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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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院子外麵。
鐵蛋兒踩在雷雲寶肩膀上,爬在高牆上,下麵的雷雲寶被累得呼哧呼哧喘氣,兩個小短腿顫顫巍巍,“你看到海了嗎”
臉憋的通紅。
倆孩子都小個矮,加起來將將過了院牆的高度。
瞧著那搖搖欲墜的樣子,隨時能都掉下來,嚇人的緊。
鐵蛋兒雙手抓著院牆壁,用力向上蹬,偏頭看了一眼,小聲道,“沒呢,快了快了,小雷子你在堅持下。”
就在兩人快堅持不住的時候。
隔壁鄰居家,傳來一陣高喝,“噯,你倆快些下來,小心別摔著!”
是苗紅雲剛上房頂曬海帶,就瞧著隔壁倆孩子上房子揭瓦開始了,看著就讓人心驚肉跳。
這院牆是不高,可是摔下來也夠疼。
這不,正是這聲音把在屋內打掃衛生的薑舒蘭給招呼了出來,看到這一幕,眼睛都跟著噴火。
饒是好脾氣的薑舒蘭,也忍不住怒了,“小鐵蛋兒,雷雲寶,你倆這是上牆,怎麽不上房頂呢”
雷雲寶才多大啊!
三歲多,也就是個子大,瞧著像是五歲的孩子,身板也壯。
可是在怎麽壯,他也隻是個小孩子。
就這還肩膀上扛著小鐵蛋兒。
小鐵蛋兒有些害怕,從雷雲寶肩膀上跳下來,局促地站在原地捏手指。
他最怕老姑發火。
雷雲寶則是假裝沒聽出薑舒蘭口中的怒氣,他反而覺得漂亮姨姨的提議好,當即興奮道,“鐵蛋兒,漂亮姨姨說讓我們去上房頂,上房頂肯定能看到海。”
小鐵蛋兒覺得小雷子好傻,沒看到老姑都生氣了,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雷雲寶的手。
雷雲寶愣了下,“怎麽了不是漂亮姨姨說,要我們上房頂嗎”
小鐵蛋兒捂著臉,覺得小雷子蠢得不忍直視。
薑舒蘭深吸一口氣,覺得小孩子要教,不能吼,她四處看了看,撿起空地上的一個拳頭大的土坷垃放在了院牆上。
“看到了沒”
小鐵蛋兒和雷雲寶麵麵相覷,不明白老姑漂亮姨姨,這是在做什麽
薑舒蘭當著兩人的麵,把擺放在院牆上的那一個拳頭大小的土坷垃,輕輕一推,土坷垃掉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薑舒蘭繃著一張俏臉,“看到了嗎你們要是摔下來,就是這個慘樣子!”
小鐵蛋兒害怕地縮了縮肩膀,雷雲寶吃驚地瞪大眼睛。
“漂亮姨姨,你好無聊哦。”
雷雲寶,“我兩歲從上麵掉下來,都不會摔碎了。”
薑舒蘭,“……”
好想打孩子!
旁邊站在房頂上曬海帶的苗紅雲,瞧著這一幕,忍不住笑了,“薑同誌,你還挺會教孩子的。”
教的方式挺好,隻是這倆孩子有些不正常。
尤其是那個小的,太皮了。
薑舒蘭忍不住窘了窘,喊了一聲,“苗嫂子!”
旁邊的雷雲寶看到苗紅雲站在房頂的時候。
頓時眼睛蹭蹭發光,蹬蹬蹬跑到院子牆角,朝著苗紅雲大聲道,“善良的嬸嬸,你可以邀請我上房頂嗎”
漂亮姨姨家太窮了,連個梯子都沒有。
反倒是,他看到了隔壁家的梯子,瞧著很好上去的樣子。
善良的嬸嬸
這孩子真好玩,嘴還挺甜。
這稱呼讓苗紅雲搭海帶的手都跟著一頓,“我可以邀請你上來,但是你要征求家裏長輩的同意。”
這話,讓雷雲寶眉頭皺了皺,他轉頭看向薑舒蘭,眼珠子一轉,假哭,“漂亮姨姨,小鐵蛋兒好可憐哦,他都沒見過海,又不敢跟你說想看海——”
“也隻有小雷子我才會心疼他,把瘦弱的肩膀借給他使——”
字字沒提上房頂,好像又字字都說了,要上房頂。
薑舒蘭不知道雷雲寶這孩子小腦袋瓜,是怎麽長的。
怎麽能這麽靈活,你說他烈性子吧,有時候真烈,但是這能屈能伸的態度,真的是讓人大為驚歎。
薑舒蘭強忍著笑,“你和鐵蛋兒去隔壁嬸嬸家可以,但是——”
兩孩子齊刷刷地看向薑舒蘭。
“我要給你們一個任務,完成了,我便讓你們去隔壁爬房頂。”
“漂亮嬸嬸,老姑,你說。”
薑舒蘭領著兩孩子進了廚房,廚房的新鐵鍋被她用豬皮擦了一道徹底開鍋後,油光蹭亮,風箱呼呼作響。
薑舒蘭揭開鍋蓋,從用蓋子紮了一根蒸好的臘腸起來。
這是他們老家的特產,走的時候娘給她裝了十幾條,就是為了讓她來好處鄰居。
又用勺子盛了半碗大醬,是東北那邊黃豆醬,極香的。
一個搪瓷盤,一個粗瓷碗。
薑舒蘭分別交給他們,柔聲問道,“能送到隔壁的嬸嬸家嗎”
遠親不如近鄰,這些人情世故在來之前,薑母就已經替閨女薑舒蘭給備齊了。臘腸也算是半個葷菜,但是又不像肉那般心疼,因為灌的時候加的有糯米和大蔥這些其他料子。
小鐵蛋兒和雷雲寶對視了一眼,齊刷刷地點頭,“能!”
小鐵蛋兒端過盤子,小聲問道,“老姑,那我能上房頂嗎”
他是真想看海,早上暈船那會,他都沒看清。
薑舒蘭,“可以,但是要注意安全。”頓了頓,她低聲承諾,“等這兩天家裏忙完了,我帶你去海邊。”
不用這般可憐兮兮的。
小鐵蛋兒眼睛唰地一下子亮了,抿著唇笑了,“老姑,我會很乖的。”
“去吧,看完了早點回來。”
得到了準話,雷雲寶牽著小鐵蛋兒的手就往外衝,還不忘護著手裏端著盤子不落地。
不一會,就聽到隔壁的敲門聲。
“善良嬸嬸,你在嗎”
一聽敲門,苗紅雲就跟著過來拉開門栓,還特別有儀式感的歡迎他們,“歡迎小朋友來那家做客!”
隻是,在看到兩人端著的東西時候,頓時一愣,“上門怎麽還端東西了”
倆孩子就上門玩,這薑同誌可真客氣。
禮儀也周到。
小鐵蛋兒把搪瓷盤往前一遞,“我老姑說空手上門不好。”頓了頓,期待地看著對方,“這臘腸很好吃的。”
他最喜歡了。
孩子是真乖。
苗紅雲看得心頭發軟,在聽到對方喊老姑的時候,頓時一愣,壓住疑惑,“好了,那我謝謝小客人,都跟我進來吧!”
她自己孩子每次都坐不住,結婚這麽多年也沒能有個一兒半女,如今瞧著孩子主動上門,她心裏哪裏能不高興呢!
裏屋。
那老太太在納鞋底,聽到動靜,邁著小碎步跟著出來,看到倆孩子,頓時眼神也柔和了幾分,和兒媳婦苗紅雲交換了一個眼色,“隔壁家的”
苗紅雲點了點頭,“一個聽著像是薑同誌的侄兒子,另外一個我瞧著像是雷師長家走丟的那孩子!”
現在島上都在傳,雷師長家孩子找到了,約莫著就是那個最皮的,喊她漂亮嬸嬸的那個。
交談間。
小鐵蛋兒和雷雲寶兩個齊齊地朝著那奶奶喊,“奶奶好,我們想上房頂。”
那奶奶沒孫子,也沒孫女,看到這小蘿卜頭,心裏就說不出來的喜愛,當即從兜裏麵摸出兩顆糖遞給他們。
“上去,不過你們要小心一些。”
島上的孩子野得很,沒那麽多規矩這裏不能去,這裏那裏不能去,上個房頂爬個梯子,小孩兒們又聰明,基本出不了大事。
看著自家婆婆這般喜愛孩子的樣子,等孩子都爬上了屋頂,還不舍得收回目光。
苗紅雲不由得有些黯然,“娘,要是我肚子爭氣一些。”
現在孩子也不止這麽大了。
那奶奶想得開,她擺手,“兒女都是緣分,你這是緣分沒到,緣分到了,孩子自然來了。”
正是因為婆婆通情達理,苗紅雲的日子還算是好過。
不像是本地一些小媳婦,婆家死命逼著生兒子。
她苦澀地點了點頭。
那奶奶知道兒媳婦生孩子是心病,她轉了話題,看著對方手裏端著的又是盤子又是碗,“這是隔壁小薑讓孩子送來的”
瞧著這臘腸是極好的,蒸熟了送過來,看著就油光發亮有食欲。
還有那大醬,一聞就隻有東北那地方才能釀出這麽好的大醬,在蘸著蔥一口下去,那真是快活似神仙。
苗紅雲點頭,“是呢。”
“小薑那孩子倒是懂禮,咱們也不能差了去。”
那奶奶走到院子裏麵一隴一隴的青菜地旁邊,順手拔了幾顆大白菜,又摘了幾個西紅柿和黃瓜,“一會讓孩子們回去的時候帶回去。”
“小薑他們新搬來,怕是院子的自留地還沒種上。”
苗紅雲點了點頭。
島上的鄰居就是這樣,你拉拔我一把,我拉拔你一把,都是互相幫襯著。
孩子一出門,薑舒蘭隻覺得渾身都跟著鬆下來,可以放開手腳忙活自己的事情。
先是把蒸好的臘腸給單獨盛起來。
這邊天氣太熱,臘腸不全部蒸了,她懷疑放不到幾天,就徹底壞掉了。
之前在供銷社買的東西都準備一一擺放起來,她這個人不止是潔癖,還有強迫症,喜歡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正仔細打量著角度呢。
外麵傳來一陣亂亂的腳步聲。
聽著聲音人還不少。
薑舒蘭一愣,放下粗瓷碗,就跟著跑了出去,就瞧著周中鋒領著人,以他為帶頭搬著一個巨大的五鬥櫃。
他個子高大挺拔,力氣也大,那足足有幾個拓寬的五鬥櫃放在背上,使得結實的肌肉更賁張,晶瑩汗珠兒從線條流暢的肌肉上滾落下來,健步如飛。
那是,薑舒蘭從來沒見過的周中鋒的另外一麵。
褪去了斯文和冷厲,變得有些粗狂,陽剛充滿著男人味。
薑舒蘭也不知道為什麽,臉下意識地熱了熱,迎了上去,招呼,“這個五鬥櫃放廚房。”
周中鋒點頭,背著櫃子朝著廚房走,嘶啞著嗓音,“成,你說了算。”
後麵的勤務兵也而跟著哄笑,“嫂子好,那這些放哪裏”
最大的五鬥櫃被周中鋒背著。
他們這邊還有兩張新打的竹節床,一張一米五,一張一米二。
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六張編製好的椅子,一個雙開門大衣櫃,不過這個櫃子是兩人合抬著的。
薑舒蘭被笑的臉熱,招呼,“都先搬客廳去,大家都先別走,我煮了薄荷水。”
中午在雷家吃了那個清補涼還挺好喝的,隻是薑舒蘭不會做。
就按照老家的習俗,夏天家裏桌子上備著一壺薄荷水。這個季節哪裏有新鮮薄荷,薑舒蘭煮的這個薄荷水是曬幹了的薄荷,是薑父走之前給她備的。
可以說,這些智慧之前薑舒蘭還感受不到,等真正成立一個小家的時候,薑舒蘭才發現。
父母準備的那些東西有多好,一個都不浪費,每一件物色都恰到好處。
那些小戰士們,沒見過薑舒蘭這般漂亮的,而且語氣也是輕柔的,他們生怕自己大聲點嚇著對方。
不由得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了,嫂子,東西放這裏了,我們隊還有事情要招呼呢!
這大熱的天氣,跑一趟送家具,總不能讓人連口水都沒喝不是
薑舒蘭下意識地看向周中鋒,周中鋒把五鬥櫃放在廚房了。
因為出了大力,汗珠兒滾落,平時小麥色的皮膚也有些發紅。
他從廚房出來後,便向薑舒蘭點了點頭,接著朝著自己手底下的兵道,“你們之前不是羨慕三團的團長媳婦,給他們送解暑的水嗎怎麽輪到你們嫂子煮了薄荷水,倒是不喝了嫌棄了”
自己手底下的兵,哪裏能不心疼呢!
島上就這個點最熱,兩三點鍾的時候,一絲風都沒有,地麵上的溫度能達到三十多度。
這打家具的地方又離他們家,這些家具足足背著跑了一個小時,才送到家裏來。
這些兵們,哪裏是嫌棄呢
明明就是怕給薑舒蘭添麻煩,他們糙慣了,也野蠻慣了。
看著這麽一個嬌滴滴城裏來的嫂子,怕對方嫌棄他們。
太粗魯。
這事不是沒有過,之前有的嫂子就是,每次他們一上家門,對方就跟防狼一樣防著他們。
後來,基本上大家都在宿舍休息了,盡量不去上人家的門打擾人家。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在拒絕就不好了。
這一次,大家都沒走,趁著薑舒蘭去廚房盛薄荷水的功夫,他們便把櫃子啊,床啊,以及凳子這些,全部都擺放得好好的。
不得不說,當兵的就是不一樣,可能部隊的紀律和生活習慣問題。
等薑舒蘭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家具被擺得賊整齊。
薑舒蘭一愣,招呼,“我都盛好了,放在案板上,大夥兒進去拿就好了。”接著順手把手裏端著的兩碗薄荷水,遞給了旁邊的小戰士。
小戰士紅著臉道了謝謝,端著粗瓷碗,排排蹲在門口喝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薄荷水來的真及時,在這種又熱又滿頭大汗的情況下,一口下去,冰冰涼的,隻覺得一股子涼氣從嘴裏直達到胃裏。
通體舒坦。
有反應快的,含到嘴裏沒舍得喝,“甜的,這是甜的!”
又冰又涼又甜。
猴子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薑舒蘭,小聲和旁邊戰友說,“嫂子真大方,這是放白糖了。”
這可是稀罕的東西,這年頭誰家煮這個舍得放啊!
“我看了,嫂子涼了一搪瓷盆的薄荷水!”
管飽!還這麽甜,那得放多少糖啊!
心疼!
薑舒蘭還真沒注意這些,她這個人愛甜,薄荷水不加糖沒味道。
瞧著蹲在外麵端著粗瓷碗喝薄荷水的小戰士,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薑舒蘭突然反應過來個問題,“周中鋒,我們好像忘記買喝水的杯子了。”
連周中鋒自己用的也是粗瓷碗。
他一愣,一仰而盡,“沒事,他們都糙習慣了,不會注意這些。”
是這個問題嗎
薑舒蘭追著,“那你下午去供銷社買好不好不然明天請客上門吃飯,人家吃飯的人總不能連個水都沒得喝!”
太熱了,供銷社那邊,她是不想頂著大太陽在跑一趟了。
至於男人,不就是這個時候用起來的
周中鋒點頭,“沒問題。”
聲音都低了八個度,說不出的溫柔。
明顯和訓練他們不一樣,小戰士們豎著耳朵聽著,忍不住對視一眼,都悶聲笑。
周副團好溫柔哦。
正當大家交換著眼神的時候。
周中鋒輕咳一聲,肅了語氣,“明天家裏要辦喬遷飯,你們嫂子讓我問你們,要不要上門吃飯”
這種時候,不就圖個熱鬧
以猴子為首的人先是愣了下,接著快速地反應過來,語氣有些驚喜,“要,我們明天保證準時準點上門!”
之前領導們家屬上島,也有請客吃飯,但是那都是限於同一個級別或者是高一個級別的領導了。
他們這些新兵蛋子,誰管他們啊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請他們吃喬遷飯的。
大家麵麵相覷,心裏說不出的激動。
等喝完薄荷水,小戰士們齊齊地進去,甚至自己把碗給清洗了,擺放得整整齊齊,朝著薑舒蘭打招呼。
“嫂子,再見!”
“嫂子,明天見!”
“嫂子,明天訓練完我們過來幫忙。”
一口一個嫂子,喊得極為熱情。
讓薑舒蘭臉紅,這些人小戰士們年紀瞧著不大,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
薑舒蘭朝著他們點了點頭,送他們到了門口,見他們徹底離開後。
才問周中鋒,“他們看的年紀都不大”
周中鋒嗯了一聲,用涼水洗了把臉,滿臉的水珠兒,總算是緩解了下暑氣,他點頭,“都是去年才入伍的新兵。”
想到之前的薄荷水,周中鋒心裏說不上的感覺,他低頭看著她,“舒蘭,謝謝你。”
謝謝你不嫌棄他們。
還主動提前備上了薄荷水不說,連帶著喬遷飯都也邀請他們。
新兵才上島,都是沒成家的小年輕,孤家寡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子還吃得多,跟飯桶一樣。
因此,有些軍嫂不是很喜歡,更害怕他們上門,感覺他們上門一個人,就能把家裏吃窮了一樣。
倒也不是軍嫂覺悟不高,而是窮鬧的慌兒。
這年頭哪個當兵的津貼,不是養著島上的老婆孩子,還有老家的爹娘兄弟姐妹的,後麵跟著一串子人。
上門一個新兵蛋子,等於是把孩子一天的口糧給貢獻出去。
“謝什麽”
薑舒蘭搖頭,“人家老遠搬家具過來,請他們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就是在老家生產隊請人幫忙,那也是要開工錢的。
更別說這種義務工了。
薑舒蘭想了想,說,“再說,周中鋒,他們都是你的兵。”
她能感覺到周中鋒把這群新兵,當成弟弟來看。
不然,先前搬東西的時候,他不會去搬那個最沉最重的五鬥櫃。
正是因為愛惜他們,才會盡力解決困難,舍不得用他們。
那種被愛人理解,能夠達到精神共舞。
是精神上的飽滿和喜悅。
周中鋒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握著薑舒蘭的手時。
下一秒。
突然被打斷了。
兩個孩子都像是炮彈一樣跑了進來,一把撞開了礙事的周中鋒,圍著薑舒蘭,“漂亮姨姨,老姑,剛家裏來客了”
本來倆孩子在房頂看海的,看著看著,發現家裏人變多了。
周中鋒的額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跳了跳,這些孩子們是真煩人啊!
薑舒蘭被雙腿被他們一人抱著一個,朝著周中鋒無奈地笑了笑,回答,“是,不過已經走了。”
“那剛剛他們喝的是什麽感覺很好喝的樣子。”雷雲寶砸吧了下嘴,因為熱,他頭發一根根都豎起來了。
“就是薄荷水,廚房案板上還有,你們去喝!”
這話還未落,雷雲寶抓著小鐵蛋兒就往屋內跑。
別說,在某一種程度上,雷雲寶更像是小鐵蛋兒的哥哥。
煩人的孩子們一走。
周中鋒低頭看著她,聲音嘶啞,“舒蘭——”
剛伸手。
隔壁院牆內探出來一個腦袋瓜。
周中鋒的手再次被迫縮了回去。
薑舒蘭和他齊齊的地看了過去。
苗紅雲忍不住捂著眼睛,笑,“你們就當沒看見我,孩子們跑的太快了,準備好的菜沒拿——”
她順手把簍子,順著院牆根扔了下來。
下一秒,人下了梯子,就沒影了。
薑舒蘭臉色發紅,嗔怒的瞪著他,“都怪你。”
這下好了,隔壁的苗嫂子還不知道會怎麽笑話她。
怎麽就剛好被看了去。
周中鋒臉色也有些發黑,冷厲的聲音都變了調,“我握自己媳婦的手,不犯法!”
接著,他盯著那低矮的院牆,發了狠,“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院牆加高”
薑舒蘭,“”
這是院牆加高的事嗎
是他這個人,別那麽孟浪!
孩子們麵前亂來,外人麵前也亂來。
薑舒蘭懊惱地瞪了他一眼,上前把牆根處掉落下來的簍子給撿起來,進了屋子裏麵。
周中鋒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好虧。
媳婦的手不止沒摸到,還要被媳婦瞪,瞪完明天隔壁的那團長,肯定還要笑話他。
就……難受。
隔壁苗紅雲給的菜簍子,裏麵的黃瓜和番茄和白菜,而且都是剛摘下來的。
剛摘下來的黃瓜,上麵還帶著倒刺,極為新鮮的,鮮嫩欲滴。
薑舒蘭愛不釋手的摸了摸,清洗後放在搪瓷盆裏麵晾著。
這種大熱的天氣,涼拌一個黃瓜,在來一個糖漬番茄,一口下去又酸又甜。
是最好的下飯菜了。
原本還在愁天熱,晚上沒啥胃口。
這不,現成的飯菜就來了,在和了一斤富強粉,發麵到點了。
用擀麵杖擀成一張足有鐵鍋大小的薄餅後,在鐵鍋周圍刷上一層清油,等鍋燒熱後,把薄到透明的餅貼上去。
隻聽見刺啦一聲,油餅就落到兩麵金黃,焦焦脆脆,便可以起鍋。
一連著烙了八張油餅,薑舒蘭才算是停手。
旁邊倆孩子從薑舒蘭開始烙油餅開始,就不在出去了,一直蹲在灶膛口,幫忙拉風箱。
一邊拉,一邊眼珠子盯著油餅不落轉。
薑舒蘭瞧著好笑,向著他們招呼,“去洗手,洗幹淨手,過來兩人分一個。”
一得到指令,不愛洗手的倆孩子爭先恐後的去洗手。
把原本在收拾櫃子的周中鋒都看著一愣,便跟著過來,就瞧著薑舒蘭拿著一張餅,一分兩半,給孩子一人一半。
她是極溫柔的,低頭的時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眉眼淺笑,說不出的動人。
看到這,周中鋒幾乎能想象得到以後,薑舒蘭對待他們孩子的模樣了。
她一定會是一個好母親。
周中鋒喉結滾動,放下手裏的扳手,朝著薑舒蘭走去,低聲問道,“晚飯好了”
這會才四點多。
主要是他們中午飯吃的早,十點就在雷家吃了,老早就餓了。
加上趕了三四天的路,早點吃完晚飯,晚上也能早點休息。
一想到休息,周中鋒心裏就忍不住躁動了幾分。
薑舒蘭抬頭,撿油餅的手一頓,“快了,你先把菜端出去。”
她可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做。
就是在薑家娘家的時候,她哥哥也還幫嫂子們幹活呢。
周中鋒洗了手便幫忙端菜,在看了一眼蹲在灶膛旁邊,喜滋滋啃油餅的兩隻小老鼠。
頓時覺得,這地位混的還不如個孩子。
薑舒蘭哪裏能不懂周中鋒的表情呢,忍不住瞪他,“也有你的份,光你一個人,我給烙了五張餅。”
她就不信,對方還吃不飽。
周中鋒人忍不住挑眉,他還真有可能吃不飽。
等吃飯的時候,薑舒蘭發現自己還是低估周中鋒的飯量了,一個足足鍋大的薄油餅,周中鋒一個人沾著大醬,吃了五張。
還不夠。
薑舒蘭沒法子,臨時又攤了兩張煎餅,算是滿足了周中鋒那個胃。
至於,涼拌黃瓜又酸又辣又脆,極為下飯,一口黃瓜,一口又酥又脆的油餅,孩子們都停不下來。
更別說,還有一個糖漬番茄,隔壁家的番茄種的極好,一切開汁水四溢,紅紅的酸酸的汁水融入白糖,又酸又甜,極為爽口。
當小零食吃都不為過。
要不是薑舒蘭向來手大,在做飯上麵從來不吝嗇。
一口氣涼拌了三個大番茄,她懷疑孩子們都不夠吃,更別說還有周中鋒了。
平時看著挺優雅紳士的一個人,吃飯的時候,那動作是真不慢。
等吃完了,倆孩子撅著肚皮在椅子上葛優躺,摸著西瓜一樣的小肚子,打著飽嗝。
雷雲寶小聲提條件,“漂亮姨姨,明天在做一個番茄好不好”
好好吃呀!
又酸又甜一口汁。
這讓雷雲寶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肉更好吃的東西。
旁邊鐵蛋兒也跟著巴巴望著,小孩子是極喜歡這道菜的。
周中鋒也恍不多讓,“那個油餅好吃。”
薄薄脆脆的,沾著大醬,完全停不下來。
而且他發現,剛出鍋的油餅,和他們在火車上吃的油餅味道差別很大,也就是說他媳婦的廚藝比丈母娘好多了。
薑舒蘭看著他們這三個,剛吃飽這頓,就開始想著下頓的人,是真的無奈。
“明天家裏要來客人,再說吧!”薑舒蘭沒直接應承下來,便朝著周中鋒使喚,“你負責把碗收拾了。”
接著,倆小的也沒放過,“你倆把地掃了。”
這倆小洗碗怕打碎,拿著掃帚總是能拿得住的。
雷家保姆吳同誌和王水香兩人。
一人提著兩條黃花魚。一人提著一兜子豆角萵筍。
兩人一進來,便瞧著這一一幕,倆豆丁大的孩子,一人拿著掃帚,一人拿著垃圾搓,在收拾飯桌旁邊的垃圾。
薑舒蘭抬手指揮,而廚房內傳來一陣嘩嘩水聲。
明顯是有人在洗碗。
除了,周中鋒還有誰
吳同誌還沒開口,王水香就震驚了,探頭過去看了一眼,還真是周中鋒在洗碗,高高大大的一個背影,瞧著怎麽有些委屈呢!
她大嗓門頓時出來了,“舒蘭妹子,你家男人還洗碗呢”
薑舒蘭起身把兩人迎進來,想了想說,“我做飯,他洗碗,挺正常的”
“不不不,這可不正常,你去島上問問但凡是成家了的當兵的,尤其是有職務的,哪個男人在家洗碗啊不都是二大爺,吃完飯翹著腿看報紙,什麽都不管。”
吳同誌也跟著點頭,就是雷家兩口子,年輕時候的恩愛,也沒見雷半島去幫陳美琴洗個一次碗,做過一次飯。
“舒蘭妹子,你這是怎麽教的啊,這男人怎麽就這麽聽話。”
薑舒蘭有些尷尬,她指著倆勞動掃地的孩子,岔開話題,“大概是從娃娃抓起”
他們家沒有吃白飯的。
這下,不說王水香了,就是吳同誌都是跟著愣了下,雷雲寶在雷家那可是小霸王。
天天吃飯恨不得喂的那種。
無他,雷家三代單傳,到了雷雲寶這裏,就他一個獨苗苗,家裏條件又好,請得起保姆。
但是吳同誌怎麽也沒想到,家裏霸王寶貝蛋兒一樣的雷雲寶。
竟然會掃地。
似乎察覺到吳同誌看自己,雷雲寶拿著掃帚耍了個花槍,歎口氣,老氣橫秋,“吳奶奶別看啦,吃人的嘴短,拿人的嘴長。”
好像是這麽說的。
爺爺經常這麽說。
大家忍不住笑了。
薑舒蘭有些忐忑,畢竟雷雲寶在家也是金貴的孩子,來到她這裏卻要幹活。
好在吳同誌通情達理,她反而一臉高興,“這是拿勞動換取食物,我原先和你爺爺還擔心,你把薑同誌家吃窮了,如今瞧著你自己都會掙口糧了。”
被誇的雷雲寶高興和鐵蛋兒兩人,揮舞著掃帚,也是虎虎生威的。
瞧著生龍活虎,沒有一丁點被拐賣的後遺症。
吳同誌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把菜簍子裏麵兩條黃花魚遞過去,“這是老爺子讓我送來的雲寶的口糧,先支付今天的,明天我在看著情況送。”
對方給的真誠,薑舒蘭也沒含糊,直接收了下來。
這般落落大方,不扭捏的性子,越發讓吳同誌喜歡。
旁邊的王水香也跟著把菜簍子地一遞,“我這不是啥好東西,自家地裏麵長的豆角和萵筍,我聽我們家那口子說,你們家明兒的要辦喬遷宴了拿過來給你們湊兩個碗。”
王水香這個人是真熱心。
早上過來送暖水壺送搪瓷盆幫忙打掃衛生,這一知道他們要搬喬遷宴立馬又送菜來了。
薑舒蘭心裏感激,她接了過來,“水香姐,你們要是不嫌棄,明天就過來一起吃個便飯!”
王水香搖頭,“不了,我家四個孩子,過來你們坐都坐不下。”
她瞧著就幾把椅子,這哪裏夠。
孩子又多,討人厭。
薑舒蘭還想在勸,王水香堅決,“過了明天,啥會都能來。你看我今兒的沒喊我,我自己都來了兩次。”
這人是個實在人,也拎得清。
薑舒蘭便沒在勸說下去,隻是在對方離開的時候,給她裝了兩根臘腸,又裝了一瓶子大醬。
順帶把之前準備送上門的,鐵皮暖水壺和搪瓷盆一起遞過去。
等到吳同誌的時候,薑舒蘭也沒例外,裝好了以後,讓對方帶走,也問了一句同樣的話,明兒的喬遷宴,有空可以來。
薑舒蘭不懂這些彎彎繞。
她看吳同誌幾次三番送東西,想著關係近,請了王水香,不請她有些不合適。
她卻是不知道,雷師長位置高,而且還是快退下去的人,不少人都想巴結雷家,所以雷師長從來不參與這種私人小飯桌。
不過,薑舒蘭和雷師長有別的情分。
那就是她從人販子手裏救下來了雷雲寶,而雷雲寶又格外稀罕她。
所以,吳同誌笑嗬嗬應承下來,“我做不來主,不過回去我會和老爺子說的。”
輪到吳同誌要離開的時候,雷雲寶死活不走。
抱著薑舒蘭的大腿,“吳奶奶,你自己回吧,我不回!”漂亮姨姨家這麽好玩,還有小夥伴,做什麽回去天天看著爺爺那個枯樹皮臉,也太難看了。
這……
吳同誌有些為難,想抱著雷雲寶回去,雷雲寶機靈,一看對方抱他,立馬鑽到飯桌底下,“不回去,我不回去!”
就像是把頭縮到烏龜殼裏麵的烏龜一樣。
讓外人抓不住。
吳同誌為難,又不敢打孩子。
雷雲寶在雷家極為金貴的。
場麵一時之間僵持了下去。
薑舒蘭沒急著回答,她問鐵蛋兒,“鐵蛋兒,你想讓雲寶弟弟留下來嗎”
她挺希望鐵蛋兒在海島上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朋友。
小鐵蛋兒立馬點頭,點完頭,又小聲道,“會不會太麻煩了”
以前在家的時候,他那些小夥伴的爹娘,就很不喜歡他們上門做客。
他怕給老姑添麻煩。
這話一問,饒是吳同誌,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鐵蛋兒,“這孩子也太懂事了。”
薑舒蘭點頭,“不麻煩,你想讓雲寶弟弟留下來,那就留下來。”接著,她話鋒一轉,點名特意劃重點,“不過,晚上你們兩個要睡一起。”
周中鋒聽了前半截本來有些臉黑的,聽到後半截,又稍稍舒了一口氣。
舒蘭還是把他放心上的。
這下,小鐵蛋兒沒回答,倒是雷雲寶忙不迭的應承下來,“沒問題。”
他和鐵蛋兒睡,鐵蛋兒在和漂亮姨姨睡。
他們三個人一起睡。
邏輯通。
確定了孩子歸屬,吳同誌再三朝著薑舒蘭再三道謝。
等送吳同誌離開後。
周中鋒瞧著倆孩子的神色有些不善,但是好在薑舒蘭打發周中鋒去供銷社買了大澡盆和茶杯去了。
倆孩子都跟著悄悄鬆口氣。
等到晚上的時候,薑舒蘭把倆孩子下餃子一樣,丟到澡盆子裏麵,裏裏外外洗洗刷刷。
愛玩水幾乎是每個孩子的天性了,倆孩子又有伴,在一起那還不把澡盆子差點給蹦破了。
薑舒蘭真的是用了極大力氣才把倆孩子哄住。
等洗完了打發他們去竹床上休息。
薑舒蘭也把自己簡單的清洗了下,洗完頭發濕噠噠的滴水,換上了一件寬鬆的衣服,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纖細筆直的小腿來。
周中鋒挑完水回來,一抬頭便看到這一幕。對於光棍了二十多年的他來說,堪稱視覺衝擊。
他眸光也逐漸晦澀,四目相對。
薑舒蘭下意識緊了下身上的衣服,紅了臉瞪了他一眼,罵了一句,“色胚!”
話落,就進了臥室。
半個小時後。
周中鋒一身水汽從外麵進來,看了一眼半躺在床上休息的舒蘭。
她剛洗漱結束,身上還滴著水,側躺在床邊,玉體橫臥,玲瓏有致。
她手裏拿著一本閑書翻看,動作閑散。
尤其是搭在床邊的一雙細腿兒,輕輕晃蕩著,跟白玉似的,嫩生生的。
就這麽在平常的動作,讓周中鋒眸光漸深,他喉結滾動聲音嘶啞,“媳婦!”
這是兩人結婚這麽長一段時間,他第一次這樣喊她。
聲音帶著幾分動情。
薑舒蘭捏著書的手頓下了,抬頭看向他燈光下。
他骨相極為優越,淩厲又俊朗,滴答的水打散了幾分冷厲,多了煙火氣。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簡單的鬆枝綠背心,看起來勁瘦的身體。
藏著賁張的肌肉英姿勃發,極具爆發力,褪去了平日的斯文和俊秀,多了幾分粗狂和野性。
這是——不一樣的周中鋒。
四目相對。
薑舒蘭一言沒發,可是這就仿佛是無聲的信號一樣。
光那盈盈的眸子,看的周中鋒渾身跟著火了一樣,他就像是狼一樣撲了過來。
薑舒蘭隻覺得身上一沉,一股男人的氣息,瞬間從四麵八方襲來。
她推他,小聲問道,“孩子們都睡了嗎”
“放心都睡著了。”
這句話仿佛是信號一樣。
薑舒蘭手裏的書應聲而落,屋內溫度逐漸升高,呼吸也漸漸加重。
正當周中鋒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
門突然被敲響,聲音極大,“尿床啦,發大水,漂亮姨姨你收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