶來好運的禮物也說不定。
    想到這，聞歸眼底的笑意愈深，他捏著小奶貓的爪子晃了晃，意味深長地對它說道：“歡迎你，小禮物。”
    禮物下意識地縮了縮爪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聞歸的手指。像是冥冥之中簽訂下了好運的契約。
    禮物的到來，的確給聞歸和裴知故的生活帶來了一些改變。原本顯得有些冷清的家裏，頓時變得熱鬧了不少。
    裴知故常常下班回家就能看到聞歸在前麵走，身後跟著一隻走路搖搖擺擺的奶毛團子，小貓的兩條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著也追不上，急得喵喵亂叫，聲音也奶聲奶氣的，聽起來還怪可憐的。
    隻不過每次聽到裴知故回家了，它就不再搭理聞歸，轉頭就跑到了裴知故的腳邊，在他的腳下轉了轉去，試圖扯住他的褲腳讓他停下。
    聞歸蹲了下來，摸摸了禮物的腦袋，說道：“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然後抬起頭，彎了下嘴角，說道：“今天下班好早。”
    裴知故“嗯”了一聲：“沒有什麽事，就回來了。”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做飯。”說完，聞歸就一把撈起禮物把它放進了貓窩裏，戳著它的小腦袋警告道：“沒事不要黏著他。”
    禮物低著腦袋就要往聞歸的掌心裏鑽，結果沒站穩，還踉蹌了一下摔在了貓窩裏。讓聞歸忍不住一時失笑，給它蓋上了小毯子。
    直到看見聞歸起身轉進了廚房，裴知故才用手擋住了嘴巴，轉頭看向了窗外。
    真糟糕啊……
    他和聞歸之間的關係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裴知故壓下了嘴角，收回視線，回臥室換了一身舒適輕便的衣服。
    等他回到客廳的時候，禮物已經從貓窩裏爬了出來，一看到裴知故的身影，又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裴知故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裴知故坐到了沙發上，它就急得打轉，喵嗷喵嗷地抓著沙發想跳上去。
    裴知故看它這麽著急，幹脆就彎腰把它撈上了沙發，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禮物已經爬到了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肚子上踩起了奶。裴知故一手拿著雜誌，一手搭在禮物的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它後背上的毛。等它踩夠了，就乖乖地窩了起來，時不時的還舔一舔裴知故的手指。
    聞歸做好飯出來，就看到了這麽一幕。
    裴知故在沙發上坐著，窗外的夕陽落在了他和禮物的身上，昏黃的光給一切都鋪上了一層溫柔的暖色，房間裏安安靜靜的，隻有偶爾書頁翻動時發出的聲音。
    感覺時間也仿佛靜止了一樣，讓聞歸有那麽一瞬間的恍然。
    他放下盤子，走到沙發後麵伸手順走了趴在裴知故身上的禮物，讓他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後對裴知故說：“裴教授，吃飯了。”
    裴知故放下雜誌，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應道：“嗯。”
    轉眼，禮物來到聞歸和裴知故的家裏已經五天了。
    除了禮物之外，《戀愛無界第二季》第二期的錄製拍攝也即將開始。
    有了第一期的錄製經驗再加上五天的相處後，裴知故已經漸漸習慣了家裏多出來的這些攝像頭，盡管還是會覺得有些排斥，但好歹不至於一直在意了。
    在周五晚上睡覺的時候，聞歸忽然靠近了裴知故的後背，輕聲對他說了句：“別緊張，有我在。”
    其實這句話在第一次錄製之前他就想和裴知故說，但當時他忙於工作而錯過了機會，回來的時候裴知故已經睡著了。好在現在說也不算太晚。
    裴知故感受著後背上傳來的溫度，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我知道了，睡吧。”
    “晚安。”聞歸吻了吻他的頭發，小心地沒有讓他察覺，然後笑著回道。
    第二天，節目組照常一早就來檢查了一遍機器，然後開始了第二期的直播。
    隨之而來的，第一期的剪輯版也終於在雲天衛視和觀眾們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