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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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安街頭已經聚集了許多流民,龍晶的粥攤已經準備就緒,有了兩位貴人的資金補給,她特意買了好幾口大鍋。
    此時鍋中水汽嫋嫋,散發出米粥的香氣,勾得周圍餓了一夜的百姓眼睛直往鍋裏看。
    龍晶感激沈夫人關心百姓疾苦,一大早就來粥攤查看情況,還帶來了大包銀子。她體貼地請人入了二樓的閣樓窗邊坐下,道:“夫人,這兒視線好,可以將整個華安街看得清清楚楚。您稍坐坐,大娘我先去前頭施粥。”
    顧霖微笑著點點頭,在窗邊挑了個位置坐下:“大娘去忙,不用管我。”
    “哎!”龍大娘應了聲,又望一眼街上已經開始排成長龍的隊伍,小跑著下了樓。
    現下還在下雨,雨絲緊密地砸落在街道上,濺起大朵大朵的水花,可那些饑餓的百姓卻全然顧不得這個,有些撐著把破雨傘眼巴巴地等著,有些則幹脆冒著大雨捏著碗。
    顧霖見不得那些老弱婦孺忍饑挨餓還要受這雨水的摧殘,輕聲吩咐藍溪:“藍溪,附近可有賣雨傘的店鋪,買一些送給那些淋雨的百姓吧。”
    藍溪心中敬佩小主人的菩薩心腸,應了聲就去吩咐周圍的死士去買雨傘。
    很快,她返回二樓窗邊,視線一瞧就看出了不對勁:“姑娘,這些隊伍中,怎麽有一些人的臉上怪怪的”
    “哪裏怪”顧霖不解,順著藍溪的目光望過去,也愣住了。
    隻見排隊領粥的隊伍中,零零散散地排著幾名身形略顯魁梧的人,如果隻是因為身形倒並不十分起眼,真正令人驚詫的是他們的臉頰邊緣冒出了很多褶皺,像起皮一般,和自己的臉很不相稱。
    就像是皮膚是貼合上去的,被大雨一澆現出了原形。
    “是”顧霖不確定地猜測,她一直生長在深宅,對於‘’的認知隻停留在話本。
    “看著倒像,可是……”藍溪撓撓頭,“這質量未免太差了,遇水就脫落,那些人明知最近下雨還要出門淋雨,這不是擺明了自己暴露自己嘛!”
    聞言,顧霖又重新將目光落在雨中那幾個人身上,他們好像並未察覺臉上的麵具已經脫落……
    “難道是有人故意在麵具上做了手腳,讓這些人在雨中暴露出真麵目”
    “姑娘說得有道理!”藍溪立刻醍醐灌頂,一拍腦門接話,“我聽紫雷大哥提起過一嘴,隻要在上撒上一種藥水,就會破壞麵具與人臉的貼合,這樣麵具遇水就會化開。這些藥水應該很常見的,那些戴了麵具想要揭下的人都會用!”
    這就說得通了。
    顧霖點點頭,將視線往更遠的地方看去,果然就見人群之外混著幾名熟悉的麵孔,是她從前曾在定國公府見過的隱衛。
    看來今日的華安街,陸熠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那些幕後擾亂人心是非的惡人露出真麵目。她不禁心中也跟著一陣鬆快,隻要捉到這些幕後之人,清靈縣的百姓就有救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些混在人群中戴的人忽然吵鬧起來,他們端著喝了一半的粥碗,開始在雨地裏打滾,邊滾邊怒聲道:“救命,救命啊——這粥有毒,有毒!”
    不僅是躲在一邊喝粥的人,還是尚在排隊的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見到滾落在地上的人不停地口吐白沫,兩眼上翻,他們立刻慌亂起來。
    “什麽,這些人是喝了米粥才這樣的”
    “這粥裏真的有毒嗎我……我剛才已經喝了半碗了,我我要死了……”
    “看來是真的有毒,你看看,他們都開始吐白沫了,”有人驚叫起來,“你們還記得前幾日縣裏鄉親們腹痛難忍,搶著去看大夫的事嗎,說不定這次也一樣!”
    頓時,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情緒越來越恐慌。領了粥尚未喝的趕緊將米粥倒在了地上,喝了粥的則驚慌失措地用手指摳著喉嚨,想將剛才喝下去的吐出來。
    加上雨水嘩啦啦地下著,場麵一度混亂。龍大娘及幾名幫工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她撕扯著嗓子大聲地澄清,讓大家都別慌張,可根本沒有人理,她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百姓們驚慌的大聲叫嚷中。
    亂了,都亂了!
    龍大娘看到麵前亂糟糟的場麵,急得兩眼發紅,這……這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場麵,怎麽又突然變成了這樣
    不知誰在人群中又喊了一聲:“龍晶,全縣都沒有糧食,就官府和你這裏有,你說清楚,是不是官府給了你好處,讓你施放有毒的米粥給我們,縣衙好來一招借刀殺人,好讓我們這些可憐人都死幹淨!”
    這聲質問猶如晴天霹靂,民情激憤下大家都相信了這樣的說辭。
    於是,街上的流民們一擁而上,將粥攤掀翻,鐵鍋裏的米粥流了一地。
    龍晶眼眶更紅了,一邊阻止他們,一邊忍不住掉淚:“鄉親們,你們這是做什麽,我龍晶的為人你們這麽多年了還看不清嗎,我怎麽會……”
    “嗬,在利益麵前,你的人品又能值幾個錢”人群裏響起一個刻薄的聲音,“鄉親們,別聽信她的話,說不定等我們死了,官府會獎勵給她一大座宅子,一箱子金銀呢!”
    “是啊,誰知道她背後是怎麽跟官府勾結的!”
    “衝進去,不要放過她!”
    “抓起來,抓起來!”
    頓時,百姓們情緒更加激動,推搡著要衝進粥鋪裏去抓龍晶。
    龍晶被幾名幫工護著,無奈躲到了屋內,可幫工到底人數有限,根本經不住那麽多人的推搡。
    顧霖在二樓窗邊目睹了一切,已經著急起身,雙手攀在窗棱邊緣去看華安街上的動靜,她想命死士們下樓幫一幫被圍堵的龍大娘,可他們剛才被派去買雨傘還未回來。
    想了想,顧霖握住藍溪的手:“藍溪,你下去看看情況。”
    “姑娘,紫雷大哥說了,出門在外不能離開您一步!”藍溪堅決搖頭,“我不能走。”
    “這都什麽時候了!”顧霖急了,忍不住推了一把對方的小臂,“我在二樓能出什麽事,你趕緊下樓去看看,要是龍大娘出了事,那些紅了眼的流民衝上二樓,你就算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
    藍溪猶豫了一瞬,終究點了頭。姑娘說得不錯,現在他們被圍困在二樓,哪兒也去不了,倒不如先去樓下探聽情況,說不定能搶占先機。
    她擔憂地望望小主人:“姑娘,您好生留在此處,我馬上回來!”
    見小主人鄭重地點頭,她咬咬牙轉身衝向樓下。
    雨勢越來越大,樓下的動靜也越來越吵鬧,顧霖將窗子關得小一些,扶著肚子坐在窗邊觀察外麵的華安街。
    剛才被發現戴了麵具的人人數不少,但他們沒有衝在人群中聲討,見百姓們情緒已經崩潰,他們反而退到了人群邊緣,看起來像在查看情況。
    顧霖的心頭湧上一陣不安,這些人形貌長相不像是清靈縣的人,他們故意挑動是非民憤,將官府和百姓強逼到對立麵,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
    街道對麵的角落,陸熠隱在一處茶館角落,靜靜注視著華安街上的一切。
    男人麵目森寒,冷厲的眸光寸寸劃過那幾名喬裝的突厥人身上,眯起了眼。
    徐答垂首立在一邊,偷偷瞧一眼外頭的混亂場麵,沒有吭聲。
    他知道,世子爺在等一個時機,潛藏在清靈縣的突厥人還未全部到場,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又過了片刻,金林忽然冒雨衝入了街道中央,占據了一處高地。
    他拔、出腰間的佩劍,忽然大喊了一聲:“爾等禍亂朝綱的突厥賊子,妄想挑動民心,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霎時間,四麵八方都湧出了黑衣隱衛,將整個華安街都圍堵起來。
    混亂憤怒的百姓聽得那一聲響亮的喊聲,被唬了一跳,紛紛停下動作朝街道中央站在高處的人看去。
    他剛才說什麽突厥人哪裏來的突厥人
    突厥生性野蠻,惡名在外,十幾年前在北疆做下的壞事數不勝數,是以即使是遠在江南的百姓也對這個部落深惡痛絕。
    百姓們麵麵相覷,都是一頭霧水,他們沒看到這兒有突厥麵孔啊!
    忽然,周圍的屋頂上又出現了大批的隱衛,個個手裏拿著一隻半人高的木桶,迅速將桶內的藥水傾倒而下。
    大量的灰色藥液落下,簡直像瀑布一般,街上被隱衛圍困的人都無一幸免地被淋了個徹底。
    起初他們還恐懼這木桶中是否裝著毒液,可被淋透之後,身上根本沒有不適,又有高地上的男子的安撫聲音傳來:“大家不要害怕,這藥水對正常人並無損害,如果有人戴著,則會立刻現出原形!”
    百姓們心頭稍定,等到那陣瀑布般的水流衝刷過,再次抬頭望四周看時,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
    在他們之中,怎麽出現了許多長相怪異的異域人
    有人率先反應過來,大喊道:“突厥人,是突厥人!”
    “沒錯,突厥人的長相我從前見過,高鼻梁長眼睛,就是長這樣的!”
    人群立刻沸騰,對於突厥的厭惡情緒爆增,有中年的男子已經準備上前與突厥人撕扯起來。
    突厥在見到那些藥水時已經覺得不妙,可四周都被隱衛圍困,他們根本無法離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迅速脫落,現出原來的容貌。
    見到憤怒的百姓不再擁堵粥攤,而是調轉方向衝他們奔來,突厥人終於亮出藏在衣袖中的彎刀,凶神惡煞道:“別過來,過來就是死!”
    百姓們到底隻是手無寸鐵的人,腹中又饑餓,被這麽一嚇唬就沒敢再上前。
    金林早有準備,揚手一揮,大批隱衛現身將百姓與突厥人分隔開,紛紛亮出佩劍。劍身銀光發亮,雨水落在上頭濺開許多水花,氣勢亦威猛無比。
    突厥人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這麽多來曆不明的高手,互相示意幾眼就想後退,才退了沒幾步,有人已經發現了不對勁:“不好,四周都是黑衣高手,我們逃不出去了!”
    雨越下越大,為首的突厥人退無可退,怒目瞪著站在高處的金林:“你們是什麽來曆,誰指使你們來的”
    他不信窩囊無能的當地官府能夠想出這麽高明的計策,能將突厥大汗製定的縝密計劃全盤擊潰,那個叫沈安的江南刺史更是不值一提,連給他們大汗提鞋都不配。
    連綿雨幕中,金林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首的人,諷刺道:“誰指使主子的身份,你還不夠格知道!”
    言畢,金林高高舉起手中已經出鞘的長劍,重重往下一揮:“突厥蓄意擾亂清靈縣百姓民心,其心可誅,統統拿下!”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隱衛們立刻上前與突厥人廝殺起來,他們個個經過嚴酷訓練、武功高強,不過片刻,已經將大部分的突厥人收押。
    “大哥,怎麽辦”僥幸未被抓的突厥人臉色大變,死死盯著迅速逼近的隱衛,驚慌失措地看向為首的人。
    這個節骨眼,如果逃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了!
    “哇……娘親……”
    突然,一聲孩童的啼哭在二樓角落響起,為首的突厥人尋著聲音望上一看,就看到一名男孩站在窗前,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哇哇大哭,而他的身邊站著個即將臨盆的婦人,正著急地想要捂住男孩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
    他當機立斷:“上二樓,劫了那兩人!”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金林沒料到粥攤的二樓還有人,等他再派遣隱衛前去搭救時,幾名突厥人已經飛身躍上二樓的窗台進入屋內。
    這男孩是剛才混亂之下錯跑上二樓的,顧霖見他瘦得脫相很是可憐,又與親生母親走散,就將人留下打算等眼前的困境過去再幫他尋找親生父母。
    許是剛才雙方的打鬥太過激烈,又刀刀見血嚇壞了他,小男孩克製不住心中的恐懼不自控地大哭起來。
    她想要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讓她驚動突厥人,可已經來不及,也怪她沒有在第一時間關上窗戶,讓外頭的血腥場景被男孩看到。
    見突厥人飛身上前奪窗而入,她將身側的小男孩迅速往樓梯口一退:“快,下樓去!越快越好!”
    小男孩哭的稀裏嘩啦,被這麽一推,勉強止住了哭聲。他聽懂了顧霖的話,忽然反應過來,轉身就往樓下跑。
    顧霖鬆了口氣,轉身想用力推上開著的窗戶,可是已經來不及,幾個突厥人已經跳上了窗,將手裏的彎刀死死砍在窗棱上,一個翻身就跳上了窗。
    顧霖大駭,急急地往旁邊退,可二樓就這麽點空間,她避無可避,身子又笨重,根本不可能比突厥人快一步下樓。
    想到這裏,她用力推開最邊上的窗子,纖弱的腰肢死死抵著窗邊緣,顫聲道:“你……你們要是過來,我就跳下去自盡!”
    突厥人似乎沒料到一個江南女子竟也如此剛烈,語氣玩味:“跳下去跳下去就沒命了,你舍得肚子裏的孩子和你一起送命嗎”
    他篤定對方隻是強裝聲勢,不管不顧地上前幾步:“如果你真這麽大膽,那便跳下去。”
    顧霖整個人都在顫抖,上半身已經往後仰出了窗子,細密的雨水落在她的烏發肩頭,將她整個人都浸透了。
    雖然是即將入夏的天氣,她還是覺得好冷,冷得牙關打顫,小腹一陣陣傳來抽痛,腹中的孩子在不安地翻動身子,好像也察覺到了此刻的危險。
    顧霖咬著牙忍著,怒目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突厥人:“如果……如果你再近一步,我立刻就跳下去!大黎的子民,即使是死,也絕不受你們威脅!”
    ……
    陸熠本隱在茶館中注視著一切,突厥的最後一擊早在他的掌握之中,對方蠻橫狡詐,必定不會乖乖束手就擒,在場的百姓這麽多,他隻能命隱衛護住大部分的人,僅有一兩個受突厥挾持,他也無法阻止。
    另外,他又很是享受將敵人逐步圍困住時,狩獵般的暢快過程。就像是一隻即將踏入陷阱、迎來死亡的獵物,毫不知情地一步步走向滅亡,而自己則是運籌帷幄中的掌控者,那種快意的滋味讓他渾身上下都透著興奮。
    隻沒料到,龍晶粥攤的二樓竟然有人。
    原本以為,突厥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劫持隱衛,隱衛訓練有素,即使落入敵手也有極大的把握脫身。
    男人雙手負在身後,皺緊了劍眉,薄唇抿成一條線:“徐答,去探探二樓的是誰。”
    除了那個突然啼哭的年幼孩童,他怎麽還在二樓窗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徐答領命出門,下一刻又立刻轉身入內,臉上微微色變:“世子爺,二樓的是……是榴園那位沈夫人!”
    是她!
    陸熠的心驟疼起來,就像被一雙手狠狠攥住了命脈再也透不過氣,他上前行到門口,透過朦朧的雨幕,看到了對麵角落的那扇窗口,那道半邊身子已經探在雨水中的身影。
    那麽無助、瘦弱,卻透著無比的決絕。
    夢中的場景忽然閃現在男人的腦海——
    蒼茫飄飛的雪花中,全身雪白衣裙的纖瘦女子背對著他,一樣的纖細瘦弱,一樣的孤獨無助,亦是一樣在看似柔弱的身影下,散發出那股堅定的決然與倔強。
    這樣的夢不知做過無數遍,也無數次折磨得男人從漆黑的夜中驚醒,每一次他都眼睜睜地看著白衣女子毫無留戀地躍下懸崖,任憑他怎麽呼喊,都換不來對方施舍一眼。
    可現在,這樣相似的場景卻在他清醒的時候再次現於麵前,他承受不住心口的鈍痛,右手撐在窗框上,似乎料到女子下一步的動作,他近乎失控地喊:“別跳!”
    這話嘶啞崩潰,隔著雨水的衝刷聲,在嘈雜的華安街上依舊清晰。
    可窗口的人卻渾然未覺。
    下一刻,那抹純白纖瘦的身影往後重重一仰,整個人就如一隻破碎的雨蝶在空中墜落。
    陸熠近乎本能得往外疾衝,足尖點過幾名隱衛的肩膀往窗下行去。他心中很慌,慌得整個人都不可控製地發抖,那雙從來不會被輕易牽扯情緒的鳳眸,此刻翻湧的都是強烈的懼怕。
    他怕自己速度太慢,又怕那抹身影墜得太快,他怕接不住她的身子,眼睜睜地看著她生命凋零。
    不知為何,他強烈地預感到,若是她死了,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
    顧霖的身子在雨中飄搖而下,她認命地閉上了杏眸,任由瓢潑雨水衝刷自己的身體。
    也許,也許這是天意。
    其實在幾月前那場墜崖時,她就該死的。老天爺硬生生多給了自己幾個月的性命,已經足夠仁慈。
    隻是……
    溫熱的淚水自她眼角滑落,與冰涼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早已失去了溫度。
    她將蒼白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隻是這個她期待的孩子,終究來不到人世,看不到世間的繁華了。
    可預想中的劇烈撞擊並未到來,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住雙肩往外一帶,而後整個身子被一具濕漉漉卻帶著暖氣的胸膛緊緊護住,一下並不算猛烈的衝擊過後,她被人護在懷裏,身下的人硬生生替她擋下了墜地的劇烈衝擊。
    緊接著,是一聲強忍著的低沉壓抑的悶哼。
    顧霖整個人斜趴在一具寬闊的胸膛,雙手正巧攀在男人的肩膀。她嚇得唇瓣顫抖,去望對方的眼。
    入目的是記憶中無比熟悉的深邃暗眸。
    男人也在看他,那雙深邃沉沉的鳳眼起初隻有微微起伏,可隨著二人四目相對,隔著那麽近的距離,他的眼底忽然翻湧出滔天巨浪。
    沒等她出聲,陸熠忽然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身子,用一種近乎卑微又後怕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喊:“霖霖,是你……你還活著是嗎……霖霖……”
    霎時間,所有從前被忘卻的記憶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過去的一幕幕迅速掠過,陸熠欣喜得不知該如何用言語形容,隻能一遍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一聲比一聲依戀,仿佛這喊聲一停,眼前的人兒就會立刻消失不見。
    顧霖下意識想要否認,可緊隨而來的劇烈腹痛讓她整個人都失控,她痛苦地蜷縮著身子,聲若蚊喃:“疼……我疼……”
    陸熠驚慌是錯地鬆開她,就見懷中人麵色蒼白,唇瓣一絲血色都無。
    她雙手捂著腹部,小臉上滿是痛苦。
    而在二人身下的地麵上,雨水夾雜著血色正在向四周蔓延,看的人觸目驚心。
    陸熠眸中的欣喜激動又立刻化成了恐懼,顧不得後背的痛,他起身抱住顧霖,大吼著:“叫大夫,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