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勝利並非毫無代價。
    蘭開斯特的騎士們哭嚎著，為他們同鄉好友的戰死哀悼著。他們是這一次戰勝的代價，也是引誘至高王羅德裏出動的誘餌。
    約翰騎著馬，在人群中穿行著。
    當他來到那座營牆下的時候，縱使是紀堯姆這樣的沙場老兵，也愣住了。營牆前堆滿了屍體，散發著衝天的血腥味。
    至於約翰，他直接一陣反胃，當著所有人的麵吐了出來。
    “嘔——”
    吐完之後，約翰還幹嘔了幾下，仿佛身體還沒適應這樣的刺激。
    跟在他身後的騎士們的臉色也都不好看，所有人都強忍著不適，走過了這段血肉鋪就的道路。
    當進入到大營當中時，沒有任何人站起給約翰行禮。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死去的戰友身邊沉默著，有的人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
    對他們來說，身邊的人的逝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約翰就這樣在沉默當中，走過人群。周圍的殘肢斷臂，幹涸的鮮血，無不證明著戰鬥的慘烈。
    “王子殿下。”
    小羅切斯一瘸一拐地走到約翰麵前，也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身上的傷勢。他的臉色看起來憔悴無比，以往的英氣消失不見。
    他說：“我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殿下。”
    看著他的臉，約翰感覺自己說不出話來。
    假如約翰沒有見到這慘烈的一幕，這些人對他來說，也就隻是數字。但是，在見到這真實的慘況之後，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觸動。
    “做的很好，羅切斯。”約翰半天就擠出來這麽一句。
    小羅切斯隻是點了點頭：“這些騎士，他們的傷亡太慘重了。當時的戰鬥太慘烈了，敵人一波又一波地衝上來，我們隻能勉強守住營牆。”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沒有人主動去打斷小羅切斯。
    “他們當中有愛爾蘭貴族，有王室侍衛，還有阿基坦人。對，那些家夥肯定是阿基坦公爵派來的。”小羅切斯的聲音顫抖著，“他們殺了很多我們的騎士。”
    萊斯扶著下巴說：“阿基坦離這裏很遠啊，他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我不知道。”小羅切斯迷茫地說，“敵人的攻勢實在是太猛烈了，我根本沒有想這個問題的時間……而且，我也沒法想出一個答案來。”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約翰突然翻身下馬，走到小羅切斯麵前，拍了拍他的肩。
    約翰說：“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這樣的安撫，對小羅切斯來說幾乎沒什麽用。從那個戰場上下來的人，現在似乎都有點沉默寡言，不善言辭。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可以回去看一看你的父親，或者留在都柏林，好好享受一下屬於你的生活。這場戰鬥的確太慘烈了，你得要緩一緩。”
    約翰如此一說，小羅切斯突然就哭了出來。
    的確，他的心中有巨大的壓力，一直沒能釋放出來。他在戰場上強裝鎮定，穩定士氣的時候，也曾經想過若是戰死在這裏，自己的父親會怎麽樣。
    羅切斯家族，可就他一個男嗣了。
    看著淚崩的小羅切斯，約翰給了他一個擁抱，順帶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是我手下最優秀的騎士，威廉德羅切斯。”約翰的語氣裏充滿了讚揚和肯定。
    這對於小羅切斯來說，絕對是最高的褒獎，勝過一切土地和頭銜的獎賞。
    隨後，約翰再一次站到了營牆上。這裏的地麵又黏又滑，但約翰毫無怨言，努力站穩了身形，麵對著所有人。
    “蒙上帝之洪恩，諸位能夠在如此慘烈的戰鬥中幸存下來，是各位的榮幸，也是上帝的鴻恩。我很抱歉，我帶領的援軍來晚了。我要感謝諸位沒有放棄戰鬥，才給了我們殲滅敵人的機會。”
    約翰洪亮的聲音將人群慢慢引來，那些騎士們互相攙扶著，站到了約翰麵前。
    “我，英格蘭王子，蘭開斯特伯爵，約翰，向你們承諾。我會在阿斯隆建立一座修道院，讓所有戰死在此地的戰士場麵。我將會用土地和財富補償你們，讓你們可以在愛爾蘭繁衍生息，將你們的家族和血脈延續下去。讚美上帝！”
    一聽到能有土地，所有的諾曼騎士都歡呼雀躍，仿佛他們之前出的汗，流的血都是值得的。
    這就是諾曼人啊。
    約翰有點感慨。
    在後世史學家的記載中，阿斯隆之戰是約翰早期的戰爭藝術代表作。更重要的是，這一場戰役中，愛爾蘭失去了他們的至高王。
    至此開始，整個愛爾蘭不再有能夠抵抗約翰的大型勢力，他的餘部逐步吞噬愛爾蘭。
    從北方而來的餓狼，讓整個愛爾蘭都陷入了動蕩之中。在接下來的百年當中，有無數的愛爾蘭人試圖反抗，但最終都變成了英格蘭人的圍獵場。
    這一切，都是從約翰開始的。
    他在戰役結束以後，在阿斯隆城堡下一口氣冊封了兩百名騎士，將他們分到康諾特各地。這些人，就是幫助約翰平定這些土地上的叛亂的基本盤。
    約翰呢，他則是先一步返回了都柏林。
    對他來說，接下來收拾殘局的事情留給下人們就行了，他隻需要在愛爾蘭指揮將官們作戰，就已經足夠了。
    他畢竟是王子殿下，沒必要事必躬親。
    戰爭結束以後，約翰就可以好好準備一下建設的事情了。畢竟，將來愛爾蘭可是自己的後勤基地，約翰可不能把這裏變成養馬場。
    還有劇團組建的事情。
    想要和各個宮廷打好關係，這個劇團絕對會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因此，在約翰的規劃當中，他的第一步，就是將整個都柏林翻新。
    一張巨大的羊皮紙擺在約翰麵前，靜靜地躺在桌上。為數不多的幾名精通數學的教士和約翰一起，在這張地圖上鑽研著。
    “殿下，您真的要以如此一個憂傷風化的地方，作為新城規劃的起點嗎”
    教士們的臉上寫滿了擔憂，仿佛約翰在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約翰不以為然，風輕雲淡的點了點頭。
    “當然了，這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