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身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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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輕笑:“殿下何必為難自己嶺南一帶自古以來便是煙瘴之地,多蛇蟲鼠蟻,可不是殿下這身皮肉可以忍受的。”
    楚雲歌並未起身,隻是抬眼看他。
    仰視的角度,可以看到國師眼尾上挑勾勒出的弧。這人平日裏端的是仙風道骨,無人敢細看他的容貌,甚少人知道他有一雙狐狸眼。
    他絲毫沒有身處他人地盤的自覺,口口聲聲稱她為殿下,又嘲諷她不能受苦。
    她不信這人沒得到自己封王的消息,若不是對皇子毫無敬畏之心——
    楚雲歌眼睫微微一抖,總不能是為了表達親近和關心吧
    也是,能在宮中建起國師府,還讓皇帝高高興興為他題下“九霄閣”三個字,盛寵之下怎會對一位失勢的諸侯王尊敬有加呢
    楚雲歌垂眸,案幾邊的手微微抬起在太陽穴處揉了揉,伶仃的腕骨於是從滑落的寬袖中露出一些,“國師何必繞彎子比起留在長安,在封地至少不必摻和進生死大事中。”
    前幾日太子來訪,彼時楚雲歌正在守靈,偌大的淩波殿無一人通傳太子到來。
    本應該在守門的雨蘭,也不知去向。
    姬夫人已死,她這個藏在後宮,長於婦人之手的九皇子在沉迷求仙的皇帝麵前恍若透明,太子說話也越發不再遮掩。
    “九弟這一身可真是漂亮極了,民間所說‘要想俏一身孝’還挺有道理……”
    “九弟,你建府後二哥會多去看你的,到時可要……多多秉燭夜談啊。”
    手刃凶手這件事為她打開了突破口,本應該隨著姬夫人死去而失去存在感的她得到了皇帝的召見,同時也得到了封號——容王。
    隻是若留在長安的王府,還是在太子的勢力範圍下。
    燭火下,少年王爺身影如輕雲蔽月,不知籠了多少愁緒。
    即便是可算萬物的國師也為之心下一軟——殿下還小呢。
    “殿下放心,臣自然不會讓人擾了您的清淨。”
    國師施施然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但楚雲歌的心已放下一半。
    一聲輕響,黑暗中落下一道人影。
    楚雲歌紋絲未動,眼眸半闔吩咐:“給大皇兄送封信——就說太子念及九弟將要赴封地,欲贈些珍寶金錢卻不好善專,邀請大皇兄兩日後戌時鸞鳶池一敘。”
    “是。”
    有人低聲應和,隨即消失不見。
    楚雲歌指尖在桌上有規律地點著,在國師麵前的伶仃脆弱一絲不剩。
    她畢竟曾經是個成年人,此時早已走出悲痛。
    四下無人,她唇角上勾:“天命聽見了嗎我不需要一個能被古人算出來的廢物。”
    短暫的寂靜後,無機質的機械音響起:“宿主,求仙問道是封建迷信。這個世界的氣運由天道掌控,不可能被一介凡人看穿。”
    楚雲歌:“哦那你怎麽解釋國師在我十歲時便算到了你的存在,你卻一直沉寂到現在”
    天命係統也很無奈:“唯有爭霸之心可以喚醒我。我也沒想到宿主生在帝王家,還有一位出生時謊報性別的親娘,從小生活在死亡威脅中還能一點幹勁都沒有。”
    楚雲歌:“……”
    楚雲歌輕咳一聲:“這是你的問題,況且我現在也沒有爭霸之心,你怎麽不繼續休眠”
    她承認,在姬夫人死時,她有過一瞬間想要登上那個位置,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但很快便認清了現實——太子地位穩固,其上有大皇子,其下有三皇子等人虎視眈眈,怎麽也輪不到她這個最小、外家勢力最弱的。
    十五年前,楚雲歌車禍死亡後穿越到了這個史書中沒有記載的錦朝,第一次啼哭出聲始,她就背上了欺君之罪。
    姬夫人一念之差,讓她從九公主變成了九皇子。
    愧疚使姬夫人對楚雲歌的寵愛毫無底線,當了一輩子孤兒的楚雲歌很快被糖衣炮彈腐蝕。
    但她也在潛移默化讓姬夫人放棄爭奪那個位置的念頭。
    她做的很成功。
    在姬夫人死前,她們的目標已經變成在宮中平安快樂地活著。
    封王之後姬夫人再一哭一鬧,她便可以跟著楚雲歌前往封地當個王太後。又或者直接不讓楚雲歌去封地,在長安城當個逍遙王。
    然而一切都中止於姬夫人的死。
    長在皇家十四載,楚雲歌幾乎忘了上輩子的現代生活,天命係統的出現久違地勾起了她的一絲懷念。
    她忍不住好奇:“你能變出個暖氣片嗎我有點冷。”
    天命係統:“……”
    機械音惱怒道:“我是輔佐穿越者爭霸天下的天命係統,不是電商某寶!”
    楚雲歌無趣:“還不如某寶呢。”
    她往後一靠,清冷仙人瞬間變作懶倦美人:“沒意思,還以為能回廣東過上之前的生活呢。”
    天命係統沉默一瞬,機械音冰冷道:“這是宿主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遠離紛爭,那便會同時遠離權力,也遠離係統帶來的便利。”
    想到無法再次陷入休眠,要在連不上網的古代無聊幾十年直到宿主死去,它的機械音都帶上沮喪:“宿主還不如不要喚醒我。”
    楚雲歌從中聽出一絲埋怨。
    但她絲毫不在乎:哈,不知哪來的白嫖係統,不給馬兒吃草就想馬兒跑。
    次日,斷斷續續下了一個月的雪終於停歇,久違的陽光籠罩淩波殿,新的一批宮人也鬆了口氣。
    姬夫人終於葬下,九王爺也將離宮,他們不必擔心九王爺一個看不順眼便舉起佩劍。
    一個月過去,楚雲歌逼不得已親手斬殺襲蘭的前因後果無人知曉,殺人不眨眼的傳言倒是沸沸揚揚。
    錦文帝修道一月,隻覺得身體更加康健,見到楚雲歌時心情也不錯。
    小兒子身形消瘦隻剩下臉頰有點肉,看起來楚楚可憐眼中卻含著十分濡慕。
    他久違地升起一絲慈愛:“你真要去交州那兒可不像長安。”
    楚雲歌抿抿唇,悶悶開口:“兒臣想起姬夫人曾說荔枝來自南疆最南的交州,口感清甜,夏日裏見父皇多飲了些荔枝飲,想必是喜愛的。隻是天高地遠無人督促,竟是讓父皇也不能暢飲。”
    “兒臣想要看看那是什麽樣的地方,不然,幫父皇種荔枝也是好的。”
    來自小兒子的孝心讓錦文帝不由想起姬夫人的溫柔小意,對楚雲歌又多一分憐愛。
    錦文帝:“你有心了。既如此,你的封地就定在交州合浦郡。”
    合浦郡雖靠海,但人口稀缺,其實算不得什麽好地方。隻是小兒子想要種荔枝嘛,他這個父皇當然得成全。
    他當即招人寫下聖旨,拿起玉璽時他最後一次問道:“容王,你可確定”
    小少年眼神乖巧,道:“父皇,兒臣確定。”
    錦文帝:“好!”
    在所有皇子都賴在長安的對比下,小兒子主動遠離權力中心的舉動深得他心。
    又說了幾句討巧話得了些賞賜,並提前和皇帝告別後,楚雲歌識趣退下。
    門外,太子楚雲淩正束手等待傳召,看見楚雲歌手中聖旨,一臉陰鷙地眯起眼。
    楚雲歌卻不看他,施施然朝他身後那人道:“國師,好巧啊。”
    那人便笑:“容王,你我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