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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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影中的惡之花
    “背過身,把包放下,丟開,抬起手!”
    木倉支後的警員命令道,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這個背對著他們的危險分子。
    唯獨被燕晨扶著,坐在地上的田靜依滿心茫然。
    這是發生了什麽……
    她虛弱的身體,痛苦混亂的大腦,讓她一時沒有力氣去思考,去辨別眼前的場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隻知道,是燕晨救了自己。
    田靜依張了張嘴,被喉間堵塞的血液嗆住,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
    她想感謝燕晨。
    她想為燕晨說幾句話。
    隨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什麽冰涼的東西抵住。
    田靜依微微一愣,下意識垂眼看去,看見了一把木倉。
    田靜依呆呆地抬起頭,看向剛才還望著她流淚的青年,腦海中更加混亂。
    燕晨一手扶著田靜依,一手持木倉抵著她的脖子,緩緩挪到了她身側,挪向麵對眾警員的位置。
    沒有了身體的遮擋,看清他手中的事物,對準他的木倉支逼得更緊了。
    “你在做什麽!”邢舟揚憤怒地低吼出聲,帶著警告。
    其他警員也紛紛道:“放下木倉!”
    “我們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
    ——在絕對的武力碾壓下,許多罪犯都會被嚇到,或是露出破綻,或是主動認罪,或是陷入瘋狂。
    這無疑都是警衛們的機會。
    然而被警車,被極具壓迫力的鳴笛聲,被六七個警員圍在中間的青年,此時卻絲毫不受恐嚇。
    他雲淡風輕地,將話還給了他們:“你們才是,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手穩得驚人,木倉口對準女人的大動脈,連顫抖都沒有一下。
    燕晨抬起眼,對著一個個黑漆漆的洞口,語氣平靜:
    “後退,否則我就開木倉。”
    他的食指緊貼著扳機。
    一時的衝動過後,燕晨很快就想起了燕瑤已經去世的事實。
    他不會真對一個無辜的,倒黴的陌生人開木倉。
    但他也肯定,眼前這群人不會用一個無辜者的生命,去賭一個瘋子的善心。
    就像現在。
    見識過盧洪傑的死狀,眾警衛一點都不懷疑,燕晨話語中的真實性。
    在孫一丹,也就是他們的隊長,朝後揮了揮手後,他們紛紛目露不甘地後退。
    燕晨麵不改色,繼續提出要求:“給我打一輛出租車。”
    警員仍舊照做。
    但這不代表,他們放棄了逮捕眼前這個危險分子。
    可惜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罪犯,始終表現得極為警惕。
    第一次,他們攔下了一位假扮成普通司機的同事,但被對方辨認了出來。
    一群人滿頭大汗。
    直到聽見用冰冷目光審視著他們的燕晨沉聲說:“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才如釋重負。
    第二次,他們等到了一位真正的陌生過路司機。
    ——他們不該,更不能真的殃及無辜,隻打算做做樣子,一旦有司機停靠,就將其勸退。
    但這位倒黴的過路司機,格外主動……直接把車開到了小吃攤前,還恰好滑停在了燕晨身邊。
    “老板,來瓶冰啤酒!”車窗搖下,司機探出頭:“有人打車不”
    “呃……”燕晨首先要求眾警衛將武器放在地上,遠離他的視線,隨後麵對著他們,自己上了出租車。
    這個時間裏,以邢舟揚為首的眾警衛已經飛快跨過幾步,靠近了回來。
    但燕晨沒有再挾持那個血肉模糊的可憐人質的打算,而是立即將木倉口對準了那名倒黴的司機。
    司機渾身一顫。
    他麵皮不住發抖,聽見那用冰冷械具,抵著自己後腦勺的惡魔如是說:
    “放心,隻要他們不靠近,不對我動手,我也不會對你動手。”
    “呃,好……好,那,那你們千萬別過來!”
    司機頭都不敢扭動一下,隻敢轉動眼珠子,祈求地看向那群穿警服的人。
    他意識到自己卷入了什麽事件,並在心中對自己車上這個惡魔破口大罵。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但表麵上,他不敢有絲毫不滿:“你,你千萬別衝動啊!”
    “你要去哪兒我馬上送你去,我上有老下有小……”
    燕晨對他的廢話置若罔聞。
    他手持木倉對準司機,眼睛卻望向車門外,站在一群警衛最前方,離他最近的邢舟揚。
    燕晨抬了抬下巴:“把門關上。”
    他沒有叫明兩人的關係,仍舊以惡劣的命令口吻說話。
    邢舟揚黑著臉站在原地,沒有動,表情複雜而晦暗:“你現在收手,跟我去自首,還來得及。”
    “自首”燕晨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認為,我憑什麽聽你的”
    殺害燕瑤的凶手,可不止盧洪傑一個人。他的仇恨,也遠遠未得平歇。
    “就憑我是你姐夫,就憑我知道,阿瑤她不會想看到你現在這樣!”
    邢舟揚帶著怒意的聲音,如同一道悶雷炸響。
    姐夫
    一瞬間,原本緊盯著燕晨動作的視線,有一半都落在了邢舟揚身上。
    這其中有猜疑,也有同情。
    因時間緊迫,他們還未來得及深入調查罪犯、受害者身份,自然也不知道,邢舟揚和燕晨之間的關係。
    邢舟揚的隊長,孫一丹倒是清楚這事。
    此時聽見邢舟揚的話,他也忍不住微微皺起眉,看著邢舟揚的背影。
    當邢舟揚主動找他坦白時,孫一丹還十分欣賞這個手下。
    之前在酒店,邢舟揚跟前台小姐說「他是殺人犯」時,他也清楚,這個手下不是多嘴,而是在和他自己強調這件事。
    所以,他沒有過多責備他。
    但現在,孫一丹認為,這個不到三十歲的手下,還是太年輕了些。
    年輕,所以才會還有這種幼稚的心理,試圖和一個罪犯,扯親情,扯關係,試圖勸其收手,勸其回頭。
    這怎麽可能
    感知到身後上司、隊友們的目光,邢舟揚緊握起拳頭。
    他是真的希望,燕晨能夠就此收手。
    也許是愛屋及烏,也許是健康者對患病者的同情,也許是其他的某種感情……
    邢舟揚同樣恨著那些人。
    但法律的意義,身份的意義,死者的心願,生者的責任……讓邢舟揚理智地將那些情緒都壓製了下來。
    收手吧……他目光直直盯著燕晨,以期望得到對方的答應。
    “蠢貨。”一片沉默中,坐在車上的青年嗤了一聲。
    “把門關上。”燕晨收斂所有情緒,冷漠道:“再廢話,我就立刻開木倉。”
    邢舟揚抬手握住了汽車門框:“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燕晨的目光越過這個倔驢一樣的姐夫,掃向後方幾人:
    “但如果再有人靠近一步,動一下,我會讓你們一起後悔。”
    ——這些人妄圖借他和邢舟揚對話的時機,聲東擊西,從他身後靠近。
    未免太過明目張膽,他又不是瞎子。
    見被發現了,幾名警員紛紛舉起雙手,站在原地,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意向,以安撫這個觀察過於細致的罪犯。
    “很好……不要在我麵前耍這些小把戲。我說過的,隻要你們不動手,我也不會對他動手。”燕晨示意他們後退。
    “可你是個殺人犯。”邢舟揚突然道:“殺人犯的話,沒有可信度。”
    “我們怎麽確定,你不會一離開就殺人奪車”
    這不是,這不是詛咒他嗎!司機渾身發軟無力,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他哀求地轉動眼珠子,看向邢舟揚……如果不是不敢,司機恨不得當場跪地抱著邢舟揚的大腿,給他磕個響頭,求求他別再說了。
    讓他載著車上這個趕緊走吧!
    然而對峙中的兩人,顯然沒有多餘的目光分給他。
    燕晨盯著邢舟揚打量片刻,輕易看透了他突然轉變的目的:
    “你想代替他,當我的人質”
    可以啊!司機雙眼一亮,便聽身後的人接著道:“很可惜,這種淺顯的激將法對我沒用。”
    司機:“……”
    燕晨平靜陳述道:“我不需要你們的信任,明白嗎如果你想驗證什麽,大可以現在就付出行動。”
    “把門關上。”燕晨冷聲警告:“不要讓我說第四次。”
    ——雙方僵持的時間裏,救護車已經趕到。
    如果再來一批警力支援,燕晨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邢舟揚沉默地捏緊車門,手背上青筋暴起。
    倘若不是力氣不夠大,他恐怕要把車門捏變形。
    “舟揚。”孫一丹立在不遠處,下令道:“讓他走吧。”
    “是,隊長。”邢舟揚用失望的眼神看著燕晨。
    他嘴唇嚅動了兩下,最後低聲留下一句不知是威脅,還是警告,亦或者是請求的話:
    “別對無辜者動手。”
    「砰」的一聲,車門被人用力摔上。
    “開車,去火車站。”燕晨示意司機:“手機給我。”
    木倉支還抵在腦袋後,司機根本不敢問他要手機幹什麽,唯唯諾諾地交出手機,發動引擎。
    汽車揚塵而去,小吃攤前的眾警員卻還沒有離開。
    ——燕晨並未直接射殺那幾個圍毆田靜依的醉漢。
    有盧洪傑的死在前,他們肯定,這不是因為燕晨槍法不準,而是他刻意為之,他主動避開了這幾個人的要害。
    “這是為什麽”
    “瘋狂的殺人犯,難道還有善心”
    “說不定,盧洪傑那一木倉隻是走運……”
    “不可能,那是極低概率事件,不要小看這些犯罪者。”
    邢舟揚被孫一丹叫到角落,聽著身後同事之間的談論聲,垂下頭。
    “你這次,太衝動了。”
    “是,隊長,對不起……”
    “以你和他平時的相處經驗,你認為他會傷害那位司機嗎”
    “隊長……我不知道。”
    短暫的沉默後,邢舟揚的肩膀被一隻沉重的手掌拍了拍:“沒事。”
    孫一丹長出一口氣:“從他剛才的行動軌跡來看,他不算警惕,沒有掩蓋自己行蹤的意識。”
    “我們要相信技術部的同誌,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追查到目標。”
    “他那把木倉是怎麽來的,你知道嗎”
    “隊長,不是我。”邢舟揚抬起頭,他確信自己從隊長的語氣中,讀到了懷疑。
    孫一丹笑著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我知道不是你,但你不是他姐夫嗎事發之前,你有沒有發現過什麽線索”
    這次,邢舟揚繃著臉,啞聲道:“有。”
    他沒有為自己開脫,將自己之前在燕晨房間看到仿真木倉,並察覺到有些古怪,卻主動放棄探尋、甚至隱瞞未上報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最後,邢舟揚自責難堪地垂下頭:“對不起,隊長。”
    他犯了最嚴重的錯——包庇熟人。
    如果他在看見燕晨有仿真木倉時,就及時勸阻他,讓他將其上交。
    即便燕晨還有心去殺盧洪傑,去殺那幾個罪人,起碼……起碼也沒這麽快,沒這麽容易成功。
    是他的疏忽害了燕晨……
    邢舟揚猛然驚醒,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
    孫一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麽說,那木倉是他自己做的……”
    邢舟揚點頭:“應該是。”
    年長警官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收隊吧,不用太過自責,事後我再追你的責。”
    畢竟事已至此。
    孫一丹麵容嚴肅起來,當務之急,是那名司機的安危,是目標的另外兩位目標的安危。
    迎著冷風,邢舟揚呼出一口氣,看著上司不斷下達指令:
    “盡快讓技術部查出目標的行蹤。”
    “監控係統恢複了嗎打電話催一催!一旦恢複,立刻告知我們。”
    “派人聯係馬啟雲、陳濤,確認他們的居住地址……”
    “呃……”
    “你們回去和技術部交接,說明情況,其他人,先跟我去火車站。”
    “另外,申請支援,在火車站碰麵。”
    ——燕晨購買的,三張不同時間段出發的火車票,是他們一早就查到的消息。
    考慮到燕晨並不成熟的反追蹤手法,孫一丹選擇,將警力更多的傾斜在火車站,少部分人則去保護身處本市的馬啟雲。
    他對手下如是說:“狡兔三窟,但我們可以守株待兔。”
    坐上前往火車站的警車,望著車窗上朦朧的白霧,邢舟揚想起了事發之前,他給燕晨打的那通電話。
    電話中,他被燕晨誤導,以為他要自殺,急匆匆趕到了幸福小區。
    這也導致,他沒能及時察覺、阻止對方的行動。
    木倉殺盧洪傑後,燕晨還先後去了酒店、超市。
    每一次,他們抵達現場時,他都恰好提前一段時間離開。
    就好像,他們的行動被牢牢掌握在他手中,為他所控製。
    這不可能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是為了什麽享受這種將警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成就感
    還是沉浸於被窮追不舍,仿若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
    是的,這不可能……
    起碼,他們在小吃攤追到了……等等,燕晨在小吃攤消費過嗎
    那個超市,位置在小吃攤的前方,他們原本的目的地,是超市……如果不是小吃攤的騷動,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邢舟揚瞳孔一縮:“隊長!”
    他騰地站起身,頭在車頂撞出一聲悶響,引得副駕駛上的孫一丹回過頭。
    邢舟揚:“隊長,網安的人,能查出是誰在攻擊監控係統嗎”
    ——
    將司機的手機連上電腦,隱藏了他的位置,燕晨將手機還給司機。
    隨後,他從包裏拿出被壓癟的三明治,一根險些折斷的塑料管,以及那杯全糖奶茶。
    吸管紮破塑料膜,發出「嗙」的一聲。
    司機目不斜視開著車,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他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用餘光看向後視鏡,想看看燕晨在幹什麽。
    隨後,他看見……那個恐怖分子,正極為樸素地就著奶茶,吃一塊三明治。
    那三明治都被壓癟了,變了形,這東西吃起來,畫麵看著甚至還有些淒慘。
    司機剛鬆了口氣,端著奶茶的青年敏銳地抬眸瞥他一眼。
    “啊!”司機剛想遵從內心的意誌,向他道歉,就聽他報出一串地址:“去這裏。”
    “好,好的!”
    車子不停,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轉了個向,駛向另一個城區。
    那裏,是躲藏在朋友家中的馬啟雲,另一位殺人犯居住的地方。
    燕晨垂下頭,手機嗡嗡兩聲,收到一條短信。
    他點開短信。
    田靜依:“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你現在怎麽樣還好嗎”
    燕晨:“……”
    “怎麽樣有回複嗎”病房外,站在兩名身穿警服的男人。
    其中一個來回踱步,一個手裏拿著一部套著粉紅色手機殼的手機。
    隨著叮咚一聲,後者眼神一亮:“有了有了!”
    兩人一起湊到手機前,點開短信,隻見上麵寫著:
    “我姐說,趁女孩子不清醒的時候,偷看她的手機,是一件極其不禮貌的事。你們認為呢”
    兩人:“……”
    之前拿著手機的技術員尷尬笑了笑:“嗬嗬……不管怎麽樣,有回複了,總歸是好事。”
    ——隻要有回複,他就能定位到對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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