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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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一落,院子內的薑舒蘭立馬從周中鋒懷裏鑽了出來,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結果,她剛一動,周中鋒再次把她拉了回去。
    薑舒蘭轉了下,身子又回到了周中鋒懷裏。
    她剛想抗拒,就聽見周中鋒低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兒。”
    聲音帶著幾分哀求。
    沒人知道,之前薑舒蘭隨口的一句話,對於周中鋒的意義是什麽。
    在他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裏麵,是從未感受過的。
    讓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件事,周中鋒不再是可憐沒人要的人。
    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出去之後,他的妻兒會盼著他回家。
    沒錯,就是回家,那個不再清冷孤寂永遠黑暗的家,會有人點著燈火,等他回去。
    薑舒蘭聽到他這個語氣,明顯愣了下。
    她抬手輕輕地環著周中鋒的腰,低聲道,“以後會好的,會越來越好的。”
    她不敢想象,自己在平常隨意的一句話,到了周中鋒那裏,卻這般珍惜。
    是因為從來沒有擁有過,所以才會這般珍惜嗎
    一點點溫暖都要緊緊抓住。
    周中鋒沉默,在薑舒蘭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他低聲道,“我一出生,他們就把我送到首都了,直到歲之前,見過他們的次數不超過一個巴掌,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他對父母的概念,在此之前,一直存在信件上。
    小時候他還會盼著父母來信,盼著父母回來看他。
    到了後麵失望的次數多了,就不在盼了。
    不去期盼就不會有失望。
    他慢慢長大,也足夠強大,再也不是之前會盼著父母回來哭的小孩子了。
    所以,他結婚,也沒告訴他們,而是在結完婚後,通知了他們一聲。
    周中鋒覺得,他和父母之間是一個不正常的親子關係。
    以前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點,直到結婚後,他看到了薑舒蘭和父母之間的關係。
    看到了薑父對他的態度,他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薑父是把他當做一個孩子看待的。
    這一點,是他父母從來沒有做到過的。
    不是周中鋒責怪他們,相反,他也為父母的工作而感到驕傲,但是有些事情,有得必有失。
    而他就是那個親情中的失。
    薑舒蘭默默地聽著,聽完,她突然主動抱了下他,非常認真地說道,“周中鋒,以後會有我,還會有寶寶陪著你。”
    如果,他的父母沒能給他一個家,那麽她和孩子,會給他一個家,一個完整的家。
    聽到這話,周中鋒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就像是之前空缺的一塊地方,像是突然被填滿了一樣。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屋內。
    本在做飯的薑母,聽到外麵郵差還在喊,不由得放下了鍋鏟,從廚房出來,就忍不住碎碎念,“舒蘭,你們怎麽回事啊”
    話還未落,就看到抱在一起的小兩口。
    薑母頓了下,立馬找了個借口,“哦,舒蘭肚子不舒服啊,難怪中鋒你抱著她。”
    說著話,就去開門了,一邊開門,還一邊跟外麵的郵差賠不是。
    “真不好意思,我們家舒蘭懷孕大肚子,有些不舒服,這才沒給你開門。”
    這話,不止是說給郵差的,還是給這害羞的小兩口找補的。
    薑舒蘭忍不住紅了臉,抬手捶了下周中鋒的胸口,“你看你”
    周中鋒鬆開手,拉著她出去,“沒事,一回生二回熟,次數多了,娘就習慣了。”
    他倒是沒想著說,隻有小兩口方便,讓老人回去什麽的。
    主要是他現在太喜歡這個氛圍了,家裏有老人叨叨,有熱飯,下雨有人擔心送傘,天冷有人擔心穿衣。
    這是他從未感受到過的一麵,所以他也格外珍惜。
    外麵。
    郵差正在和薑母說話,“你們家有人啊,我還以為沒人呢”
    他喊了三聲都沒人應,差點都要走了。
    薑母忍不住瞪了一眼,不知分寸的小兩口,然後賠不是,“你看我們家這大肚子,剛不舒服,當家的有太過擔心她了,這才忽略了外麵的聲音。”
    說著,就進院子摘了兩個紅番茄遞過去,“天熱,同誌,來解解暑。”
    郵差一上午跑了一整個島,也確實熱,但是不能收老百姓的東西。
    他還是拒絕了,“不用,我把東西送到簽收了就行。”說著,從包裹裏麵拿出一封信件,“來,薑舒蘭同誌簽收。”
    薑舒蘭聞言便走了過去,她的雙腿,細腳伶仃的,但是往上看,那肚子就跟皮球一樣,一下子衝天而起。
    隨著,她走動,甚至還能感受到,那肚子似乎在搖晃。
    仿佛——
    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一樣。
    嚇死個人了。
    連那郵差都忍不住吃驚地瞪大眼睛,“難怪我喊你沒出來,就你這肚子,從院子內出來,我怕都要半個小時。”
    走快了,怕摔著肚子。
    薑舒蘭忍不住笑了笑,沒好意思解釋,他們之前在做什麽,而是接過郵差遞過來的本子,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後,再次遞給了郵差,“勞煩你跑一趟,謝謝你同誌。”
    話落,便把薑母摘的兩個番茄,塞到他懷裏,“路上吃,之前實在是不好意思。”
    態度也誠懇,那郵差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道了謝,這才離開,隻是,一步三回頭,似乎還在薑舒蘭那肚子上打轉,“你這是雙胎吧”
    不然肚子不會這麽大。
    薑舒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滿目柔情,“是呢。”
    難怪。
    “那你可要小心,下次在來信,我就不喊你了,直接塞你家門縫裏麵。”
    不然,真要是出了事,他也擔不起。
    薑舒蘭一怔,覺得這郵差挺有意思,心腸也挺好,等目送著郵差離開後。
    薑母便忍不住了,看了一眼信,“誰給你寄的信啊難道是你哥哥們”
    話還未落,她自己便否定了,“不會不會,就你那哥哥們,心粗得跟棒槌一樣,別說給你寄信了,就是我跟你爹走丟了,他們都想不起來去找一下。”
    瞧這話說的,把自家兒子貶低成什麽樣子了。
    薑舒蘭沒爭嘴,她低頭看著信,又看了看地址,西北來的,但是地址又是個不認識。
    她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周中鋒,“是不是爸媽他們寄的”
    從西北寄過來的信,除了爸媽,不會有別人了。
    這話一落。
    周中鋒的麵皮就跟著一緊,下意識地抿著嘴唇,他低頭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寄給你的,你打開看看就好。”
    他甚至沒有接手去看的意思,還打算離開。
    薑舒蘭知道他有心結,一時半會也難解開。
    她嗯了一聲,拉著他,“走,進屋子看,我瞧著這信還挺厚的,怕是寫了不少。”
    別看周中鋒嘴裏說不在乎。
    但是,當薑舒蘭拉著他的時候,他還是比較實在,沒有任何反抗,就跟著進屋了。
    旁邊的薑母也跟著好奇起來,這是舒蘭的公婆寄的
    心裏抓心撓肺的,想要知道他們說的啥。
    屋內。
    薑舒蘭一進去,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她站久了,小腿肚子疼,連帶著肚皮也跟著緊繃起來。
    等一坐下去,看著坐立難安的周中鋒,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撕開了信封口。
    然後啪嗒一聲。
    從裏麵掉出來了厚厚的一遝子錢和各種票。
    這下,整個堂屋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老天啊,這是寄了多少錢”
    這厚厚的一遝子,少說有兩千吧
    更別說,還有一遝票,什麽糧票,油票,肉票,還有糕點票,糖果票,工業票,奶粉票,最重要的還有一張電視機票。
    當看著那一堆東西的時候。
    薑舒蘭也安靜了下去,周中鋒抿著唇,沒吱聲。
    她低聲道,“上次爸媽也寄了這麽多。”
    她撿起來數了數,這次比上次還多,足足三千塊,更別說還有那麽多票。
    這些價值,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甚至是幾年,甚至數十年的嚼用了。
    更甚至,很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錢。
    這下,薑母也跟著安靜了下去,聽舒蘭的口氣,之前中鋒的父母也寄過。
    原先心裏還有些不滿的,覺得閨女再怎麽說,也是懷了周家的孩子。
    當爹娘的不聞不問,在看到這錢和票後。
    那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不怪薑母現實,而是事實就是這樣,成年人的血汗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
    周家父母能夠給這麽多錢,說明著,他們到底是看重舒蘭的,也沒有把她給忘記掉。
    一時之間。
    大家望著那一桌子的錢和票,都有些說不出話了。
    到最後,還是周中鋒開口,“收下吧!”
    薑舒蘭沒急著應答,而是說,“先看看信。”
    這次的信寫的也極多,足足三頁,前麵兩頁半,都是在問薑舒蘭身體。
    問孩子是否好的,讓她多保重身體,多補充營養的東西,錢不夠了,他們在來想辦法。
    在末尾的地方,提了一句。
    如果他們這邊方便的話,在幫忙買一些幹海貨和幹果幹寄過去,他們那邊急需,但是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語氣很是委婉,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而且在末尾重點強調了,他們會單獨付錢。
    當薑舒蘭讀完的時候,彈幕也跟著上線了。
    [舒舒他們在海島,這邊物質豐富,瓜果蔬菜應有盡有,海鮮更是取之不盡,他們可能不知道西北的艱難。]
    [艱難到什麽地步呢
    每年冬天到一直第二年的四五月份,這期間幾乎沒有任何綠色的蔬菜,全靠鹹菜和酸菜這類的東西吊著,也因為此,不少人嚴重缺乏維生素,牙齦出血,口腔潰瘍,這都是小事,起碼不要命,要命的是上不出廁所,憋到大肚子,有人被活活憋死。
    更要要命的是,那邊因為長期沒有新鮮蔬菜維生素的補充,再加上更沒有海產品,碘的補充,這會導致,非常多的人得大脖子病。]
    [就拿基地的人來說,超過一半的人,幾乎都是帶著病來做研究的,投入實驗的,就舒舒公婆寫的信中,他們幾乎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下,完全沒有說到重點和艱難,他們想請舒舒寄幹海貨和幹海鮮,這不是寄食物,這是寄救命的東西。]
    當薑舒蘭看完這,完全愣了。
    她從小生活在東北,他們東北物資不比海島差。
    可以說,就是最難的幾年。
    她都沒餓過肚子,冬天是沒有青菜,但是大家地窖裏麵儲存的蘿卜白菜,也夠過冬的。
    更別說,山上還能弄來青色的東西,用來補充體力。
    像彈幕裏麵說,西北那邊一整個冬天到第二年春天,沒有任何蔬菜補充。
    這是薑舒蘭從來都無法想象的。
    她微微擰眉,下意識地看向周中鋒,問道,“你對西北了解多少”
    這話,把周中鋒問住了。
    他不了解西北的父母,一如,父母不了解他一樣。
    他像是一個鑽入套子的人,固執的去拒絕接手西北的消息,也不願意讓自己的消息傳到西北去。
    就這樣互不打擾就行。
    一看周中鋒表情,薑舒蘭還有什麽不知道呢
    她微微歎了口氣,也不能去責怪周中鋒什麽。
    因為,她畢竟不是周中鋒,周中鋒童年所經曆的,她也沒有經曆過。
    薑母見小兩口沉默了下去,她跟著打岔。
    “西北啊,我知道啊,災荒年的時候,不少人逃難到我們那,餓的皮包骨,我當年還收留過呢。
    聽說那邊的日子過的可苦了,就是大夏天都沒多少青色東西吃。
    到了冬天,那就更是別想了。
    每年冬天他們都是靠著鹹菜過冬的,我記得當初我收留的那個女人。
    大冬天給她來了一碗大白菜燉粉條子,對方吃到白菜,跟吃到金子一樣,眼淚刷刷掉,說整整五六個月沒見過青了。”
    “更別說那天氣,簡直就不是人待的,黃沙漫天,空氣幹燥,別說人了,就是植物想長也長不大啊,天幹起來,地縫跟炸裂一樣,還能長啥
    抗旱的小麥和紅薯,都活不下去。”
    這話一說,整個屋內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薑父聽完,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西北確實挺苦,冬天冷,夏天熱,把莊稼當祖宗一樣對待,也難長大,餓極了,就去挖野菜,秋天還能挖到,冬天是什麽都沒有,隻能嚼草根,而且那種地方的人容易生病。”
    “大脖子病,嘴裏出問題,腸胃也出問題,身上水腫,這還算好的,不要命,難的是上廁所,那才要命。”
    常年累月不吃點青菜瓜果這類,怎麽上廁所
    活人都能被憋死。
    薑父這話一補充,周中鋒臉色更難看了。
    其實,他隱隱的的有些後悔。
    或許,他不該一點都不對西北的消息,故意避開的。
    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就該讓它過去的。
    薑舒蘭看到周中鋒的表情,就明白了,她把信遞過去低聲,“你看看後麵一句。”
    等周中鋒看完了。
    薑舒蘭故意問他,“咱們要給爸媽準備幹海貨,幹果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