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皇宮假千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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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曹喜兒形容枯槁,一瞧就是久病之人,鬢角的發絲大多都已脫落,身形消瘦,裸露在外的手掌幾乎已經隻剩下皮包骨。
    但是她的眼神卻異常激動,凹陷的雙眼裏溢滿了淚水,胳膊被人架著,還在努力試圖向前伸著手。
    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好似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蘇悠然一下馬車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曹喜兒,她的眼裏飛快閃過一絲詫異,都成這樣了
    不過她也是真能熬,早幾年就病了,還能堅持到現在,應該說她的求生欲是真的很強嗎
    “嬤嬤。”
    蘇悠然上前幾步,神情透著幾分擔憂和關懷:
    “在屋裏好生躺著就是了,怎地還把您折騰起來了快回去吧,小心再吹了風……”
    曹平領著妻兒站在院外,還是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無數的宮娥太監簇擁著他那個十幾年沒來往的妹妹往屋裏去。
    她的左後方站著他的好外甥女,之前對著他們高傲冷漠、端著架子就是不搭理,好似跟他們說句話都是拉低了她的身份。
    現在卻在半彎著腰、一臉的謙卑恭順。
    而另一邊……
    那個人的身形被周圍侍候的人遮擋了大半,從曹平的方向隻能看見偶爾露出來的一點粉色衣擺。
    那就是傳聞中皇上最寵愛的大公主嗎
    喜兒喂養她一場,她竟然還能親自來看她,所以她們之間的感情很深
    那他們作為喜兒的至親之人,又能不能從中得到一些利呢……
    “當家的。”
    羅彩霞扯了扯曹平的衣袖:“想什麽呢,叫你好幾聲都不答應。”
    曹平翻了個白眼,婦道人家懂啥!他沒有多說,語氣很有些不耐煩:
    “叫我幹什麽”
    羅彩霞覷著他的神色,這又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大火氣
    “咱現在回嗎”
    回什麽回,回哪兒去啊,那個破舊不堪、和十幾個人擠在一處的大通鋪嗎
    曹平看了看眼前這座大宅子,有這麽好的地方不住,憑什麽要回那麽醃臢的地方!
    他一把抱起寶貝兒子,逗他:“小寶啊,你喜歡這裏嗎”
    才六歲的熊孩子曹天寶吸了吸鼻涕,重重的點頭:“喜歡!”
    這裏多大啊,又漂亮又氣派,還有那麽多好吃的好玩的,當然喜歡啦。
    “那咱就留在這不走了,好不好”
    “好啊好啊!爹,我還想吃肘子,還有大肉包子,還有還有那個跟花一樣的點心,好甜好甜的。”
    曹天寶一邊說一邊吸溜口水,一時忘了吸鼻涕,鼻下不一會掛了長長一條。
    曹平笑嗬嗬的,不管兒子說什麽他都應好,仿佛他已經是這個宅子的主人了。
    羅彩霞有些不安:“當家的,咱不回……會不會被趕出去啊……”
    今天這陣仗是真的嚇人,她長這麽大連縣太老爺都沒見過,見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去收賦稅的衙役了。
    就那她一見都要躲得遠遠的,輕易不敢上前,誰能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差點連宮裏的公主娘娘都要見到了呢。
    感覺回去可以吹上一輩子了!
    公主啊,戲上是怎麽唱的來著,對了,那是金枝玉葉,是天上的星宿!
    可惜公主到底什麽樣,沒看到。不過隻是幻想一下,也能想出來了,肯定跟個仙女似得。
    還有文鳶那丫頭,嘖嘖,那一身華貴的打扮,頭上簪的、身上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官家小姐。
    一個侍候人的丫鬟都那副模樣,真正的主子還能差了
    隻怕全身都是金閃閃的吧。
    要羅彩霞說,她那個小姑子也真是好命,當初嫁的男人就是村裏條件數一數二的,想嫁過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要不是喜兒長得最好,還真輪不到她。
    雖然成親後發現他有打人的毛病,但是滿村問問去,哪個男人不打媳婦呢
    即便打的狠了些、次數多了些,忍忍不也就過了嗎,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是不
    可是她偏不,愣是直接求到了薛娥麵前……哦不,現在隻能叫皇後了。
    羅彩霞心裏歎氣,這也是個頂頂好命的,竟然真從山雞變成鳳凰了。
    那時候當今皇上正好派人去接她,曹喜兒就跪在了隊伍的最麵前,哭著喊著要被打死了,非得跟她男人和離。
    可能真是當時的她看著太可憐了,皇後動了惻隱之心,親自看著她和她男人簽了和離書,還把她帶在了身邊。
    後來聽說她在路上時發現其實早懷了一個來月的身孕,不過她也是真心狠,硬是堅持著沒回頭。
    就那麽一直跟著皇後,之後皇後也懷了孕,兩人更是前後腳生下孩子,皇後甚至讓她做了小公主的乳母。
    從此一步登天啊。
    當時他們當家的聽聞消息就想去找她,你發達了,怎麽遭也該拉拔一下娘家人吧
    可是要麽說曹喜兒這人心硬呢,因為她剛被打時回娘家求助,沒有人幫她,她就記恨在心。
    不僅不願意拉拔家裏人,而且還派人回來把她哥以及之前的男人都揍了一頓,言明以後再不來往,否則要他們好看。
    他們也是被威脅怕了,隻得就當沒這一門親戚,安心窩在老家種地。
    直到今年,老家遭了災,實在活不下去了,當家的才狠了狠心,帶著他們上了京。
    原本以為就算見到了人,也會有一番磨難,卻不想可能是久病之故,心裏孤獨、身邊又沒個親人,當年那麽決絕要斷絕關係的人竟也軟了脾氣,沒再將他們拒之門外。
    精神好時,還能聊上幾句,在聽說他們吃不上飯時,也給了點銀錢,不過就是沒提留下他們住的話。
    這會當家的卻說不走了,到底能不能行啊
    “有什麽不能行的!”曹平不以為意:“她現在就我一個親人,等她去了,不還是要指望著咱們天寶給她摔盆嗎,不然她能走的安心”
    天寶是她唯一的侄子,給她送終了,繼承她的財產難道不是應該的
    至於文鳶那丫頭,一個女兒,又沒有繼承權。
    “這個理說到哪裏去都是對的吧就算是皇帝老兒,也得認吧”
    曹平振振有詞,一臉的篤定,羅彩霞想了想,好像是這個理啊,村裏誰家不是這樣
    所以才都想生兒子,要不然拚死拚活掙來的家產全要便宜了別人。
    羅彩霞頓時眉開眼笑,從曹平手裏接過兒子,親香個不停:
    “兒啊,咱們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看你啦!”
    曹天寶驕傲的挺起胸膛,爹娘的話,他半懂不懂,但是有一點他聽明白了。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房子是我的,銀子也是我的,吃的更是我的!”
    曹天寶猛地衝了過去,將端著盤子蹲在牆角吃東西的小丫頭撞到在地,也不管點心都掉在地上沾了灰,撿起來就往嘴裏塞,一邊塞一邊叫囂:
    “敢搶小爺的東西,不想活啦!”
    小丫頭被他敦實的身形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立馬咧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曹天寶皺著眉,又朝她揮了揮拳頭:
    “哭什麽哭,再哭我就揍你了哦。”
    小丫頭看著他敦實的身體,肉嘟嘟的拳頭,嚇得打了個哭嗝,扁著嘴抽抽噎噎,卻再不敢大聲哭了。
    曹天寶滿意的點頭,哼,他就說他是老大吧。誰知下一秒他的耳朵就被人狠狠擰住了。
    一道清淩淩、比小鳥的叫聲還要好聽的聲音響在他耳邊:
    “男生欺負女生,哥哥欺負妹妹,你真好意思啊”
    曹天寶哎呦哎呦的喊疼:“你是誰,敢揪小爺的耳朵,我要把你趕出去!”
    “放肆!”
    魏嬤嬤滿臉怒容,這曹喜兒府裏真是一團亂,先是隨意讓男客跟到後宅,現在竟然連一個孩子都敢這麽對公主說話。
    蘇悠然擺了擺手,一個久病之人的屋子能好聞到哪裏去,她隻在屋內坐了沒兩息,稍微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就在魏嬤嬤的催促下出來了。
    正想去整理一下,路上就聽到了哭聲,好奇過來一瞧,嘿,逮到一隻熊孩子。
    “你又是哪個,敢說趕我走,我才要把你趕出去!”
    曹天寶呆了呆,這話怎麽這麽拗口,到底誰趕誰啊……
    蘇悠然“撲哧”一笑,鬆開他的耳朵,拍了拍他的頭:
    “想當小爺,首先就要學會溫和友好的待人,遇到比你年長的要禮貌恭敬,對待年幼的更要愛護謙讓,尤其是女孩,她們本就比不得你自由自在,再不愛惜一點,生活隻會更苦。
    當然,等你長大了,最好隻愛護一個,不然她們會更傷心,聽明白了嗎”
    她走過去小心的扶起那個小女孩,抽出手帕幫她擦眼淚:
    “不哭了哦,我們女孩子也不能一味的指望別人保護,不管什麽時候,隻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都是不可取的。隻有自己真的強大了,才不怕其他人欺負,對不對”
    小丫頭愣愣的看著她,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仙女姐姐……”
    蘇悠然將手帕塞她手裏:“回去吧,記得讓你娘幫你看看摔到哪裏沒有。”
    等小姑娘一步回頭的走了,蘇悠然才看向嘴巴幾乎可以吊油壺的曹天寶:
    “你剛才為什麽說這裏都是你的”
    曹天寶立馬拍著胸脯,好似很得意:“我是男丁,隻有我能繼承財產!”
    蘇悠然沉默,魏嬤嬤下意識喚了一聲:
    “殿下……”
    曹天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有些不安,右腳不停的蹭著地麵,轉身撒丫子跑了。
    魏嬤嬤上前攙扶住蘇悠然:“殿下,您別擔心,曹嬤嬤定不會如她們的願。”
    “曹嬤嬤和文鳶有我庇護,當然能硬氣,可是天下還有那麽多得不到庇護的女子們,她們又該如何”
    蘇悠然歎氣,聲音幽幽,似是帶著難言的惆悵:
    “說到底還是女子地位太低,想要改善這一點,讓女子和男子一樣享有繼承權至關重要。”
    “殿下可以跟皇上提一提,隻要是您說的,想來皇上都會慎重考慮的。”
    “哪有那麽簡單,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抬高女子地位,勢必就會壓縮男子的權益,那些士大夫們能同意”
    “殿下心善,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是嬤嬤疼愛我,總能看見我的好。”
    蘇悠然失笑,抬眸望向碧藍如洗的天空:
    “這世上隻有男人和女人,如果女子也能跟男子一樣走出家門,讀書習字,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嬤嬤你說這個世道會變成什麽樣”
    肯定會越來越好吧。
    對啊,肯定會更好,所以為女子謀權益,為的不是一人或是一個群體,而是為了整個社會、整個國家。
    主仆二人漸行漸遠,說話聲漸漸聽不見了。
    一牆之隔的另一邊,劉府內,公祖淩與邵忻麵對麵而坐,相顧無言半響。
    直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公祖兄,久等了,我剛將埋了十幾年的竹葉春挖出來,咱們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公祖淩看向來人,沒說其他,而是問了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劉兄,隔壁住的是哪戶人家”
    劉修賢一愣,看了眼牆頭:“是原本皇後身邊的人、大公主的乳母,據說前些年身體就不大好,娘娘賜了宅子讓她養老。怎麽,剛才吵鬧了”
    他仿佛是想起什麽,趕忙吩咐身邊的小廝:“去打聽一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早前就聽說大夫進出的特別頻繁,應該是不大好了,別就是今日吧
    公祖淩和邵忻對視一眼,那就對了,想來剛才隔壁說話的少女就是美名在外的大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