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看樣子是張家村的人，而她和張家村這邊的接觸，無非是因為向妍母女，以及季老和季念念。
    順著這個思路想，周黎安很快想到她是在哪裏見過這人了。
    她當初讓武裝部來管向妍婆家以及找人幫向妍修房子的時候，也見到過這人幾次。
    那時候，他看她的眼神就有些複雜了。
    雖然她不知道這人為何這樣就是了。
    “八百個工分，一共是二十四塊。”
    隻見那青年率先從糧倉走出，一邊走一邊對周黎安道：“你跟我來，我給你拿錢。”
    於是，周黎安就跟著這人出去，去了隔壁。
    糧倉的隔壁應該是個辦公室，裏麵擺著一張桌子。
    周黎安見那青年在桌子後坐下，從身上拿出鑰匙，開了一個鎖著的抽屜，從裏麵拿了一個本子出來，放在桌麵上開始翻。
    一開始，站在一邊的周黎安還沒覺得有什麽，以為對方是要先記賬，再給她錢。
    可看著看著，她就發現不對了。
    這記賬你直接翻到最後麵不就行了？
    一張一張的翻不浪費時間嗎。
    周黎安下意識的看向本子上的內容，結果上麵確實是記的賬——隻不過上麵記得不光光是錢，還有這個大隊上每次收獲的糧食，已經分出去了多少糧食。
    這一看，周黎安就發現不對了。
    按照這個賬本記錄的詳細程度，將收獲的糧食減去上交的糧食以及發給村民的糧食，這大隊結餘的糧食怎麽也不會隻有糧倉裏麵那一點點，連給季老的糧食都不夠。
    許氏注意到周黎安的目光落在本子上了，那人頓了一下，隨即直接翻到了最新的一頁。
    筆記本攤開，最新的那一頁是右邊的，左邊的卻是已經寫了的。
    周黎安看見上麵清清楚楚的記錄著，各項糧食的剩餘。
    穀子有兩千多斤，其他的也不少，但數目明顯和糧倉裏麵的對不上。
    周黎安看本子內容的時候，那青年已經拿著筆開始記賬了。
    可周黎安清清楚楚的看見，青年雖然手上也寫字的樣子，但那筆墨並沒有落在紙上。
    就很奇怪。
    到這裏，周黎安已經確定這青年是故意給她看這些的。
    可是給她看這些做什麽？
    那青年‘裝模作樣’的記完賬後，從抽屜裏拿出錢來，數了二十四塊錢遞給周黎安。
    周黎安收下那錢，就招呼著村長叔和一直在外麵等著的駕牛車的人幫季老的糧食扛上牛車，然後往張家村這一大隊的牛棚走去了。
    去牛棚的一路上，牛車上的人都沒有說話。
    村長許有德是覺得張家村的情況不對。
    可如果張家村的糧食真有什麽貓膩，這張家村的村長怕是也不敢帶他去糧倉了吧。
    畢竟都是村長，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啊。
    周黎安則是在思考那青年會計的目的。
    按照那青年會計翻筆記本的架勢，裏麵的內容十之是專門給她看的。
    可為什麽給她看呢？
    周黎安聯想到她將向妍婆家幹的事捅到武裝部的事情。
    類推一下，對方是不是想讓她去把他們村子又或者是現在這個大隊給舉報了，畢竟賬本上剩餘的糧食和糧倉裏明顯不符。
    可舉報的事情，不是有手有腳就會？
    周黎安就……不懂、不明白、遮遮掩掩的裏麵肯定有問題。
    最終，周黎安選擇對方不動，她便不動。
    想完了這些的時候，牛車也停到了張家村牛棚前。
    周黎安下了牛車，就見到小小的季念念抱著東西從裏麵出來了，“安安姐姐，你來啦。”
    小姑娘的聲音裏都帶著歡快。
    聞言，周黎安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伸手準備將小姑娘手中東西接過來放到牛車上，然後再進去幫季老搬東西。
    結果她剛將東西放好，就見季老抱著被子出來。
    周黎安連忙接過來，將東西放好後，才將要了糧食和錢的事情說了。
    季老幾乎當場眼睛就紅了。
    “謝謝。”
    和周黎安道完謝之後，季老又對村長等人說：“謝謝你們。”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得，而且這東西也是季老您應該拿的。”周黎安將那二十四塊錢塞到季老手中。
    “還有什麽東西嗎？我們一起幫忙搬。”
    喬老和喬念念的東西不過就幾身衣服和被褥，兩隻碗，一口鍋，還有一點糧食。
    三兩下就搬完了。
    上牛車前，季老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躊躇。
    “怎麽了，季老？”
    “你們能不能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還欠一位同誌的錢，走之前我想去把錢還了。”
    最終，一行幾人一起來到了向妍家。
    季老給了向妍錢，還拉著季念念深深的給向妍鞠了一躬。
    這是他們祖孫來到這個村後，除了周黎安和陸晏舟唯一一個幫過他們祖孫兩人的人。
    “哎，這可要不得。”
    向妍抱著孩子，連忙走開。
    捏了捏手中的錢，覺得厚度不對。
    她打開那張大團結，果然在裏麵看見了還有其他的錢。
    足足兩塊。
    “哎，這給多了，多的我不能拿。”
    向妍說著，就抱著孩子要將錢塞回去，卻被季老躲開了。
    “這怎麽回事啊？”
    “就是啊，怎麽這牛棚的人要給寡婦錢啊？！”
    “這都成寡婦了，還不注重自己的名聲和牛棚的人來往！”
    “……”
    聽見這嘰嘰喳喳的聲音，周黎安才注意到，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聚滿了人。
    村長許有德也聞聲看去，就見不少人在交頭接耳。
    他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琢磨著這個時候也不像是已經下工的樣子啊。
    季老聽到這些聲音，則是下意識的和向妍拉開了距離。
    他臉上有明顯的難堪，那神色下，還有明顯的自責。
    他隻是想走之前把錢還了，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對不住啊，姑娘。”
    “沒事兒。”
    向妍看著不遠處的那些人，神色淡淡。
    對於這些，她早就習慣了。
    明明是張家把她和女兒趕出來了，到了這些人口中，還大多成了她的錯呢。
    “多的錢我不能要，當初幫你給牛車的錢，不過是聽說孩子丟了，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就想著能幫就幫，算是給我家雅雅積德了，畢竟誰還沒有個孩子呢。”
    向妍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不遠處的人聽到了。
    她將多的錢塞了回去，又招呼了周黎安這個小孩子的幹媽有時間過來玩兒，之後就以時間不早了為由，讓周黎安等人離開了。
    周黎安等人也沒有多待，順勢就走了。
    畢竟，誰也不喜歡被人當猴看啊。
    回去的路上。
    周黎安和季老說了廠裏宿舍還沒有修好他們要暫時在她家住幾天的事情。
    於是，一到家，和迎出來的陸晏舟打了聲招呼之後，周黎安就帶著季老和季念念去了自家二哥先前住的那個屋子。
    隻見裏麵不僅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就連床上都換好了幹淨的被套。
    “時間不早了，季老你和念念先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大概就能吃飯了。”周黎安說完，就退出了房間，和陸晏舟一起去了廚房。
    隻見小爐子上正熱著中午做得臘排綠豆湯，鍋裏還燉著紅燒雞塊。
    “不錯！又是打掃房間，又是做飯的，是個成熟的賢內助了。”周黎安用揶揄的目光看向陸晏舟。
    結果，就對上了後者幽深的眸光。
    有一瞬間，周黎安覺得陸晏舟要親上來。
    可最終，陸晏舟隻是捏了捏她的手。
    周黎安：“……”
    她在懷疑，陸晏舟是不是不行啊？
    如果真不行的話，不知道她的靈泉能不能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