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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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寒風越發淩冽,鳴海光麵無表情地昂著頭,嘴裏苦的發澀。
對麵站著他最不想麵對,同時也是最難纏的一位朋友。降穀零天生有著那樣能力,他並沒有把握保證,在這樣一個不恰當的時刻不被他抓住任何有可能的破綻。
降穀零一直都在打破他的計劃,當初他為了把人弄遠點,特意選了東歐那個地方作為他的任務點,本想著有貝爾摩德在,這位朋友大概率既不會有什麽危險,也沒法辦成什麽大事。
沒成想還沒等他從那堆破事裏抽出身,降穀零這個混蛋連代號都掙到手裏了。
更加糟糕的是,如果他猜的沒錯——在他被朗姆算計犯了病、分身乏術的這段時間裏,降穀零應該早就已經以波本的名義投入朗姆的麾下。
如若不是他事先從朗姆這裏得到了什麽情報,鳴海光敢肯定,他應該早就和hiro一樣,在幾個小時前出現在了那個基地裏,和他們一起上演夏油傑的背叛遊戲。
鳴海光一設想那個場麵就感到無比的頭痛,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慶幸降穀零為了在這裏蹲點自己而沒去山上,還是去了比較好。
降穀零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對他們彼此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諸伏景光的暴露算是一半是自己計劃好的,一半是意外,至少hiro在那次琴酒查清叛徒的時候就被自己調到了身邊,一直也沒有等來有可能得到代號的機會和時機。
他確實是故意的,沒有代號的邊緣人物比起有了代號的成員更容易脫身,或許這是他的自作主張和一廂情願,但他認為——同期這些家夥的優秀至少不該用在這種地方。
基地爆炸,在琴酒他們眼裏,一個被綁住手腳又受了傷的邊緣人物死了便死了,事後也不會有時間精力再去深究這件事。
但降穀零不一樣。
他現在站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鳴海光不算了解朗姆,但他了解組織裏的作風,這種有能力有野心的新人——非常適合成為某些關鍵時刻第一個被丟出去的籌碼。
而以降穀的性格,即使知道估計還是會選擇拚一把。
畢竟。
誰能比降穀零還不要命。
想到這裏,滿身霜露的年輕男人麻木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麵無表情地與降穀零對視,藏在昏暗中的眼睛沒有絲毫的光亮。
他慢吞吞地笑了笑,故意問:“所以,你現在準備用什麽身份和我對話公安警察降穀零……還是組織的波本酒”
見降穀零陰沉著臉沒有立即開口,剛剛榮升警視廳通緝令榜首的黑警先生狀似無奈地長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看來,波本這個身份確實給了你許多的便利,我猜,你應該從朗姆那裏知道了不少有關於鳴海光這個人的信息……不對,你甚至特意親自跑了一趟福岡,難不成你還挖開了山頂那一攤破爛,找到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
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努力把自己也帶進這種思緒裏。
他在心中反問自己——那棟被燒的隻剩下碎渣子的別墅裏,降穀零究竟還能找到什麽東西
可無論他怎麽想讓自己的思維轉起來,身體還是大腦都早已經在一係列極度的刺激和冰冷中變得遲緩和僵硬。
可要是降穀什麽都沒發現,按照他對對方的了解,此刻他應該早就已經被拷上一對冰冷的玩意,蒙上眼睛坐在秘密前往警察廳的車上了。
他甚至能猜到ero在這之後會怎麽做——到了這個地步,金毛混蛋絕不會看在什麽同期的麵子上對他手下留情,至少要等到讓他把知道的秘密和情報吐個幹淨之後,再考慮考慮幫他去想之後應該怎麽少判個幾年才對。
但現在這樣僵持就很不合理。
不過做這種事,鳴海光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對於好友的做法也不過都是他基於他們性格的一些猜想,到底降穀零究竟要在這裏做什麽……
……自己難道又有反抗的能力嗎。
自我認知無比明確的鳴海光自暴自棄地得出了結論,甚至覺得自己心態真是不錯,至少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給自己找點陰間笑話自我安慰。
他帶著這種擺爛樂子人的心態,直到親眼看見降穀零掏出了他的愛槍的那一刻也並沒有變過臉。
他配合地舉起手,歪了歪頭,擺出一張猶如警校時期每次體測不合格被鬼塚教官訓話時的上墳臉。
“——我在附近有個地方,你既然沒打算抓我回去,天這麽冷,不如回去再說”
……
這還真不是鳴海光一時想出來的緩兵之計,他是真的凍僵了,不管現在怎麽樣,考慮到三天後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就還不能在這裏就輕易倒下。
這附近都是居民區,淩晨鬧出一點動靜對誰而言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考慮到了這一點,降穀零隻是沉默了片刻,居然默認了鳴海光的提議。
而鳴海光也確實提前在這附近租了一間屋子,並且十分巧合的,距離當初的宮野診所隻有幾步路的距離。
於是兩個實際上都對這一片很是熟悉的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走進了鳴海光租的公寓,在青年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降穀零突然開口。
“……”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這個不知道怎麽從對方嘴裏蹦出的詞猶如一道平地驚雷,鳴海光還沒有脫離門把手的右手陡然一顫。
黑暗中,他半天才從這個名字裏緩過神來,艱難地問:“……什麽”
“我在學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眼熟,因為你和宮野艾蓮娜長得很像。”
看見鳴海光這個反應,降穀零終於對同期的身份完全確定,他探究地注視著他。
“其實還是挺明顯的。雖然我小時候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見過你,但偶然間還是聽宮野家的人提起過——家裏還有個叫做海裏的長子。”
“再加上——宮野家的事情在組織裏實際上並不算難查。”
鳴海光閉了閉眼,回想起當年他趴在窗台上,匆匆見過一眼的金發男孩,和當時明美說過的,和降穀零相關的隻言片語。
——怪不得,當初他在食堂看到這頭隨手拉來的金毛覺得眼熟,原來是有原因的。
誰能想到,當初打架受個傷還能跑到他家哭鼻子的小鬼居然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種形式的掉馬可從來不在鳴海光事先設想的範圍,他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對著麵前這個另辟蹊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完全他媽的笑不出來。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開燈,窗簾沒拉,客廳裏的光線也不算完全灰暗,鳴海光轉身讓自己陷入柔軟了沙發裏,揣摩起降穀零的心思。
和宮野家那點交情就連在他看來都微不足道,不足以成為降穀零仍然在這裏和他廢話的原因。
“降穀,我是誰很重要嗎——你是警察我是叛徒,這已經是注定的事實。”
“……還是說,你念著童年和警校時那點淺薄的交情,還想著繼續相信我”
最後這一句話問的實在是有些諷刺和無情,以至於讓一直在克製自己的降穀零差一點就沒忍住朝著這張臉來上一拳。
他盯著鳴海光那張蒼白到下一秒就能入土的臉,眉心跟著太陽穴一起抽,最後克製地冷笑了一聲。
“那你怎麽不幹脆揭露我的警察身份,難道也是念著那點淺薄的交情”
鳴海光微微一滯。
看他這幅樣子,降穀零冷聲道:“鳴海,就像你說的,我是警察你是叛徒,就算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麽交情,在這層身份之下,也不剩下什麽了。”
在成為臥底之後,降穀零身上的那種張揚和肆意似乎少了許多,他此刻站在這裏,帶著內斂和壓迫,眼神中滿是肅然和冷意。
很熟悉也很陌生的眼神。
鳴海光沉默收回視線。
他知道降穀零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他大概率通過過去他所做的某些事情做出了一些判斷,在理智與權衡下,選擇了除將他抓回去之外的一條對他作為臥底警察而言會變得更加有利的路。
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裏。
剛剛升起的那點暖意頓時消散的一幹二淨,他真正意義上的從頭冷到了腳,他強行使自己與降穀零對上視線,企圖徹底摒棄幾分鍾前他那點可笑又可憐的隱秘心思。
降穀零似乎一無所覺,他甚至沒有放棄這裏手裏扣著那柄隨身攜帶的槍,正如他口中所說的那樣,表現得對待麵前的人並沒有絲毫信任可言。
……這樣也好。
鳴海光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從千瘡百孔的空洞裏勉強找回了點零星的演技,他向來不擅長這個。
他覺得哪裏都不太對,眼前的人每一張臉和每一句話都讓他感覺十分的陌生,以至於他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舊疾發作,甚至比之前每一次發作,都要更加瘋了一點。
“……什麽都沒有就對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找回了聲音。
“降穀你連宮野家的事都能查到,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也應該知道,組織裏那些人對我評價,和我當年在英國做過的那些事。”
提到英國,降穀零目光微閃,他正打算開口,卻被鳴海光打斷。
窩在沙發裏的年輕男人自己給自己翻了個麵,藏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我十惡不赦,但那又有什麽關係”
“你說什麽”降穀零幾乎不可置信。
“我說——”
鳴海光突然間側過頭,袖下閃過一絲冷光,下一秒,他的掌心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袖珍手槍。
麻醉針射入降穀零皮膚的那一刹那,降穀零清楚地看見癱在沙發裏的人坐了起來,那雙綠色的眼眸微微垂下,遮住了所有他想隱藏起來的情緒。
意識的最後,他聽見鳴海光說。
“我大概能猜到你今天這麽做的意圖,我不知道你究竟從我以前所做的一些事情中產生了什麽錯覺,以至於讓你今天出現在我的麵前試圖和我談條件。”
“——但我誰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