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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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火不但燒去了安南閣往日的繁華,也徹底結束了汪家壟斷金寧碼頭的局麵。
與往日的賓客盈門、高談闊論不同,今天的茶館明顯蕭條了許多,大堂裏隻有零散幾人低聲聊著天。
“要我說,這汪狗熊也是倒黴,誰能想到他一個堂堂的漕運總督,竟然會被燒死在妓院的床上呢”說話人搖了搖頭。
“我倒是想起了前陣子,汪老夫人請過的那道士就說過,汪狗熊若是再行惡事,便會再遭火災。沒想到那活神仙料事竟如此準!”
“今兒個路過安南閣那地界,碰巧看見汪老夫人帶著下人在給汪狗熊收屍,屍體早已被大火燒成了焦炭,隻能找到大致的軀體了。”
這人感慨道:“汪老夫人隻有這一個兒子,汪家直係如今隻剩汪夫人的嫡子了。”
汪宏碩死後,汪家沒人能夠接手金寧碼頭。手下的管事沒了上司的管理,幹脆瓜分了汪家商鋪裏的東西,卷鋪蓋走人了。
汪家人的日子也隨即變得不好過。
一些旁係親戚見汪家如今沒個成年男人撐門麵,竟肆無忌憚地上門打秋風。
汪狗熊平日裏總是欺男霸女,曾經受汪狗熊欺負的平民百姓為出口惡氣,也紛紛找上門來。
汪狗熊的幾房姨太太們見汪家如今大不如前,娘家富裕些的早早將女兒接了回去,娘家貧窮的便隻能老實地呆在汪夫人的管理下,生怕正妻將人賣了。
為了能過個安生日子,汪府對外隻好借口汪老夫人因喪子而重病。從此閉門謝客,一家人關起門來縮著脖子過日子。
而那場大火也改變了一人的命運。
火災發生當晚,亥時。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何府原本的寧靜。
“誰呀”怎麽有人這個時辰找上門
何家門房強忍著困意,打著哈氣,一步三晃地朝門口走去,推開旁邊的側門,提著紅燈籠一照來人。
隻見眼前人臉上漆黑,辨不清五官,在紅燈的映照下更顯駭人了。
迷迷糊糊的門房就這麽靠近一瞧,登時整個人都嚇清醒了,往後退了半步險些被來人嚇得摔個屁股蹲。
大晚上的,哪來的孤魂野鬼!
低頭看了眼這人腳下的影子,門房這才認出眼前是個大活人,虛張聲勢道:“你、你是誰!怎麽敲何家的門!”
來人朝他擺了擺手:“我是來找何小大夫的。”
原來是病患,門房暗地裏鬆了口氣:“你要找大夫,就去何家醫館,那兒夜裏有值班接急症的的大夫。”
這人卻固執地搖搖頭:“我的藥方是何小大夫親自開的,也隻有何大夫知道這方子的。”
見這病人說得如此決絕,門房撇了撇嘴角,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答應替他通報一聲。
紅菱接到門房的通報也有些奇怪,但還是告知了自家少爺。
“你說那個人的藥方子隻有我知道”
何溫言激動地從拔步床上坐起身,穿上鞋子,朝外走去。
紅菱見何溫言隻穿著寢衣就往外跑,急忙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衫,緊追其後:“少爺,披件衣裳。”
何溫言接過外衫,套在身上,一麵走一麵係著盤扣,等走到家門口,衣裳已經穿戴整齊了。
門房驚奇地發現何大少爺竟然親自來接人,一時間猜不出這來人到底是何身份。
何大少爺看到門外的茗蘭也忍不住驚呼一聲:“你這是……”
茗蘭將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先不出聲,他四下觀察一番,才壓低聲音對何溫言道:“何小大夫,我如今沒有住處,隻能先來投靠你了。”
何溫言聞言先是一愣,這才意識到茗蘭是從安南閣裏逃出來的,連忙牽著人朝家裏走。
紅菱見大少爺居然將一個衣著破爛、臉上髒得看不清五官的男人帶回了自己房間,隨即一驚。
他家少爺前些日子可是才同薛老板定的親事,如今竟然又帶了個外人回房。
小丫頭蹙著眉頭,遲疑地問道:“大少爺,這人是”
紅菱的一雙小眼睛已經將這瘦弱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卻見何溫言笑道:“這人你認識。”
“紅菱姑娘。”茗蘭出聲同紅菱打了個招呼。
紅菱這丫頭瞬間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黑煤球就是安南閣頭牌茗蘭。
何大少爺將自家傻愣愣的丫頭趕去準備熱水,自己開始翻找起衣物來。
“你就先住在我家吧。我這兒剛好有些我娘命人新做的夏衣,你我身形相似,你若不介意,正好給你穿。”
何溫言從衣櫃裏翻出一件新衣袍遞給茗蘭,茗蘭接過後忙道:“自然不介意的,我如今沒了住處,又不懂謀生。何少爺能夠讓我在府上借住,對我而言已是莫大幫助了。”
何溫言牽過茗蘭的手,發現他的手上竟然滿是煙塵和輕微燙傷,忙問道:“你這是發生了什麽”
“安南閣著火了,我趁機逃出來了。”
茗蘭省略了自己殺死汪狗熊,點火焚屍的過程,隻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從安南閣逃出來的。
何大少爺也不疑有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道:“逃出來就好。”
“隻是我如今身無分文,又沒謀生手段,這樣到底不是長久之計。”茗蘭垂下眼眸,他知道何少爺雖能幫得了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世。
如今外頭的世道正亂,像他這樣一沒力氣,二沒手藝的,確實很難找到活路。
聞言,何大少爺卻靈機一動,他知道哪兒正缺人手。
次日,何溫言一早就帶著茗蘭坐著何家的馬車出發了,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礦場醫院。
礦場醫院門口的兩位門衛一見是何小大夫,自然識相地放了行。
礦場醫院中仍然充斥著中藥味和些許血腥味,初聞有些嗆鼻。
何溫言領著茗蘭先去見了鄭老大夫,鄭老大夫瞧著眼前有些病態的少年卻微微皺眉,看得茗蘭心底一陣發虛。
“把你的手給我。”
茗蘭乖乖地老實照做。
隻見鄭老大夫牽過茗蘭的手腕便開始替他診脈。
“胎內不足,氣血皆虛,需要慢慢調養。”
隨即,他轉過身對何溫言說:“這孩子就留在我這兒吧。我替他調養身子。”
這下好了,茗蘭的身份一下子從護士成了病人。
茗蘭卻反對道:“我是來做護士,怎麽還要麻煩人照顧呢”
見自己的病人不聽勸,鄭老大夫便冷聲道:“就你這身板子,別說是照顧別人了,再不調養隻怕活不到而立之年。”
一旁的何溫言思索片刻,也勸道:“茗蘭,不如你先在鄭大夫這兒調養著身體,順帶著觀察學習別人是如何醫護病患的。等你養好了身體,也有足夠的力氣做護理。”
茗蘭也知自己現在的身子孱弱,不適合幫人醫護,隻好點頭同意何小大夫所言。
安頓好了茗蘭的去處,何溫言正想離開,卻又被他攔下。
“怎麽了”
茗蘭向來蒼白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他輕抿下唇,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何少爺,我想求你再幫我最後一個忙。”
——
金寧,安南閣。
老鴇媽媽數著錢袋裏的票子,愁容滿麵。
北方遭難,自個兒好不容易將妓院南遷,沒想到又遇火災,將好好的房子燒了個大半,還折了院裏的一位頭牌。
現在手頭的這點銀錢不夠重建房子,姑娘們每日寄住在客棧中,不但沒有生意和收入,老鴇還要替她們付房錢。
老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院裏的姑娘都賣了,拿一筆錢在金寧買宅子養老。
就在這時,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來到安南閣,點名要贖芍藥。
這對老鴇而言簡直就是瞌睡送枕頭,當即高興地帶著人去可客棧。
老鴇剛推開門,就發現往日濃妝豔抹、無限風光的「女兒」如今竟素麵朝天,一頭時新的卷發也梳直了編成辮子,身上更是穿了件青灰色的老式長袍。
老鴇忍不住瞪了芍藥一眼,生怕她的這身打扮跌了身價,讓自己賺不到更多銀子。
芍藥卻毫不在意,見老鴇帶著個陌生男人來,臉上也沒一絲笑意。
“芍藥,這位老爺要為你贖身。”
老鴇拉過芍藥,掐著她的下巴尖,湊到男人跟前,諂媚道:“老爺,您瞧瞧。芍藥的模樣生得俊俏,要不是我們安南閣遭了大火,我可不舍得將她買了!如今,我也隻開價一千大洋。”
一千大洋
芍藥暗地裏嗤笑著,這不過是她曾經的幾件首飾錢罷了。
男人卻不滿意,圍著芍藥上下打量一番,砍價道:“五百大洋。”
老鴇對這價錢當然不滿意,氣得直拍大腿,上前同男人掰扯。
芍藥站在一邊,冷眼瞧著兩人如買賣牲口般討價還價,麵無表情。
最終這男人以八百大洋的價格,將芍藥贖了出來。
老鴇一臉肉痛地將兩人送到了客棧樓下,一輛馬車正等待著芍藥。
芍藥走到馬車前,她最後抬頭望了眼碧藍如洗的廣闊天空,轉身掀起車簾擠進了狹小的車廂中,迎接自己未知的命運。
作者有話說:
過渡幾章,交代一下茗蘭和芍藥的去向。
然後開始何少爺的醫學事業!
——
薛老板:今天又沒我的戲份,我要和媳婦貼貼,差評!
作者:別急,明天就有你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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