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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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到正屋的時候,陸熠還沒回來,徐答在門口見到她,客客氣氣地道:“夫人,世子爺要在書房忙一會兒,您先跟我進屋,午膳已經擺好了。”
    顧霖點頭,徐答一向對自己十分熱絡,糾正了幾次莫要再叫她“夫人”,他也絲毫不改,索性也就隨他去了。
    正屋內燒著地龍,暖融融的,顧霖瞬間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梨花木圓桌上擺著各色的菜肴,十分豐盛,香氣誘人,她上午隻在小廚房要到了幾個白饅頭,此刻腹中饞蟲被勾起,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
    等了許久,屋外一點動靜都無,顧霖身子弱,到底有些支撐不住,便小心地在附近的一把圈椅上坐下,雙眸緊緊盯著閉上的屋門──
    一旦陸熠回來,她就立馬起身伺候。
    可屋內暖融融的催人昏昏欲睡,顧霖又實在太累了,勉強撐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終於堅持不住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
    處理完幾個要緊的軍務,陸熠換下沉金鎧甲,又穿上了往日的玄色錦衣,腳步不停直往正屋而去。
    行到屋門口時,男人腳步一頓,沉涼如寒潭的鳳眸望過去,徐答立馬脖子一縮,恭敬道:“世子爺,午膳已經備好了,夫人也已經在內等候。”
    陸熠方“嗯”了聲,推門而入。
    室內溫暖如春,飄著一股食物的誘人香氣,陸熠環顧四周,一下子就見到了圈椅內睡著的人。
    小姑娘睡得很沉,暖氣撲在柔嫩的麵頰上泛著輕微的紅,可唇色卻蒼白,像是極其虛弱的樣子。
    男人走上前,並不立即叫醒她。等到睡著的人似乎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微微有轉醒的跡象,他伸手捏住她的一隻腕子將人提起來。
    哪知道小姑娘反應竟然如此大,她驚慌失措地“啊”了一聲,隨即露出極疼痛的表情,雙眸裏淚水一下子被蓄滿了。
    見到來人是陸熠,那雙眸子裏的情緒又被很快壓抑住,貝齒緊咬著唇不吭聲,隻是視線停留在被握住的腕子不放。
    陸熠皺眉,正要數落幾句,餘光忽然發現小姑娘原本白皙的腕子已經腫高了好大一塊。
    他擰眉,冷聲問:“怎麽弄的”
    顧霖原本就猜測林嬤嬤早晨的舉動是他默許,如今被他這麽一問,心中滿腹疑雲。
    可,實情如何,她卻是萬萬不能說的,更何況她也不想說。
    他那麽恨自己,哪裏會關心一個罪臣之女的死活
    “今日不小心,被熱水燙到了。”顧霖低下頭,扯了個最常見不過的理由。
    男人果然不甚在意,並未追問,放開她的手腕,轉身掀袍坐在了梨花木圓桌前:“過來布菜。”
    顧霖應了聲,趕緊小跑幾步走到男人身側,她拿起銀筷正要夾菜,卻忽然記起自己並不十分了解陸熠的口味,畢竟成婚一年多,他們二人一起用膳的次數屈指可數。
    猶豫了片刻,她輕聲問:“世子想吃哪道菜”
    陸熠涼涼瞥了她一眼,示意麵前的蘆筍湯。
    顧霖會意,連忙盛了一碗放到了他麵前:“世子請用。”
    這一頓飯用得安安靜靜,陸熠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慵懶地靠在圈椅上,道:“過來捏肩。”
    “是,”小姑娘咬咬牙,忍著腹中的饑餓,雙腿發虛地走到了男人身後,將雙手搭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一下一下用力地捏著。
    從前她總是幻想能與陸熠一起同桌用膳,能夠為他捏按穴緩解朝政之餘的疲勞,卻一直都未能如願。此時此刻,她潦倒至此,當初的願望卻輕而易舉地實現,實在是諷刺。
    顧霖一邊手中用力,一邊忍著腹中的饑餓與身子的不適堅持著,這種當初覺得無比親密幸福的事,在現在看來卻是無比煎熬。
    男人遲遲沒有喊停,甚至閉上了眸子開始假寐,她手腕的酸疼越來越明顯,最後實在沒力氣,捏肩的力氣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每一次用力手心都在發顫。
    終於,男人忍無可忍地捏住了她未曾受傷的右手:“這就沒力氣了”
    顧霖很想大方地回答“我餓”,想了想還是恭敬道:“世子恕罪。”
    陸熠手上一用勁,直接將身後的人拽到了自己跟前,這才發現小姑娘小小的臉上蒼白無比,連半分血色都沒有,眼眶下似乎還有淡淡的烏青……
    心底的那種隱隱約約的澀痛又起,陸熠煩躁地抵額,想把這種令人不適的感覺驅走,突然──
    “咕嚕──”
    男人抬眸尋著聲音的源頭望過去,就見小姑娘單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已經脹紅了臉,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餓了”陸熠眉眼一揚,素來看透詭譎殺伐的幽邃鳳眸中,微微流露出了些末微笑意,似乎在笑話她的出醜。
    顧霖簡直無地自容,用力咬著唇搖頭,臉頰卻更加紅了。
    “徐答──”
    屋外的徐答立刻應聲,開門恭敬站立:“世子爺請吩咐。”
    “讓林建帶著她去小廚房用膳。”
    “是!”徐答立馬掉頭,顧霖見狀,也紅著一張臉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徐答又折返進屋,垂首稟報道:“世子爺,林建已經帶著夫人去了小廚房,夫人想吃陽春麵,廚娘正在準備。”
    陸熠點頭,又恢複了往日裏冷冰冰的淡漠模樣,他睜開鳳眸,淩厲的視線射過去:“今日瀾滄院發生了什麽,事無巨細,讓隱衛去查。”
    徐答心中“咯噔”一聲,頓時覺得大事不妙,忙跪地請罪道:“世子爺恕罪,瀾滄院可是發生了什麽,是屬下失職。”
    男人並無回應,隻是又將長指抵在了眉心:“下去,將瀾滄院內發生的大小事情編造成冊,三個時辰內呈上來。”
    “是!”
    ──
    隱衛的動作很快,不出兩個時辰,就把瀾滄院今日發生的大小事情都查了個底朝天。
    徐答筆直地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他看著世子爺的臉從最初的淡漠,逐漸轉化為隱怒,最後揚手將信報重重丟在桌案上。
    “啪”的一聲悶響,徐答的心也跟著顫抖了個來回,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世子息怒。”
    他心中叫苦不迭,也不知瀾滄院裏頭的那幾個吃錯了什麽藥,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樣子,夫人才一來就開始不安分──
    不是故意將偏室的門打開,害得夫人在睡夢中凍醒,就是故意克扣夫人的飲食,隻給幾個又幹又冷的白饅頭。
    更甚的是,林嬤嬤竟敢故意打翻湯藥,不僅讓夫人喝不成藥,還燙傷了她金貴的手背。
    偏偏夫人也是個倔脾氣,硬是一聲不吭地忍下了所有。要不是世子爺發現了端倪,夫人還不知要受他們磋磨多久……
    徐答歎了口氣,悄悄抬頭看了眼明顯動了怒的世子,唏噓像這般在朝堂遊刃有餘的男人,也會有深陷而不自知的時候。
    陸熠靠在圈椅中,燭火映照在他有棱角的側臉,半明半滅,夜色下就有種陰森森的恐怖。
    半晌,他終於開口:“那個叫林嬤嬤的是何來曆”
    今日的事便是林嬤嬤帶頭,徐答早已經將這人的底細查了個一清二楚,立刻回道:“回世子爺,林嬤嬤是府裏的家生子,人口簡單,丈夫早亡,兒子媳婦都在咱們院裏做粗活,有一個孫兒剛出生不久,養在永安巷。因為在府裏年份久了,就有些倚老賣老的脾氣,還略有些貪財。她從未見過夫人,也並無糾葛恩怨一說,隻是不知道她為何會帶頭為難。”
    話畢,他試探道:“世子爺,要不要將她抓入暗牢審問”
    “不必,”陸熠冷嗬了聲,麵上寒氣森森,“留著人,切勿打草驚蛇,你派幾個善於隱遁的隱衛一刻不離地監視,我倒要看看她背後之人有多厲害,竟敢在定國公府裏興風作浪。”
    “世子爺,那麽夫人這邊……”徐答有些猶豫,若不盡快處置林嬤嬤,對方張狂之下,勢必會更加變本加厲地為難夫人……
    陸熠眼神冷冰冰的,斜睨過去──
    徐答隻覺得一道淩厲的視線射過來,他立刻噤聲,行了一禮轉身退出了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