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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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雨太大了。”
    車開了半路,貝爾摩德的聲音喚回了正在發呆的少年的神智。
    他有些茫然地側過頭,看著車窗外傾斜下來的雨水。
    “剛剛我說的,你都記住了麽”
    貝爾摩德敲了敲方向盤。
    “你的那位養母雖然也是組織成員,但是對於組織的人並不一定會有什麽好態度,不可能陪你一直待在福岡,如果有事,你也隻能自己去解決。”
    “還有,你的養父給你起了新的名字。”
    宮野海裏……或是說鳴海光接過貝爾摩德遞來的那封來自鳴海直人的手信,微微愣怔了片刻,拿著信紙的手緩緩垂了下去。
    貝爾摩德瞥了眼,問:“不拆開看看麽”
    “……不了。”
    少年慢慢吞吞地回答。
    “好吧。”貝爾摩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車內再次歸於沉寂,不知過了多久,一座坐落於海邊山坡上的別墅逐漸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裏。
    三層高的小樓藏於森林裏,木頭柵欄在外麵圍成了半圓形的圈,院子裏種植了許多形色各異的花卉和植物。
    過了一會兒,一位棕色長發,披著毛毯的年輕女人推開院門,她撐著一把漆黑的傘,站在雨中遠遠朝著漆黑的海麵眺望。
    她身後房子裏暖色調的光線透過玻璃灑在她的身側,那頭及肩的長發在黑暗中反射出一抹耀眼的金色。
    鳴海光的目光定格在那光亮上,莫名覺得這顏色有些熟悉。
    “或許你應該會喜歡這個地方。”
    就連貝爾摩德也不免對這樣的環境感到些許詫異,心中略微有些明白,為什麽鳴海直人要堅持讓人在福岡的宅子生活一段時間了。
    她下車和臉色蒼白的鳴海千穗裏身邊的管家攀談了幾句,餘光瞥見剛才還坐在副駕駛裏一動不動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院子外的山邊。
    雨似乎小了一些,烏雲漸漸散開,露出了微乎其微的幾顆星星。
    鳴海光抬頭看著,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
    他的記憶至今都很混亂,直到到了福岡,他仍舊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離開東京,又為什麽要被其他什麽陌生人收養。
    現在,他擁有了新的名字、親人和家,但他卻並不感到開心。
    在他的記憶裏,名為家的地方並沒有這麽大,隔壁鄰居家種的玫瑰很香,他總能夠聞到那股味道。
    他家的窗外也總能看見這樣的夜空,能看見星星對那時的他來說仿佛成為了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因為這樣的機會總是很少。他會趴在高高的窗台上,窗台外麵總會有一個女孩對著他笑。
    可再然後……再然後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變成了一團混沌的霧,哪怕想要更努力一些去回想一些什麽都會感到痛苦一些。
    鳴海光對這種無法掙紮的無力感感到絕望。
    可那位他現在名義上的母親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她明明並不喜歡自己,卻依舊指著天空中那顆最為明亮的星星,與他交談。
    “我也可以依靠它們找到回家的路嗎”少年不禁產生了些許的希冀。
    鳴海千穗裏看著他沉默了片刻,表情怔怔。
    那一刻她下意識想告訴他“可以”,可她突然想起,眼前這個孩子不過十歲卻已經被那位先生賦予了代號,沒有人會比白石家的人更了解組織那個地方,沒有人可以逃脫烏鴉的掌控。
    如果她現在說出了那句可以,給了這個孩子希望,那麽等到未來,這個孩子會不會和她年輕時一樣,陷入永恒的絕望與痛苦中呢……
    想到這些,鳴海千穗裏實在無
    法輕易說出那兩個字,最後保持了沉默。
    但她並不希望少年難過,盡管她厭惡有關於組織的一切,但眼前這個人,是她的丈夫花費了許多的努力和心血才好不容易托付給她的人。
    “這個啊……”
    鳴海千穗裏點了點鳴海光的額頭。
    “等你長大之後,自己去尋找答案吧……hikru君。”
    這樣的孩子無論如何與光似乎都扯不上關心,鳴海千穗裏觀察著他身上無法被遮住的那些傷口,心緒複雜。
    “走吧,小孩子還是不要隨便熬夜了,跟著我去看看給你準備的新房間怎麽樣”女人的嗓音柔軟而溫和,“直人和我說了很多有關於你的喜好,我特意挑了一間能夠看到海景的房間,說不定,會比站在這裏看更好一些哦”
    鳴海光乖乖點了點頭,跟著鳴海千穗裏往回走。
    貝爾摩德依舊站在車邊,看見他們回來,略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但卻什麽都沒有說。
    她急著趕回東京,不能在這裏停留,更何況,杉布卡那個女人也不可能歡迎她在這個地方留宿,她扔掉了抽了一半的煙,發動了車。
    “記得看信。”
    留下了這句,妝容精致美麗的女人毫不留戀地甩了甩頭發,開車離開。
    貝爾摩德離開以後,鳴海光跟著鳴海千穗裏去看了他的房間,名為赤西的管家替他準備的生活用品十分齊全,簡單交談梳洗過後,他和兩位長輩禮貌道了晚安,坐在窗邊拆開了那封鳴海直人留給他的信。
    ……或許該叫父親。
    信裏的內容很多很長,有一半都是一些生活上的關心與提醒,看得出來,這位完全沒有印象的養父似乎真的對他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鳴海光看著那些文字,也不自覺去想曾經的自己。
    中間的一大段就都是一些碎碎念了,比如說不要把頭發留的太長,不要吃過量的甜食,不要熬夜,鳴海光忍不住笑著很快掃完,直至看到了最後一段,這才收斂了笑容。
    [我暫時扣下了你的那些小機器人,你在福岡呆上幾年後,組織大概會讓你去國外上學,等你畢業回來,我將它們留在了東京的家裏。]
    他的機器人……完全沒有印象了。
    鳴海光想了想,發現什麽也想不出來,隨即把機器人的事放到了一邊。
    信紙的最後一段像是匆忙間臨時加上去的話,所有能夠寫的格子早已經被男人用完,這幾個字就歪歪扭扭的擠在下麵。
    鳴海光摸了摸,信紙還帶著些許被淋濕又曬幹後的脆弱僵硬。
    上麵潦草地寫了幾個字,既隨意,又很是珍重。
    [hikru,我在未來等你。]
    是夜。
    寂靜無聲的醫院病房裏,沉睡了整整一個多月的青年突然間清醒過來,他麵無表情地起身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窗簾。
    天氣晴朗,五光十色的燈光照亮了東京這座城市的夜,纏繞了許久的噩夢漸漸從眼邊褪去,血色卻仿佛早已經凝固,鳴海光晃了晃,玻璃窗前映出的自己身邊圍繞著憧憧鬼影。
    嘩啦——
    病房的門就在這時被人輕輕推開,來人抬起頭,朝著他露出淺淡的笑來。
    “夏油。”
    鳴海光驟然回頭,那一瞬間露出的神色複雜且古怪。
    “……能麻煩你替我跑一趟麽。”
    “我突然想起來,有件很重要的東西,需要立刻拿回來才行。”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找你。”夏油傑靠在門邊,“關於你們那個組織,還有我之前一直在查的一些事情。”
    “等你回來詳細談。”鳴海光仿佛已經知曉了一般的點頭,他拿起一旁
    的手機,沒有任何遲疑地撥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邊隻約響了三聲,很快就被人接起。
    “……g。”
    那頭琴酒沉默了片刻,聲音喜怒難辨。
    “什麽事。”
    “看在我小時候救過你一次的份上,幫我一個忙。”
    不等琴酒冷嘲出聲拒絕他,鳴海光道。
    “我要提前回組織。”
    鳴海光等了一會兒,隻等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掛斷的忙音,他有些無奈地放下手機,等夏油傑回來。
    夏油傑一來一回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提著被鳴海光放在公寓裏那隻裝著十一號的箱子回來。
    鳴海光檢查了一下病房內的監控,將它們全部遮住,打開夏油傑順道捎過來的工具箱拆開了十一號的外殼。
    夏油傑在一旁挑了挑眉:“在做什麽”
    “找一樣東西。”鳴海光看似漫不經心的解釋道,“我的養父……曾經在十一號內裝過一枚特殊的記憶芯片,我要把這東西取出來。”
    他原本就是小機器人的製造者,很快就從十一號的身體裏找到了那枚芯片,取出以後,鳴海光並沒有急著讀取它,而是將他交給了夏油。
    夏油傑愣了愣,接過,問:“什麽意思”
    “我很快就會回組織。”鳴海光解釋道,“按照組織的程序,臥底回去的成員一定會接受一段時間的監視和調查,芯片裏麵很可能儲存了一些我養父留下的有關於組織的秘密,我暫時還不能知道。”
    “那你那些朋友……”夏油傑皺了皺眉,看向他,“你昏迷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每天都會過來,要是你回組織,那他們那邊……”
    “hgi和陣平君啊。”鳴海光想起他們兩個,忍不住笑了笑,“傑君,你之前做決定的時候,有問過悟君的想法麽”
    夏油傑怔了怔,隨即勾起唇:“你說得對,那你準備怎麽離開”
    鳴海光打開另一部手機,找出小早川拓真的聯係方式快速打了一段話發送出去。
    “我想,日本警視廳應該不會需要一位有著精神病史的警察。”鳴海光垂眸,“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情即使不是我捅出去,也遲早有一天會被上麵知道,不如我自己主動曝光出去。”
    “你在警視廳門口昏迷那天的照片被不少媒體拍下,雖然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熱度稍減,但網上至今還有對於那起本田車自燃案、你、還有那位被當眾射殺的臥底警察的各種猜測,一旦你公布病史,也就意味著……”夏油傑很快想到了這其中的關鍵點,深色的眼中散發出一抹奇異的光。
    “迫於輿論壓力,警方有很大可能會重啟我養父之死的調查。”
    鳴海光笑了笑,隨即接著說道。
    “那個幕後黑手一個月前能易容成我曾經熟悉的人來找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應該已經非常急迫了才對。而我即將回到組織,到時候也能通過這次事,看清楚組織那邊究竟現在是什麽樣的態度。”
    雖然這場長達一個月的噩夢無比可怖,但在丟失的記憶完全歸位後,鳴海光反而發現了許多那個時候的自己不曾發覺到的細節。
    但那些終究隻是他的猜測,在讀取鳴海直人所留下的記憶芯片,看到裏麵的內容前,一切都還隻不過是一些虛無縹緲的猜想,現在並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和夏油傑一一解釋。
    鳴海光說:“好了,傑君,接下來,你也該把你的事情完完全全告訴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