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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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熠的嗓音低沉又帶著魅惑,讓人聽了就有種崩潰的不寒而栗。
    顧霖心髒“撲通撲通”亂跳,她並不適應二人如此近的距離,微微往一側挪了挪,想要給自己留一絲喘息。
    男人卻偏不讓她如意,上前幾步從後將她整個攬在了懷裏。
    她前有桌案,後有他壓著,根本就動彈不得,隻能硬著頭皮答:“沒想什麽,世子恕罪。”
    “沒想什麽,能讓你莫名其妙笑起來”陸熠冷嗤,炙熱的氣息吐在她幼嫩的脖頸,“在想情郎”
    “沒,沒有!”顧霖嚇得幾乎跳起來,她身子用力往旁邊一讓,終於得以在困局中脫身,膝蓋一彎就跪在了男人麵前:
    “我錯了,世子恕罪!這墨我重新磨!”
    哪知道這一係列逃離的動作太快,冷氣灌入唇齒,胸口一陣悶癢傳來,顧霖忍不住捂著唇急促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小姑娘咳得雙肩不停地顫動,極為難受又不敢大聲的樣子看著相當可憐。
    陸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在地麵發抖,如一葉浮萍無所依靠,眼底劃過一絲異樣。
    他用指抵住桌案,將身子側開一些,好看到小姑娘被雙手捂著的側臉,忽然,顧霖像是察覺到了傾注在身上的目光,倉皇地抬頭──
    那雙含水的眸子裏盛滿了盈盈淚光,裏麵的情緒複雜難言,有恐懼、害怕、難堪……卻唯獨再沒有像當初一般熱烈的歡喜與愛慕。
    陸熠微怔,眼底的陰沉一閃而過,轉身回到了桌案。他隨意拿起一封堆積著的奏折,淡漠道:“起來。退下。”
    竟是輕輕揭過了
    顧霖不解他今日為何如此陰晴不定,聞言倒鬆了口氣,連忙起身退後。
    隨著她下垂的眼瞼,眼眸裏滿溢的淚珠一顆顆落下,她胡亂用手背拭去,將自己盡量藏在燭火映照不到的暗處。
    縱然已經準備好為奴為婢,可真正入了這難堪境地,她還是抑製不住地想逃離。
    陸熠沒有再看她,開始凝神處理剩餘的奏折,這讓她緊繃的神經得以舒緩,正在她候在暗處揣測著自己能何時回到偏室時,書房門外叩門聲再次響起。
    “世子爺,”徐答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孫洛姑娘求見。”
    孫洛摘星閣中那位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姑娘
    顧霖心頭猛地一顫,就聽男人無甚情緒地回:“不見。”
    外頭安靜了片刻,又響起聲音:“世子爺,孫洛姑娘說此次來是為了孫大人的事。”
    隻見伏案疾書的男人朱筆一停,半晌後才回:“請進來。”
    書房門徐徐打開,映入一絲月光。孫洛依舊是柔柔弱弱的樣子,手中端著碗湯羹款款走入。
    她應該並沒有注意到暗處還有人,身姿步調都走得極有風情,顯然是私下裏用心練過。
    顧霖躲在暗處,頓時覺得一陣尷尬。同為女子,這位孫洛姑娘的心思她又怎會不懂隻是良辰美景,本該是男女獨處的濃情蜜意,此刻卻突兀地多出了一個人,真真是掃興。
    孫洛若是得知,她這個淪為婢女的世子夫人,在暗處看著這一切,也不知是何感受。
    想到這裏,顧霖自覺地又往暗處挪了挪,終究自己現在是個伺候的下人,不聲不響地隱在暗處等她離開,應當是無礙的吧
    孫洛果真一顆心全在陸熠身上。見到案上的男人,她麵上劃過欣喜,又很快羞澀地垂首,柔聲道:“洛兒見過陸哥哥。陸哥哥夜間伏案想必餓了,洛兒便親手熬了人參燕窩羹。”
    陸熠手中毫筆被迫停下,聞言皺眉,不耐地望過去:“方才徐答說,你有事尋我”
    “是,是為哥哥的事而來。”孫洛精心打扮過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連忙掩飾道,“哥哥不在身邊,洛兒無所寄托,便將世子當做了哥哥。叨擾府上實在冒昧,故今夜趁著機會帶了湯羹過來。”
    陸熠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著的東西,視線極快地往顧霖藏身地地方一瞥,又重新挪回孫洛身上,淡道:“放那兒吧,費心了。”
    “是。”孫洛倒並沒有因為對方冷淡的態度氣餒,乖巧地將湯羹放在一側的小幾上,依舊柔聲細語地關懷,“洛兒聽說陸哥哥每晚都會伏案,著實辛苦,不若今夜就讓洛兒幫您磨墨吧”
    說著,孫洛自顧起身行到桌案側,站的正是剛才顧霖的位置,她正要伸手拿起墨塊,卻“啊”的一聲,驚詫道:“這硯台四周怎的濺出了這麽多墨汁若是這些墨汁沾上了奏折該多耽誤陸哥哥理政,洛兒這就擦去……”
    隻是沒等她手中的帕子碰到那灘濺落的墨汁,就被一支通身漆黑的羊毫朱筆攔住。
    陸熠目光沉沉,眸子裏的陰鷙讓人看著背脊發涼:“不必,你既然為孫瑞的事情來,還是先說正事。”
    孫洛無法,隻好手回收,搬出了早已編好的理由:“是,洛兒是想問問哥哥在大理寺……”
    聽到“大理寺”三個字,顧霖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正盼著能通過這場對話得到一些有關爹爹娘親的消息,男人卻陡然打斷了孫洛。
    顧霖心中“咯噔”一聲,浮上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陸熠的目光直望向自己的藏身處,道:“你先出去。”
    一陣遺憾自心頭劃過,顧霖隻得放棄了偷聽,也是,按照陸熠滴水不漏的嚴謹處事,又怎麽會給她探聽的機會。
    在孫洛驚詫的目光中,她緩緩從陰影中走出,還頗為同情地朝她尷尬地笑了笑,就低頭飛快地離開了書房。
    “陸哥哥,她……夫人她……”
    陸熠依舊麵無表情:“無妨,你繼續說。”
    孫洛終究是因為震驚,再也找不回方才的風情柔意,隻好不甘心地將話題扯到孫瑞:“洛兒前幾日聽府裏下人說,哥哥並未遠遊辦事,而是被關進了大理寺牢獄,可是真的”
    其實這事早在她命人到府外打探顧府時,就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雖然版本不一,但大抵說的便是以哥哥為首的寒門之士,前幾日為了以正朝堂惡劣、黨、爭風氣而拍案而起,陛下為了徹查此事,將雙方都關進了大理寺牢獄。
    其結局也顯而易見,陸熠權勢滔天,又極受京都百姓的擁戴,隻要他站寒門,則寒門必勝,世族一定會分崩離析。
    所以,她心中篤定哥哥就算身在大理寺,也不會吃任何虧,說不定出來後還會加官進爵,帶她從此走上富貴榮華的道路。
    想到這裏,孫洛心中就是無比的暢快。她與哥哥是貧苦出身,又幼年喪失雙親,最艱難的時候連樹根都吃過,這一切不就是那些貪得無厭的富官世族嬌奢壓榨他們導致的嗎
    如今她厭惡的世族沒落,身為寒門的自己崛起,她這幾日連做夢都要笑出聲。
    若是春風得意下能嫁給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那邊是錦上添花,喜上加喜了!
    孫洛唇角微勾,想起剛才顧霖低聲下氣離開地落寞背影,她心中愈發自信──無妨,她可以仗著哥哥與陸熠的關係留在定國公府,來日方長,她就不信世上哪個男子能夠逃過她的手段。
    從前在莫城,她可是使計誘得大半個莫城的富戶子弟對她俯首稱臣呢!
    陸熠看了孫洛一眼,解釋道:“你哥哥雖在大理寺卻很安全,我已經上下都打點過,寒門大臣在裏麵都不會受刑訊,不出三日,他們即可離開。”
    “當真!”孫洛笑起來,朝男人行了一禮,“陸哥哥果然被百姓尊為戰神轉世,怪不得哥哥從前總說,隻要有陸哥哥在,寒門就永遠不會出事。”
    這一連串讚美兜頭而下,饒是誰都會眉開眼笑,可陸熠卻依舊眉目清冷,似乎剛才讚美的對象並不是他。
    男人略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覺得耳邊甚是聒噪,便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孫姑娘不宜在此久留,不送。”
    孫洛臉色一僵,再也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隻好慢吞吞地離開了書房,臨走到門口,她還依依不舍地回頭叮囑:“陸哥哥,夜裏涼,你又如此辛苦費神,記得喝洛兒親手熬製的燕窩人參羹。”
    回應她的,卻是男人伏案的冷峻側臉,以及屋外呼呼的風聲。
    孫洛咬了咬牙,終究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徐答望著孫洛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瀾滄院門外,鼻子裏冷哼一聲,正要回身將書房門關進,突然發現主子正一臉陰沉地站在漆木門後,手裏還端著個精致的托盤。
    他雙腿一軟,踉蹌幾步才堪堪站定,道:“世子爺有何吩咐。”
    男人抿唇,聲音依舊淡淡的:“她人呢”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徐答立即心領神會道:“回世子爺,夫人出了書房後,就回了自己的偏室。”
    陸熠“嗯”了聲,隨手將手中的托盤塞到他手中,徑直往外走去。
    徐答一臉懵的望著托盤內滿滿的一碗湯羹,又往往早已空無一人的院落,忽然開始糾結自己是吃還是不吃。
    正猶豫著,屋頂上劈劈啪啪一陣響,林建飛身而下,落在他身側。他看一眼對方手中的碗,酸溜溜道:“喲,到底是隨侍福氣好,這就又續上了”
    哪料到徐答卻沒好氣地將湯羹整個往林建懷裏一遞:“那送給你吃了!”說完,他拔腳就走。
    林建吐掉了嘴裏的幹稻草,追上去:“你今天怎麽像吃了炮仗似的燕窩人參這麽好的東西,你還嫌棄你真不吃那我吃了你可別後悔。”
    “誰後悔!”徐答腳下不停,他的胃可是被嬌養慣了的,熬的人不對,食材再好也沒用!
    ──
    顧霖離開書房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在那個陰冷又黑暗的地方站了許久,麵對的又是陸熠,她委實身心都不太好過。
    此刻回到屬於她的簡陋偏室,她整個人都鬆泛下來,藥院已經差人送來了壓製風寒的湯藥,隻是時辰應該過去久了,整碗湯藥黑漆漆的,一點熱氣都沒了。
    屋子裏冷冰冰的沒有炭火,顧霖不想再折騰,就著涼茶一口氣喝了那碗藥,又向瀾滄院的燒火房討要了點熱水沐浴。
    燒火房對她還算和善,給了她一大桶熱水並幫著搬去了偏室,顧霖這才免去了勞力之苦。
    折騰了半個時辰,顧霖已經疲乏不堪,身子縮進被褥中就沉沉睡去。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夜半之後,屋門輕聲而開,緊跟著踏進來一雙玄黑雲紋錦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