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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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二樓隨處可見價值上億的古董,這些擺件大多都帶了某些宗教意味,擺在空蕩的走廊中顯得格外的陰森和恐怖。
然而無論是鳴海光還是夏油傑都並不是會害怕這些東西的人,甚至夏油傑還特意跑到一個人形像的麵前摸了一把,手上薄薄的灰塵使他微微皺起眉。
這裏麵所有的東西都證明這個房子像是許久未曾住過人的樣子。
然而鳴海光卻不這麽認為。
他一直凝視著窗外的梧桐木,不斷回憶著當時的自己所站的位置,直到走到一堵牆的麵前。
牆麵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被幕布蓋住,鳴海光一把將它揭了下來,灰塵使得他退後兩步,目光在觸及畫中的內容時,表情微微凝滯。
這是一幅用筆堪稱精絕的作品——輝煌的鎏金天空與波濤洶湧的大海在同一張紙麵之上交相呼應,冷暖色調對衝既交融又違和。
海麵之上,無數船隻逆流而上,他們有的翻入大海、有的葬身魚腹,但他們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而天空的盡頭,烏鴉展開黑色的羽翼,猶如遮天蔽日的神明。
鳴海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向下,果不其然在落款處看見了那個姓氏。
——白石。
這應該就是鳴海千穗裏的祖父當初烏丸蓮耶的那幅“敲門磚”。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諷意。
然而誰能想到,烏鴉給白石家帶來的,並不是想象之中的財富與權利,而是滅頂之災。
“在這裏。”
他推開這幅導致了白石千穗裏一生悲劇的東西,一道幽暗的小道頓時出現在了他與夏油傑的麵前。
”——烏鴉的巢穴。”
“你醒了。”
宮野誌保睜開了眼睛,她茫然了幾秒。
在“取出”腦脊液之後,朗姆安排了下屬送她去和姐姐宮野明美匯合,可是車子卻在半路出了問題,她也在混亂中被不知名的人給打暈劫走。
再次醒來……就是在這裏。
她迅速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危險處境,猛然間從柔軟的床上坐起身,卻發現自己似乎身處一個類似於臥室的地方。
說是類似的原因——是因為這間感覺空間很大的房間可見度低的驚人,她幾乎隻能通過觸摸去分辨自己所身處的周圍環境。
然而很快,屋內就亮起了光線。
宮野誌保率先看到的人是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推著輪椅,輪椅之上坐著一位帶著氧氣罩的白發老人。
宮野誌保站在原地,眼中浮現出警惕。
老人點頭向貝爾摩德示意,她恭敬地向後退了幾步,卻並沒有離開保護的範圍。
“說起來,我和宮野家一直都很有緣分。”
老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宮野誌保,緩緩開口。
“十年前,你的哥哥也同樣站在過這裏。他曾經許諾過,要向我獻出他的忠誠、生命、乃至靈魂和所有的一切,但是最終他依舊背叛了我。”
宮野誌保若有所感地回過頭,鳴海光與夏油傑兩人走進暗道的畫麵赫然間出現在了監視器上。
機械輪椅在柔軟的地毯發出輕微的聲響,老人就這樣操控著它緩慢上前,在宮野誌保的注視下一步一步來到她的麵前。
他伸出了遍布褶皺和斑紋的手,以一種絕對命令的姿態告訴宮野誌保。
”——將腦脊液交出來。”
宮野誌保眼中閃過驚懼:“我……”
“別說那東西不在你的身上,雪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老人微笑著打斷了他,“你和庫拉索在福岡做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鳴海直人將他的腦脊液藏在了老家的某個地方。”
宮野誌保的眼睛微微放大。
“鳴海直人,這個男人確實非常優秀,如果他能夠一直效忠於我,我說不定會讓他接替朗姆的位置,隻是可惜,他身邊的變數太多了,其中最讓我後悔的,就是我將伊勢穀正清和他組成了一對搭檔,以至於讓那個警察之子在那幾年裏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
“至於宮野海裏——”
老人頓了頓,頗為可惜地歎了一口氣。
“說實話,我從未相信過這個孩子的誓言與忠誠,每當看見他的那雙眼睛,我總能夠想起曾經所見到過的無數位潛入組織的警察的樣子。”
“正義、善良、悲憫,這些所有的特質對他而言仿佛與生俱來,我無比了解他,也深知他的某些本性無法改變,所以無論過去多久,他也絕對不會成為一名真正的組織成員。”
“但是你不一樣,雪莉。”
“你出生於組織,從小我就為你安排了嚴格的訓練和學習路徑,可以說,你所有的認知和成就都源自於我,是我賦予了你這一切。”
“而我對於你這樣的孩子要更加寬容一些,我相信你隻不過是被那些虛假的親情蒙蔽了雙眼,你最終仍舊應該站到我的身邊來。”
午夜降臨,窗外的夜色如化不開的濃墨。
或許是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老人那維持著邀請動作的手指指尖正在不受控製地發顫,他垂垂老矣,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能夠穩坐於幕後的、令人膽寒的黑衣組織首領。
除了一直站在他身後,沉默不語的女人。
烏丸蓮耶的生命流失的速度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還要更快,她早就應該想到,從朗姆反叛意圖開始奪位起,這個老人所做的每一步決定下都透露出了無法掩蓋的緊張與急切。
貝爾摩德眼中劃過一絲不可思議。
她想,怪不得g在離開這裏時會說出那樣的話。
年輕的tkiller早就已經在這場爭端開始的最初預見了組織最終覆滅的結局,大廈將傾,bss與朗姆的爭鬥中,沒有人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所以g早早離開了。
貝爾摩德很難去描述她現在的心情,她和琴酒從本質上來講並不一樣,她是烏丸蓮耶的養女,從幾十年前就一直跟隨在這個野心勃勃的老人身後,但上位者終究是無情的,在她成功通過了實驗室的身體檢查後,她的養父幾乎毫不猶豫地將她也送進了實驗室裏。
她曾經問過烏丸蓮耶,老人卻說:“莎朗,我給予了你永駐的青春,這樣難道不好嗎”
不好。
她看著老人混濁且冰冷的眼,冷漠地想。
再濃烈的感激與愛都將有可能變成恨,更別論這年複一年的搓磨與罹難。
烏丸蓮耶將宮野誌保當作能夠拯救他與組織、或者說烏丸財閥這個龐然大物的最後一根稻草,卻全然不知,這個想法從出現的開始就顯得可笑。
貝爾摩德無比了解宮野家的每一個人。
哪怕是曾經被她憎恨入骨的宮野艾蓮娜,她的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骨子裏卻依舊無法磨滅那種近乎天真的善良。
——這種矛盾的特質在她的孩子們,尤其是宮野海裏的身上幾乎達到了巔峰。
更何況,以目前的狀況,即使沒有宮野家的這幾個人……
貝爾摩德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窗外,微微皺起眉。
組織在警方和政界的暗線在幾天之前就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斷聯,正常人大約早已經可以想到那邊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
他們早就已經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失去了情報優勢,剩下的秘密也遲早會被那些與他們有過交易的人嘴裏吐露出來。
也隻有眼前這個人看不清楚罷了。
在貝爾摩德的注視之下,宮野誌保顫顫巍巍地搖了搖頭,但臉上的表情卻露出了些許的猶豫。
烏丸蓮耶見狀,更加急切地伸出了手:“交給我!雪莉!你以為自己不交給我,還能活下去嗎!我會立刻殺了你!難道你想要為了害死你父母的哥哥付出生命那的代價嗎!”
宮野誌保猛然一顫,她的眼中浮現出冰冷的恨意,她從大衣內側的口袋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頭盒子。
“鳴海直人將鑰匙和東西放在了兩個地方。”
烏丸蓮耶將東西奪了過來。
“我猜你應該也同樣拿到了鑰匙,對吧”
……
另一邊,鳴海光和夏油傑很快意識到了他們正在一個極為狹窄的地方繞著圈。
他們已經嚐試了無數種走法,手機也暫時失去了信號。在這途中,不好的預感一直反複湧上鳴海光的心頭,直到前方出現了光亮,他比夏油傑更快一步衝了出去。
緊接著,他愣在了原地。
宮野誌保退後了兩步,掩飾不住驚慌的目光倏然間與鳴海光對上。
在一堆連接了各種醫療儀器的床榻前,一隻形容枯槁的手緩慢地抬起頭,他的身體劇烈平躺著劇烈震顫了一下,隨即痛苦地扭身翻滾了起來。
所有人都因這恐怖的景象的止住了腳步。
烏丸蓮耶裸露在外的皮膚之下仿佛有無數隻遊動的蟲子,它們在老人的身體中瘋狂活動著,但很快,像是再也無法承受一般,皮膚褶皺處的紋路一寸、一寸由內向外崩裂開來,鮮紅的血很快將他整個人浸染。
最初隻是四肢,接著是背脊,直到最後,就連臉上的也盡數崩裂,僅僅幾十秒鍾的時間,老人整個人已經淹沒在了他自己的血液裏。
貝爾摩德咬了咬下唇,下意識地上前兩步,然而還未等她伸出手,下一秒,對方因為痛苦與不甘而抬起的手轟然落下,無力垂落在了床邊。
她的目光隨著那隻垂落的手不可置信向下,直到聽見旁邊連接著老人心髒的儀器發出平穩而漫長的響音,這才緩慢抬起了頭。
烏丸蓮耶……
死了。
“……你置換了溶液”
房間內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貝爾摩德率先開了口。
她的臉上看不出是悲傷或是別的什麽,隻是平靜地、冷淡地,這樣看向了負責注入腦脊液的宮野誌保。
宮野誌保搖了搖頭。
她沒有時間這麽做。
她本身並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庫拉索是鳴海光為她前往福岡所安排的一道保險,但這個任務所消耗的時間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更久,幾乎是在取到東西的同時,庫拉索就必須回到東京等待朗姆的任命。
“這確實是鳴海直人留下的腦脊液。”
“那為什麽……”
“腦脊液中的某種蛋白確實可以促進增加維持腦功能的細胞。”鳴海光代替她開了口,他緩緩走向老人堪稱慘烈的屍體,“但是這並不能證明,腦脊液對於延長壽命這一結果是否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效用。”
“簡單點說,他不過是被一些處心積慮的科學家騙了而已。”
夏油傑微笑著上前,彎腰撿起了地上殘餘的液體。
突然間,他神色微變。
“鳴海……”
回過頭的鳴海光也同樣看到了那一幕,觸碰了試管的夏油傑指尖的皮膚也如同剛剛的烏丸蓮耶一般崩裂開來。
“不是因為腦脊液!”
鳴海光迅速反應過來,扭過頭。
如果隻是單純的注入腦脊液,烏丸蓮耶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這試管裏的東西殘留著咒力,世界意識正在排斥著這股力量!
與此同時,這個古堡突然間劇烈地搖晃起來!
手裏的試管如同燙手的山芋,夏油傑卻並沒有放手,他皺了皺眉,很快也意識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的非比尋常,拿著東西就想要往剛剛他們進來的地方衝去。
緊隨其後的鳴海光推了一把尚且還在愣神的宮野誌保。
世界意識的突然發難顯然是積蓄了一段時間的力量,這個孩子再繼續留在這裏無疑非常的危險。
宮野誌保張了張嘴,無措道:“我……”
“別害怕,誌保。”
鳴海光笑了笑。
“出去之後,先去和明美匯合吧。”
“你會來找我們嗎”
“當然。”他點了點頭,“我曾經和媽媽約定過。”
宮野誌保微微怔了怔,很快紅了眼眶。
古堡即將崩塌,再也等不及的鳴海光朝著妹妹身後已經打開密道的貝爾摩德微微點了點頭。
“……這是最後一次了,by。”
千麵魔女勾起紅唇,整理了一下肩頭微卷的長發。
“希望你能夠順利地……活下去。”
她拉著宮野誌保,向後仰倒,她拉著早已經準備好的繩索,帶著宮野誌保一路滑到最下麵一樓。
鳴海光確認了她們的安全之後鬆了一口氣,隨即頭也不回地跑向夏油傑。
“現在應該怎麽做!”
“將東西送回它原本的地方。”夏油傑的手心一片濕潤,他像是並不會感到疼痛一般,“但是想要徹底停止世界的融合,讓世界意識再次沉睡……”
他的目光落在烏丸蓮耶的屍體之上。
“就必須完全清除這個世界所有的‘異象’。”
“——這其中,也包括你。”
諸伏景光與降穀零趕到時已經晚了。
唯一通向古堡的吊橋在鳴海光夏油傑兩人通過之後就被烏丸蓮耶下令收起,直升飛機並不具備安全的降落條件,最終隻能冒險懸在古堡後麵的山坡之上,由幾人通過天梯落地。
他們落地的一瞬間,火光衝天而起,所有的警察在幾十秒鍾中的時間內看著古堡被大火包圍。
緊隨其後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恍惚間,仿佛古堡所處的整塊地都在劇烈地搖晃不停。
“降穀先生……這樣的爆炸,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前進了。”
風間裕也滿身狼狽地與上司匯合,卻看見向來以冷靜著稱的降穀零與身邊並不熟悉的男人都死死咬著牙,那雙眸子仿佛也被染上了這衝天的赤色。
幾個熟悉的單詞組成的名字藏入風中,破碎在寂靜無邊的大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