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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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好友作為臥底警察進入組織之後,除了擔心和憤怒以外,鳴海光內心的不安感實際上也到達了頂峰。
那一刻他突然間意識到,從很久以前,自己就非常害怕甚至恐懼於一件事情。
那就是會有那麽一天,好友們會將自己與犯罪者畫上等號。
警校的那幾個月是他這二十幾年裏最自由的日子,沒有小時候宮野診所那間他走不出去的小小屋子,沒有後來一度成為了他噩夢的組織實驗室。
隻有他自己。
【自助者】人格也在這短短幾個月裏第一次超過了【格蘭威特】這個從黑暗中誕生出來的負麵人格占據了主導地位。
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表情、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話,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完全屬於他自己。
所以他希望可以一直用最初的、也是最好的麵貌去麵對這段美好記憶中珍貴的友人們,希望在他們心中,那個叫做鳴海光的同期永遠和他們一樣屬於光明和正義。
哪怕這隻是一個如同泡沫般一戳即破滅的虛幻假象。
他恐懼於這群人會知道自己的不堪和過去,如果那樣的話,那麽他寧願鳴海光這個人徹底“死去”。
而他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他太了解他的友人們,從不曾懷疑過有一日他們會以正義之名舉槍對準自己。
這條路他必須一個人走,也隻能是一個人走。
他早就已經接受這個命運了。
但這一天似乎來的太快了一點,鳴海光從來沒有想過,第一個這麽做的人會是諸伏景光。
黑暗幾乎將他吞噬殆盡,他又再次成為了那個無法被救援的溺水者,直至沉入海底。
另一個自己在內心深處發出猶如惡魔的低語,帶著冰冷的愉悅。
【——交換嗎】
【你不想麵對的話,就交給我吧。】
【和十年前一樣。】
嘴裏彌漫苦澀,鳴海光忍著頭痛抬起眼,卻在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了什麽,猛然間拉住諸伏景光的手臂,用力撞開了側方的門!
嘭——!
劇烈的爆炸聲似乎讓整艘船都晃動了一下,光線徹底消失,他們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經完全塌陷下去,牆壁和石塊堆疊擋住了道路。
賭場中一片漆黑。
諸伏景光先是愣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半坐起來:“你沒事……”
“綠川唯。”
冰冷的槍管抵著諸伏景光的喉嚨,鳴海光撐著手臂爬了起來,以一種自下而上的姿勢貼著諸伏景光,迫使他昂起頭。
“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個聲音……
諸伏景光麵色一變。
鳴海光在黑暗中短暫笑了一下:“我在最近的新人名單上見過你,所以可以解釋一下嗎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還是說,你其實是老鼠”
對方居然是組織的人!
諸伏景光瞳孔微縮,強裝鎮定道:“……當然不是。”
“你怎麽證明如果你不能說一個讓我滿意的借口——”鳴海光冷聲道,“你應該知道g會怎麽處理組織的臥底。”
諸伏景光想了想解釋道:“我表麵的身份是一名吉他手,這次過來是因為所在的樂隊被邀請在遊輪上進行表演。”
“至於我為什麽會在這裏……”諸伏景光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說,我是為了錢,你相信麽”
鳴海光愣了一下:“你說你為了什麽”
“為了錢。”諸伏景光麵無表情,為了增加這個理由的可信度,他補充道:“能夠登上這艘晴空號的遊客基本非富
即貴,我觀察了一下賭場裏的人,他們都很有錢。”
“……所以,你是想要躲在這趁機撈上一筆”
諸伏景光自己都覺得有點離譜,但他會出現在這裏,確實很難掩飾過去,閉上眼道:“沒錯。”
“這樣啊。”鳴海光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淡淡說道。
居然相信了
諸伏景光內心驚訝,抬起頭聽見對方繼續說道:
“沒有代號的成員在外麵撈點外快可以理解,不過——”
鳴海光話鋒一轉,語氣突然間變得冷漠。
“在沒有搞清楚狀況前貿然行動,是會死的。”
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的環境,諸伏景光也能勉強看見麵前這個人的麵部輪廓來。
白發,墨鏡,黑衣……等等,諸伏景光微微眯起眼睛。
想起ero臨走前給他傳遞的情報,諸伏景光按下心中的驚詫。
這個人……很像是ero描述中的那位負責監視他的,名叫【斯科特布萊克】的組織成員。
諸伏景光陷入沉思。
在好友的情報中,斯科特布萊克無疑是個非常危險的人。
作為沒有代號的組織成員卻能夠深得格蘭威特這種代號成員的信任,成為新人的考核官,不難看出他在組織中的地位比起一般人要高。
最關鍵的一點是……
諸伏景光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和降穀零的那次見麵,對方似乎在交換某樣情報時表現得非常猶疑不定,對於非常了解幼馴染的諸伏景光而言,這是一種很少見的情況。
他提到了,聲音。
而他麵前這個人,確實有著和好友一模一樣的聲音。
ero當時嚴肅的表情曆曆在目。
他告訴自己:
【有件事情讓我很在意,斯科特布萊克,你要小心這個人。】
剛剛對方撲倒他的動作十分突然,此刻兩個人身上都顯得有些狼狽,以諸伏景光目前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對方脖領上帶著的東西。
ero的猜測是對的,斯科特布萊克確實使用了變聲器。
當時諸伏景光還猜測,會不會是ero泄露了身份,組織那邊故意試探他,但很快,在【櫻空】酒吧發生的那件事情打消了他的想法。
他沒想到,hikru父母的死會和組織有關。
這樣一看,ero的身份應該沒有問題,斯科特布萊克很有可能是盯上了hikru。
諸伏景光上一次見到hikru,還是在電視報道上。
那個時候他還在英國執行組織的任務,錯過了對方的電話,也錯過了來自好友的求救。
警方在爆炸現場搜尋了鳴海光多久,諸伏景光就坐在那等了多久。
他的手邊是無法再回撥回去的電話。
他很難想象,一個會在大火中產生應激反應的人,一個滿身都是燒傷疤痕的人,是如何毅然決然進入爆炸現場,又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一向溫和的眼中泛起冷意,諸伏景光居然生出了要在這裏將斯科特布萊克解決的念頭。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在想什麽啊……
諸伏景光自嘲一笑。
如果組織真的盯上了hikru,那根本就不是解決一個人就可以徹底了結的事情。
鳴海光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他麵無表情地站起來,才發現右腿行動有些不自然。
……大概是剛才被磚塊砸到了吧。
他不是很在意,看了眼諸伏景光,單手撐著欄杆,從二樓徑直跳了下去。
賭場內寂靜無聲,也不知道傷亡情況究
竟如何,鳴海光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但是爆炸……
鳴海光的目光定格在某處,坍塌的石塊遮住了大半,卻依舊不妨礙他看見那黑暗中閃爍的紅光。
他麵色嚴肅地開口:
“綠川。”
諸伏景光愣了愣,意識到對方是在叫自己,從二樓跟著跳下來。
鳴海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嘴裏隻吐出了一個字:
“——跑。”
七分鍾前。
甲板上,工藤新一悠悠轉醒。
他茫然睜開眼睛,率先看到的是天空漂浮的雲。
怎麽回事……他記得自己似乎是……
工藤新一猛然間坐了起來,突然發現,自己手裏居然攥著一張紙條。
【後廚】
對了!他被人打暈了!那群家夥不知道將什麽東西通過傳餐的升降梯運送了出去!
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餐廳的方向飛奔而去。
餐廳中,服務生已經陸續推著餐車給各桌上菜,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正坐在桌前來回張望著。
“怎麽山本小姐還沒有下來……”
“爸爸,新一也不見了!”毛利蘭有些著急地說。
毛利小五郎倒不是很擔心那個小鬼:“估計又在哪裏做什麽偵探遊戲吧。”
“毛利大叔!!”
工藤新一氣喘籲籲地推開大門,目光在觸及到餐廳裏的那些服務生時瞳孔猛縮。
“不可以吃那些東西!”
毛利蘭驚訝地看著他:“新一”
工藤新一麵色緊張,剛準備開口,隔壁桌一位吃下食物的女士突然站了起來。
“媽媽——”
“啊——!!”
越來越多的人神色恍惚地站起來,嘴裏顛顛說著話。
之中,跌宕起伏的交響樂宛若最後的鎮魂曲,現場一片混亂,工藤新一看著毛利小五郎拉起毛利蘭的手,自己卻無力地被人流衝向了遠方。
緊接著,船身開始搖晃,在場將近十幾個人沉溺於夢境中無法自拔,爆炸猶如一聲驚雷轟然而至,淹沒了小偵探歇斯底裏的叫喊與呼喚。
蘭——
他被這股力道甩出了甲板,眼看就要落入大海,身體卻突然間被人從後麵接住。
喧雜的叫喊和腳步聲渲染了恐慌的氣氛,工藤新一聽見那個抱住他的人嘖了一聲,隨即將他放了下來,他轉過身,聞到了對方身上撲麵而來的血腥味。
賭場的炸彈引爆得太快了,在鳴海光和諸伏景光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兩個人直接被爆炸產生的衝擊力掀飛了出去。
他們落在了兩個不同的方位,諸伏景光的傷勢不重,至少比他要好上不少。
鳴海光隻來得及確認了一眼諸伏景光的安全,便立刻離開了。
他現在應該滿身都是血。
“等等——”工藤新一伸出手,這個救了他的白發男人卻恍若幽靈一般從他身邊走過。
他麵色慘白,乍一看幾乎與那頭沾著血色的白發融為一體,在硝煙與大火中,他速度極快地沒入夜色的人群中,再也尋不見了。
鳴海光麻木地逆著人流走著。
他知道,船上的警察應該已經開始組織遊客撤退,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電梯是不能用了,他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徑直向上,三樓房間的大門大敞著,他等的人就站在房間裏。
鳴海光走上前:“山本小姐。”
山本伊織靠在窗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將長發高高紮了起來,回過頭緩緩開口:“你就是在餐廳給我傳紙
條的那個人你說可以告訴我真相,真相是什麽”
“在這之前,我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山本伊織沉默了片刻:“……按照你說的,我交給對方的資料是假的。”
她抬手解開脖頸上的項鏈,走到鳴海光的麵前將東西交給了他,鳴海光這才發現,這條項鏈的掛墜被對方換成了一隻u盤。
他早就猜到,朗姆不可能甘心讓自己順利完成這個任務,一定會命令卡慕酒提前和山本伊織進行交易。
但他知道,山本伊織和山本潤並不一樣。
她是山本製藥唯一的繼承人,專注於學術研究,對於金錢之類的東西並不像她的丈夫那樣有強大的,她會答應和組織交易的原因大概隻有一個。
為了山本潤。
她想要知道丈夫死亡的真相。
“警方的調查結果沒有問題,你應該看到凶手提供的證據了。”
在凶手淺川奈緒被捕後,她向警方提供了很多山本潤騷擾伊藤優杏的短信記錄,並且還拿出了一份伊藤優杏在自殺前親筆書寫的遺書。
淺川奈緒確實沒有撒謊。
但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一個偽裝高明到甚至可以騙過與他朝夕相處的妻子的男人,即使做出了有悖他固有形象的惡事,也很難被人所相信。
想來山本伊織也是同樣如此。
鳴海光內心複雜,“組織確實想要處理掉山本潤,但是並沒有來得及動手。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
“不用了。”山本伊織打斷了鳴海光,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猜到了。”
“我們結婚很多年了,最近這幾年,他越來越不耐煩,甚至好幾次在公司會議上公然頂撞我的父親,背地裏,瞞著我偷偷拉攏那些股東和他站隊,我早該猜到的,很多時候,人是會變得,感情比不過利益。”
鳴海光看著麵前的女人,雖然說著無所謂,但無論是對方精致的妝容下都無法掩蓋的黑眼圈和蒼白都足以證明,她曾經無數次為此而難過。
“那你為什麽還要同意和我做這個交易”他問。
“隻不過是不甘心想確認一下罷了。”
“我會和你們做交易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準備,雖然我並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兩個人本應該是同伴的人會想要分別與我達成交易,但我調查過,那個家夥和之前與山本潤聯係的郵箱一致,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並不信任他,你們相互對抗反而對我有利。”
山本伊織表情淡淡:“更何況,從我的角度來看,這種研究實現的可能性太低了,對公司沒有任何價值,給你也無關緊要。”
“原來如此……”鳴海光若有所思,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冷靜,完全不是衝動行事。
“既然這樣,山本小姐趕快去甲板上乘坐救生艇離開吧。”
山本伊織點了點頭,下樓前,突然轉過頭說道:“我突然想起來,當時在賭場,有一位帶著墨鏡的先生拖住了你的……同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這麽形容對方。他們應該還在這艘船上的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