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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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婕生日定在了周五的晚上,因為那天高一和高二趕上了同一天月考,下午考完試直接放學,晚上都不上晚自習。
    也方便了她們今日狂歡。
    周婕家裏人給她訂做了一個大蛋糕,考完試放學的時候周婕給林漾發了消息,讓林漾陪她一塊回去拿蛋糕,其餘的人先去了ktv。
    周婕家離學校不算近,十幾分鍾的路程,和林漾家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路上周婕說起剛才校門口又在爭吵的沈曼凡和吳澤昊,搖搖頭:“一會這兩人會不會打起來啊。”
    “不會,”林漾說,“他兩有分寸。”
    這畢竟是周婕的生日會,吳澤昊跟著幾人吃過幾次飯,周婕才順帶喊上了他。
    到了周婕家門口,林漾沒進去,她站在離周婕家不遠處的電線杆旁,躲在陰影裏:“你進去吧,我在這等你。”
    “那你稍微等我兩分鍾,我馬上就出來。”
    這處坐落著不少小區,對麵是剛開發的樓盤,周婕家是旁邊這一棟的老小區,純樓梯房,隻建到了六樓,旁邊挨著兩三棟。
    這處一直說要拆遷,拆到現在也沒動靜了,裏麵留下的住戶並不多。
    林漾正回憶著沈柏裕說過的這一處規劃,從周婕旁邊的那個單元裏就走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楊瀚穿著一件白色背心,一個大褲衩,腳上踩著一雙人字夾拖,頭發淩亂睡眼惺忪的拿著一包垃圾走到垃圾桶旁。
    林漾估算了下時間,高二雖然比他們結束的早點,但從學校到這裏的時間楊瀚也不可能考完試回來睡一覺。
    看那樣子,應該是睡了很久。
    楊瀚扔完垃圾,往旁邊又吐了口唾沫,抬頭的那瞬間瞥見電線杠下的林漾,兩人隔著條馬路遙遙對望了眼,他看見林漾神色平靜的移開眼,好似並不在意。
    提著蛋糕的周婕從旁邊下樓,瞧見楊瀚盯著那處不由怔了怔,然後快步跑過去:“林漾,拿好了,我們走吧。”
    林漾點頭,兩人轉了身,沒再看他。
    楊瀚無所謂的聳聳肩,又晃悠進了單元樓門口。
    剛走開沒兩步,周婕就憋不住的問:“你認識楊瀚啊,你怎麽認識他的”
    “不算認識。”林漾提了下書包帶子,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疑惑的明眸裏,“你和他是一棟樓嗎”
    “對啊,楊瀚家一直住這,但我們跟他都不熟,他一家吧,都有點怪。”周婕的語氣跟碰見了蛇鼠一般嫌棄。
    林漾沉思了兩秒,還是問:“他家怎麽了嗎”
    楊瀚那家的情況吧,說可憐也可憐,但說可恨吧,也可恨。
    “他爸跟他媽原來婚姻關係挺好的,他媽人挺不錯的,還是個富家小姐。但楊瀚他爸好賭,輸了不少錢,差點把這房子都賠進去,幸好她媽提前藏了房產證,他爸後來發現後把楊瀚他媽打了個半死。”
    周婕想想當時見到的那場景都可怕。
    “再後來,他媽那邊的娘家人知道了,逼著女兒跟這男的離了婚,人家把女兒帶走了,楊瀚他爸想用楊瀚威脅他媽,就故意說不給她兒子,敢離婚就不準要兒子,誰知人家那邊真一不做二不休,給女兒很快找了個有錢男的,把楊瀚他媽帶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這棟房子大概也就是他媽對楊瀚的彌補。”
    周婕跟楊瀚不熟,但周圍鄰居倒經常聊起他家的事:“他爸離婚後就從賭變成了喝酒,天天喝的爛醉,意識不清的時候砸過我們不少東西,回家裏也砸,楊瀚小時候被他打過不少次,現在大了,好像知道跟他爸反抗了,再也沒打過。”
    林漾微微眯眼,又問:“那剛剛說的可恨是怎麽回事”
    “你看他爸那樣子哪會是好好培養楊瀚的人,他爸在外麵沒少坑蒙拐騙,連帶著楊瀚也不學好,光我這一年都聽過他不少齷齪事。”
    “還有剛剛那樣,估計也是剛睡醒,他經常逃課,不是在網吧待著就是回來睡覺,這正是青春正好的男孩,就開始自我墮落了,也是可惜。”
    周婕說著歎了一口氣。
    見林漾長久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在難過:“你是不是在同情楊瀚啊,我不知道你兩怎麽認識的,但你真的離他遠點,不是因為他家庭不好,就是提醒你,這人心思不正。”
    你要說這樣悲慘家庭的孩子也有不少,無非是兩種選擇,要麽發憤圖強改變自己的這種慘況,還有就是像楊瀚這樣,埋怨命運的不公,把怨恨全發泄在別人身上,覺得就這回事了,改變不了,一如既往的自我頹廢下去。
    “他總覺得我們看不起他家,以前住在小區裏的那些好心人看他可憐給他送飯送錢的,他都把人趕出來,還說我們是施舍,說我們是去看笑話。”周婕罵著,“跟個神經病一樣,說為什麽我們就能這麽幸福,為什麽不是我們來遭受這些你說這人都什麽陰暗心理啊”
    她叮囑:“林漾,你可千萬別同情他。”
    “不會。”林漾搖頭,眼神無波無瀾的,“他是不幸,但他隻是這世上千千萬萬不幸人中的一個罷了,這世上比他不幸的人還有很多。”
    楊瀚更不該用他的不幸去傷害另一個人的不幸。
    難道他傷害的那位高二同學就幸運嗎
    那兩個上了年紀卻還要為了生活夜間奔波的老人就幸運嗎
    六七十歲的老人尚且會為了生活努力掙紮,他楊瀚在青春正好的年紀又何至於此
    ktv裏眾人已經到齊了,有人點了一首勁爆搖滾dj,林漾被震得耳廓發麻,幸好中間班長出來維持,說是換成給壽星祝福的生日歌。
    唱完生日歌,眾人又忙著切蛋糕分蛋糕。
    吳澤昊給林漾拿了點水果過來,磨磨牙:“你一會少往那邊去,離遠點,這幫龜孫子指不定要用蛋糕抹人呢。”
    林漾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圍在桌子前的那幾個男生,有的都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吳澤昊,你夠意思沒啊,怎麽不提醒我啊。”沈曼凡過來,因為剛跟他吵過,臉色不太好。
    “你,你這一點虧吃不得的人還需要我提醒”
    於是兩人又吵起來。
    耳邊是包廂裏喧鬧擾人的噪音,林漾看著沈曼凡快氣哭的模樣,忽然就想起周婕曾說過的:“凡凡喜歡吳澤昊”
    她抿唇,搖搖頭,還是覺得不可能。
    蛋糕剛被分好,那處就爆發處一陣此起彼伏的歡呼,周婕被人塗了一整張臉,這會正抓著蛋糕追人。
    怕被殃及,林漾趁機開了門出去,周婕攔著她不讓走。她兩隻奶油手紳士地放在林漾腰間,一臉無辜:“我沒塗,我真的不會塗你的!”
    “我出去接個電話。”林漾給她看正在閃爍的手機。
    卓季芳問她晚上大概幾點回家。
    林漾中午跟她提過晚上有同學聚會,並沒說具體的時間,看了看屋內正玩在興頭上的同學,回答:“我也不確定,可能還要一會。”
    卓季芳沒急著掛電話,碎碎念:“你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月你的撫養費還沒打進來,他什麽意思啊,當初都說好的,現在又不想遵守了”
    林漾一時語塞,閉了閉眼,不知說些什麽。
    其實卓季芳並不缺錢,相反,在沈家並沒有任何花錢的地方,家庭開支也好,林漾和沈妄的上學花銷以及平常的零花錢,全都是從沈柏裕的賬戶裏扣。
    卓季芳不用負責家庭的任何采買。這些都有李姨負責,她平常的生活也就是逛逛街,出去和朋友喝喝下午茶,有時需要會和沈柏裕一起出去參加飯局酒會。
    但這些酒會方麵的衣服和裝扮,也都有專人負責。
    同樣,沈柏裕也把一部分錢給了卓季芳,任她支配。
    卓季芳自己離婚所得的那些錢,可能都沒動過。
    沈家的經濟條件,其實是超過林漾原本那個家的。
    甚至超過很多。
    沈家和當初沈妄母親明家聯姻的原因,除了一部分是沈柏裕不可衡量的仕途,還有兩家本就門當戶對的緣故。
    電話裏卓季芳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林漾沒什麽反應的聽著,等那頭說完了,她才問:“沈叔還沒回來嗎”
    要不然這會卓季芳哪有時間給自己打這麽久的電話。
    “沒回,家裏現在就我一個,你哥晚上也沒回來吃飯,對了,你有空也給你哥發個消息問問他在哪,你別隻顧著自己玩。”
    掛了電話,林漾本沒有把卓季芳說的最後一句話當回事,但她腦袋裏突然蹦出沈妄那天晚上叮囑的一句:“以後如果回來得晚記得給我發個消息”
    已經七八點了,回去肯定會很晚了。
    兩分鍾後,同在ktv的沈妄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林漾:【哥哥,我今天回家會晚一點。】
    沈妄直接給她打了電話過來,那邊聲音同樣嘈雜,音樂和喧鬧聲不斷,林漾等了一會,等電流裏的聲音漸小她才聽見沈妄的聲音:“在哪”
    嗓音又低又沉的,像是剛吸完煙沒多久。
    “同學過生日,來了ktv。”林漾靠在走廊外的牆上,抬頭看著頭頂來回變幻的光亮,問,“哥哥你也在ktv嗎”
    她聲線懶懶的,聽著挺乖。
    但沈妄還是皺了眉:“地址在哪”
    “什麽”
    “ktv地址。”沈妄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以為他是不放心,林漾給他報了個地名。
    隔壁有人推開門出來,裏麵的聲音震耳欲聾的,林漾聽見電話裏沈妄清冽磁性的嗓音:“還要多久才結束”
    “還不清楚。”林漾伸出一隻手,百無聊賴的看著光線從她指間的空隙溜過,櫻唇微張,“應該還要一會。”
    “我在這附近,結束給我打電話,時間太晚了,我去接你一塊回家。”
    林漾收回手,唇角無意識的彎了下:“好的,哥哥。”
    掛了電話,她沒急著進去。
    直到屋內有人有人開門催促她進去,林漾才眨了下眼:“我回個消息馬上進去。”
    她給林賀發了短信:
    【爸,我零花錢不太夠,給我轉點錢吧。】
    林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個月葛青回去說過什麽的緣故,所以這個月林賀該打給卓季芳的撫養費遲遲沒到,但無論是什麽,林漾都不想卓季芳因為這份撫養費再和林賀產生任何爭吵和瓜葛。
    葛青和林賀結婚的事卓季芳可能還不知道。
    也可能知道了,隻是裝作不知道。
    兩人離婚,卓季芳先在林賀前再次組建了家庭,就是為了不給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再次見到她狼狽的機會。
    卓季芳骨子裏的傲然和高慢不會讓她低頭,更不允許離婚後的自己會比出軌的那對男女生活更不堪。
    兩人離婚,各自有家庭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偏偏,林賀還是選擇了那個讓卓季芳臉麵盡失的小三。
    她在意葛青,很在意這個搶了她男人的女人。
    即便是她本就不打算要的男人。
    但也得,卓季芳親手丟棄。
    沒一會,手機就收到一筆轉賬。
    足超過兩個月的撫養費。
    林漾看了一會,劃了其中的一半轉給卓季芳;“我爸的錢打到我這了,我一直沒注意到。”
    做完這些,她心累的歎一口氣,推門進了包廂。
    本以為晚上會結束的很晚,結果因為周婕頭發上被抹上了一把奶油,她受不了,早早散了場說要回家洗澡睡覺。
    眾人也不好再跟著胡鬧,把ktv收拾幹淨後都說散了回家。
    吳澤昊立馬過來找林漾:“太晚了,送你回家”
    他身後的沈曼凡站著沒動。
    林漾剛給沈妄發完消息,把沈曼凡叫過來:“你兩正好家住一個方向,你兩先走吧,我在這等我哥,他在這附近。”
    沈曼凡“哼”了一聲:“誰要跟他一起啊,他這麽煩人。”
    “不跟拉倒。”吳澤昊嗆她,“一會某人可別屁顛屁顛的跟在我身後。”
    兩人打罵著出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林漾也背著書包下電梯。
    這會快到十點,因為在空調房裏待久了,所以即便一出門吹到徐徐的晚間微風時林漾仍感覺躁熱。
    麵上躁,心裏也躁。
    沈妄讓她在門口等,她也沒敢走遠,在ktv門口不遠處的圓柱上坐著等。
    她也沒事,低著頭看手機。
    林賀那會給她發:【錢不夠了下次記得跟爸爸說。】
    林漾沒回。
    她一邊有些貪婪又期待的享受著這獨屬於她的父愛,一邊又對林賀和葛青的齷齪有著怨氣和不甘。
    有恨嗎
    可能也有吧,隻是這事太過齷齪,更多的,隻有別人說起時津津樂道的不堪和不恥。
    可即便這樣,林漾也自欺欺人的不願丟下那僅存的父女關懷。
    這世上,沒有父愛的人還有更多。
    像她這樣的,都算幸運了吧。
    沈妄來的很快,見她弓著背頭垂的那麽低幾乎快挨到手機上,還以為她睡著了,走過去,傾身勾了下她書包帶子。
    林漾回頭:“哥。”
    她鎖上手機,從石柱上下去,這塊地不平整,比較矮,她看沈妄更需要昂頭,不想讓他先探究,主動開口:“你在這周圍幹嘛呀”
    沈妄垂眸,視線凝在她發紅的眼角,到嘴邊的那句“等個人都能睡著”又變成:“在這等多久了”
    “沒多久,剛出來沒一會。”
    其實林漾的身高不算矮,十六歲已經是一米六五的個子,但奈何沈妄的身高太高,比她足高出了一個頭,這會再往下一站看的更費勁。
    從沈妄的角度就覺得,這人快被書包壓扁了。
    他好心的伸手從書包底部托了下,給她卸了所有重力,卻在一瞬間摸到一手的奶油。
    林漾:“……”
    她忙去找紙,懊悔的給他擦著。
    林漾擦的專心,低著頭,粉唇抿著,眼尾還泛著紅,雅睫也跟著垂下,長長的,在微風中翕動著。
    兩人都偏涼的指尖交握。
    沈妄斂眸看去。
    她細白的蔥指握著自己食指和中指的指腹,瑩潤的月白指甲搭在他指節處,輕巧圓潤。微垂頭時兩側的碎發落到沈妄手腕,帶了點,撩人的、絲絲癢意。
    林漾一隻手拽著他,另一隻手用紙巾一點一點的擦著,女生的力氣本就不大,沈妄粗糙慣了,偏那抹細膩不斷,從指尖到掌心、手腕,觸覺在在這夏日的晚風裏被無限放大。
    他倏地收回手。
    林漾不解。
    “紙給我,我自己擦。”沈妄神色如常地說著。
    林漾又抽了一張紙遞過去,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
    她書包上沾了不少的奶油,都是自己後背衣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塗上的,黏在上麵一直沒發現。
    包廂裏那會都是玩這個的,自然也沒人會提醒她,隻以為是故意砸上去的。
    林漾今天還穿了一條藍色的牛仔裙,那些五顏六色的奶油就更明顯,印在那一處,被書包擠壓的亂七八糟,難看死了。
    林漾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過了好幾秒,才哭喪個臉:“哥。”
    書包是不能再背了,再背著估計得擠壓的更嚴重,沈妄把她書包扯下拎在手裏,擰眉盯著她不忍直視的後背,也沉默了。
    今天考試,她書包裏也沒裝校服,沈妄就拿了一個手機過來,書包扔在學校都沒帶回來。
    兩人站的是ktv門口,燈光又足,進去和出來路過的三兩路人已經向這邊看了不少次了,偏這裏路邊不能停車,要出去到了紅綠燈路口那周圍才能打車。
    “……”
    林漾覺得要不就破罐破摔吧。
    沈妄站到她身後擋了點那群人的視線。
    幾秒後,他拎著書包掛到她肩上:“背上。”
    林漾明白他意思,想著反正書包和衣服都黏上這麽多了,也就不在乎嚴不嚴重了,用書包擋著總比被人參觀一路的尷尬好點。
    她老老實實的背上,書本的重量剛墜上肩,就又忽地一輕,徹底沒了。
    林漾詫異的回頭——
    沈妄跟在她身後,一手插兜,另一隻手半抬起來拎著她書包最上麵的提帶,卸去了她書包的所有重量。
    林漾就隻有肩上掛著的兩條書包帶。
    是背著書包,又是沒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