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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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後,毫無發現的調查隊伍從海岸公路再次出發,在黑田兵衛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正在無限壓縮著已經很是緊迫的時間,前往更加偏僻的鳴海老宅。
車上,已經將近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的眾人正在閉目養神,黑田兵衛近乎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再次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通訊,視線越過車窗外飄搖不定的雨幕望向了更加遙遠的海。
他和小早川拓真都沒有合眼。
這是他們距離覆滅組織最近的一次,鳴海直人所帶來的名單對於組織而言是致命的,然而正如黑田兵衛所擔憂的那樣,在黎明到來之前,所有懸而未決的事情必須要有一個答案。
車隊一路無聲,空氣中裹挾著某種急促而緊張的氣氛而顯得愈加靜謐。
離開了平坦的公路之後,車的行駛突然間變得顛簸起來,輪胎爬上泥濘的山坡發出了陣陣難聽的噪音,卻又很快消散在雨聲裏。山路灰暗,唯有樹枝枝椏的間隙間透出一點光來,盡管那光芒也無比的渺茫。
為了避免山上還有組織的人留守,負責開車的警員將警車停在了半山腰不會引人矚目的地方,眾人分散成幾個小隊分頭上山。
以小早川拓真為首的隊伍是第一個到達的。
小早川拓真觀察著四周,對前方的兩名警員點頭示意,通訊器的紅點在黑暗中微微閃了閃。
“各小組注意警戒,確認沒有危險後再進入劃定區域。”
黑田兵衛的聲音清楚的出現在通訊之中,過一會兒,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間問道:“小早川,你們那邊怎麽樣”
“我……”小早川拓真剛剛開口,餘光卻不經意間掃過一道黑色的虛影。
氣氛刹那間變化,走在前麵的警員突然間倒下。
小早川拓真猛然間抬起頭,磅礴的大雨下,不知何時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不屬於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身影。
寂靜驟然間被打破,看不清麵容的人高高舉起一把鐵鍬,眼看就要打下,小早川拓真迅速附身後退,狼狽地躲過了突如其來的這一擊!
誰都沒有開口,他們在黑暗的樹林間交手數回,生死存亡間甚至隻能聽見彼此之間越發急促的呼吸聲和腳步聲,直到一聲槍響,無數隻鳥驚飛而出,所有的一切才終於停止。
通訊器另一端安靜了數秒,傳來了黑田兵衛平穩的聲音。
“……小早川警官,匯報你目前的情況。”
小早川拓真抬起頭,臉頰一側滴落的猩紅隱沒在黑暗裏,他保持著從下自上舉槍的姿勢,須臾才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臉。
“銀發,還有雙色瞳。”小早川拓真沉下臉,緩緩道:
“……你是庫拉索。”
被槍指著的女人露出了稍顯意外的神情,然而很快她的神色就再一次冰冷下來,小早川拓敏銳的注意到對方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被槍指著,她的身體每一處都在釋放著即將反擊的號角,但動作卻在下一秒堪堪停下。
他刹那間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源,另一隻左手反應極快地抽出藏在腰側的刀,猛然間回過頭——
還有一個人!
向來和善的警官先生第一次露出了不一樣的冷酷麵孔,偷襲者棕色的發絲被銳利的刀刃斬斷,如果不是庫拉索反應快,隻差一點,另一個人被削斷的就不是頭發,而是右肩了。
“……退後,雪莉。”
庫拉索麵露警惕,問道:
“你是什麽人”
男人回答道,“一名警察。”
他的目光忽略了麵前的庫拉索,看向了被她攔在身後的雪莉身上。
這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組織成員顯然十分年輕,在他出現之前,她們似乎正在附近挖著什麽東西,並且已經得到了成果。
——因為那隻還未來得及清理,沾滿了泥土的箱子,此刻就在雪莉的手上。
一切時間都精準的恰到好處,此刻小早川拓真的心中並沒有升起任何與喜悅這個詞相近的情緒,他不知為什麽又突然間想到了幾十分鍾前黑田警官那句看似無意的喃喃自語。
“鳴海直人,真的已經死了麽”
他們如今所做的所有決定和行動仿佛早在最初就已經成為了某個人的既定劇本,有一雙手在推動著他們去懷疑、去調查、甚至去找到那個真相。
可是最終這個真相,究竟是他們自己發現的,還是對方想要他們知道的&t;真相&t;呢
小早川拓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他很快就從這種可笑卻又細思極恐的思維漩渦中脫離出去。目光下移,最後定格在那隻被拎著的箱子上。
不需要多言,僅僅幾個眼神的交流間,庫拉索已然明白對方的目的,她沒有回頭,隻是語氣急促地說:“——你先走!”
宮野誌保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大步奔向了森林深處,而留下來斷後的庫拉索則強勢地攔住了小早川拓真。
他們身手相當,幾個回合間都難分伯仲,直到不遠處傳來雪莉的驚呼聲,庫拉索剛剛回過頭,立刻被小早川拓真抓住了時機。
砰!
這一擊正中了胸骨,庫拉索向後倒了幾步,卻並沒有再回身反擊,而是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雪莉離開的那片森林裏。
雨勢微歇,如濃墨般的天色漸漸轉淡,位於老宅平行海岸線盡頭的懸崖邊徑直出現了一隻濕潤蒼白的手,手主人的力氣格外之大,他一把握住那凹凸不平整的邊緣借力一躍,就那樣輕鬆翻了上去。
宮野明美撐著傘站在雨中,風雨拂過她的長發,她垂下頭,目光憂慮地看著來人。
“……大君。”
諸星大抬起頭,濕漉的長發間露出一雙綠色的眼眸,冰冷的目光在觸及到女人時變得溫和了些許。
他的手裏提著一個和雪莉一模一樣的箱子。
然而這樣的目光轉瞬即逝,他側過臉,看著山下一片昏暗的森林,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麵色微肅。
他回過頭,冷淡地質問:“……你怎麽來了”
宮野明美抿起唇。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在做什麽,但強烈的不安感卻在此刻將她完全籠罩,她下意識覺得,剛才大君所看向的方向,正在發生什麽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再次回過頭,目光落在正在試圖打開箱子的諸星大身上。
而這個剛剛與她確認關係的男人身上,似乎也有著諸多自己所不了解的秘密……
女人沉默了片刻,解釋道:
“小早川先生聯係了我,車已經在山下準備好了,大君,我們……”
“還不行。”諸星大倏地停止了動作,出聲打斷了她。
他看了眼宮野明美略顯得驚愕的臉,言語間又稍微緩和了些許,“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這裏很危險,你……還是先離開吧。”
宮野明美微微闔眸,靜靜地看著男人試圖打開手裏的箱子。
這隻箱子的開啟方法並沒有諸星大一開始所設想的那樣複雜,然而當打開箱子看見裏麵的東西時,最先發出一聲驚呼的,居然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宮野明美。
她怎麽會不認識箱子裏的東西,被埋進土裏蒙上灰塵的小機器人就如同宮野一家曾經被永遠封存的記憶,那時候所有的痛苦和磨難還尚且沒有到來,她的哥哥海裏仍舊窩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裏,帶著笑將取名為十一號的小機器人放在窗台上展示給她看。
可這樣的記憶實在是太過於短暫了,短暫到宮野夫婦的麵容如今在她心中也逐漸變得不再那麽清晰,她在壓迫與麻木中度過了一年又一年,一去不再複返。
時至如今,她又怎麽不希望能夠帶著僅剩的家人一起離開組織年幼的她做不了什麽,現在……她似乎仍舊無能為力。
宮野明美將傘扔在了一邊,綿綿的雨很快打濕了她額前的發。
“這個機器人,和我哥哥小時候做過的一款,是同一個類型,它特別的地方在於……”
她用了幾分鍾的時間,十分熟稔通過幾個步驟繁瑣的拆卸,從金屬眼球的內部取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
“——必須要通過特定的程序,才可以拿到被藏起來的、最關鍵的東西。”
緊接著,宮野明美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哪怕她是宮野家最“普通”的那個孩子,她仍舊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某種特質。
“大君,這對於我來說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小早川先生口中所說的那個,孤身一人對抗組織的人……是我的家人。”
她低下頭,看著那個熟悉的小機器人,目色之中流露出的除了悲傷之外,更多的則是堅定。
“所以無論如何,至少現在……我不可以離開。”
……家人麽
諸星大……或者說赤井秀一微愣了片刻,隨即斂下眸,陷入了沉思。
和日本警方的合作原本並不在這位隱姓埋名的fbi的計劃之中,他故意接近宮野明美,隻是為了獲得能夠接觸到組織的機會。可是很顯然,日本警方那邊的進展比他們預料之中的更快,隻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宮野海裏。
他曾經在母親瑪麗的口中得知過這位組織科學家在英國所做的事情,瑪麗言語中的熟稔與模糊不清成功引起了當時作為聽眾的他的注意。
這位敏銳的fbi先生當時幾乎立刻意識到一個關鍵點——他的母親與“宮野”似乎是舊識。
可赤井瑪麗與宮野海裏的年齡無論如何也很難對得上號,宮野海裏在英國留學期間也不可能會有和對方接觸的機會。所以無論如何想,唯一有可能的一點是,赤井瑪麗與傳聞中的那對宮野夫婦……至少曾經有過一定的接觸。
這一段被長輩刻意隱瞞的往事足以引起他的好奇,更何況他雖然利用了宮野明美,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也並非隻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任務對象。
這次日本之行的進展已然比他所預想的快的多……既然這樣……
“走吧。”
遠方接近海岸線的地方,天空緩緩出現了一抹白色的光。
諸星大保存好那枚鑰匙,收起所有東西放回箱子裏。
“——去找另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