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獵》(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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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尖齒咬住遊野的唇。
“傳說月亮晦暗的夜晚,紅島上就會有死亡降臨,”正為眾人準備早飯的老管家說,“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確實是不祥之兆。”
“就怕隻是個開端。”
童晚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的,“道具室的血漿不翼而飛,昨晚狼崽被殘忍殺害,接二連三的意外聽起來真的很像是…”
童晚話說到一半頓住,旁邊的路純接了話:“像是吸血鬼做的。”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們有沒有覺得,狼崽的死法很像之前北郊的分屍案”
“嗯,都是割斷脖子放幹血液,腹部被利器剖開掏空內髒……隻不過這次是狼不是人,而且據早上遛狗的工人描述,死亡現場還有用血畫的古怪文字和圖騰。”
“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模仿惡作劇,還是…”路純想了想,到底將「殺人犯已經混進我們劇組裏」這句話吞了回去。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會讓人感覺不祥。
可就算她不明說,所有人都往同樣糟糕的方向猜測。
畢竟都是成年人,不會有人開這麽惡劣的玩笑。
“我現在開始懷疑,北郊的分屍案到底是不是人類所為…”
“也可能隻是巧合吧紅島這麽大,我們來的日子也不長,指不定島上還生存著部分原住民,可能狼是他們獵殺的呢”
“對,之前我看報道說,南部的勒加斯海岸線剛發現野人什麽的,我們登島時車輪胎被紮破,可能就是類似野人的原住民幹的。”
……
紅島信奉狼為守護神,現任莊園主人似乎很尊重島上的曆史,規定工作人員隻要在島上發現狼的屍體,要為其清理埋葬,並進行葬禮儀式。
早飯後,管家和莊園幾個工作人員準備了些蠟燭和鮮花,準備前往埋葬狼崽的墓地為其祈禱。
懷樹和劇組人員商量開拍時間延遲一小時,他、林製片、劉醫生決定隨管家一同前往禱告現場。
坐在遊野旁邊嚼麵包的章澤浩說:“這次確實挺詭異的,讓我想起之前看的一部偽紀錄片,拍恐怖片的劇組真的遭遇殺人事件,看的時候緊張爆了。”
遊野開玩笑問:“假如這種事發生在我們劇組,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是變態殺人狂”
章澤浩連思考都省略了,張嘴就來:“懷導吧。”
遊野憋著笑:“為什麽”
章澤浩很認真的給他分析:“懷導看起來是像是嚴謹、克製又冷淡的完美主義者,同時,他身上又透著點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感,就像是……”
章澤浩稍微比劃了一下,搖頭:“說不出來,反正很符合電影裏殺人狂魔的人設美學。”
遊野:“懷導看起來冷淡嗎”
章澤浩愣了愣,神情微妙:“額,大概在你麵前不冷淡吧。”
遊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除了懷導還有誰,比較符合你的殺人狂魔美學”
章澤浩稍微想了一下:“劉醫生也有點那個味道,電影裏這種笑眯眯的人設一般都帶了點變態屬性;還有就是負責道具的汪老師,以前我看過個電影,道具師是追求極致的變態殺人魔,對屍體做特殊保鮮處理做成道具,電影叫什麽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遊野:“那我呢”
章澤浩看了他兩眼,搖頭:“你像開場十分鍾就被殺死的角色。”
遊野笑,章澤浩繼續吐槽自己,“我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可能能活一小時……”
遊野坐在餐桌旁捧著熱咖啡,邊聽章澤浩叨叨聊起恐怖電影,邊時不時望向走廊。
他好像在等待什麽。
五分鍾後,準備好出門的懷樹走過來,對遊野發出邀請:“一起去看看”
遊野看了眼等在走廊盡頭的劉醫生,問懷樹:“我去沒問題嗎”
他作為被夜狼觀察和測試的對象,這種時候去似乎不太合適。
但遊野有所預感,這很可能是條重要的支線線索。
懷樹不以為意:“有我在,沒問題。”
“我也能去看看嗎我還沒見過這種場麵。”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章澤浩來了興致,連手機都揣兜裏準備一起出發了。
結果懷樹直截了當拒絕了他:“人多不合適,你們先等在莊園做拍攝準備,我們回來後直接前往拍攝現場。”
章澤浩:“好的。”果然不同人不同待遇。
因為出事地點離得近,一行人步行前往。
一路上遊野跟在懷樹身邊,劉醫生走在前頭沉默不語,臉色看起來比往日要沉冷許多。
那是莊園北麵一大片枯木林,冬日樹葉落光了,遠遠看去空曠又壓抑。
枯枝扭曲纏繞在一起,像無數鬼手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網,稍微走近,密不透風的壓抑感將人籠罩其中。
按照當地習俗,被殘忍殺害的狼葬在枯樹下,新翻的泥土上放著一簇係了紅繩的狼毛,旁邊灑了層白色風鈴花,管家點了蠟燭,正進行簡單的葬禮。
據工作人員說,發現狼屍體時,它像一塊被風幹的皮革被吊掛在樹上,因為距離很遠,要不是獵犬朝樹林方向狂吠,他們根本注意不到異樣。
順著工作人員所指,遊野注意到樹根處有血液塗鴉的痕跡,但昨晚下了大半夜的雨,大部分痕跡都被雨水衝刷掉,隻依稀可見殘留的逆十字架圖騰。
他在圖書室的記載裏見到過類似圖案,那是吸血鬼審判時期,絕望的人們在臨死前畫下的詛咒。
他們祈禱奇跡降臨,祈禱死後化身惡魔,為自己生前遭遇的不公複仇。
逆十字在後來也被視作召喚吸血鬼的邪惡圖騰。
所以,對方在試圖用殺狼的行為,召喚吸血鬼降臨。
遊野心中很快有了嫌疑候選人。
“夏老師,我以為你不會跟過來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劉醫生突然開口說,“畢竟這並不是令人愉快的場麵。”
遊野:“很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
劉醫生俯下身,輕輕撫摸墓地上沾了血的狼毛,他聲音很低:“夏老師還記得嗎我說過,夜狼是很記仇的生物。”
遊野:“我記得。”
“在過去,如果有狼被殘忍虐殺,在無法確定凶手的情況下,狼群會傾向於殺死一隻吸血鬼進行複仇,”劉醫生站起身,仔細擦掉手指上沾的泥土碎屑,“通常情況下,狼群會偏愛年幼的吸血鬼。”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遊野知道這些話都是提示,“我該怎麽做”
劉醫生用擦幹淨的手推了推眼鏡:“夜狼通過氣味追蹤獵物,一旦確立獵殺目標絕不會善罷甘休,除非他們失去了追蹤的依據。”
“還有,夜狼很重視自己的族群和同伴,所以千萬不能在夜狼麵前殺死他們的同類,否則……”劉醫生揚了揚唇角,鏡片後的眼睛彎成一條縫,“祝夏老師好運。”
劉醫生說完,轉身離開了樹林。
遊野看著他的背影,反反複複思考剛才的對話,提煉話裏的信息點——
在不確定凶手的情況下,狼群會將同類的死遷怒給吸血鬼,而新生的吸血鬼比較容易被盯上,所以現在他的處境很危險;
如果不幸被狼確定為獵物,隻有想方設法除掉所謂的「追蹤氣味」,才能擺脫它們;
還有,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能在夜狼麵前殺死它們的同類。
遊野想起之前被狼群突襲那次,懷樹故意打偏子彈給了狼一個警告,而非真的傷了它們,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一旦殺了狼,後果將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係統的聲音響起:【恭喜號演員獲取支線任務——夜狼的詛咒】
【您可以在完成主線之餘,找出殺害夜狼的真凶,幫助夜狼複仇】
【完成該支線任務將獲得獎勵——「夜狼的祝福」,擁有該獎勵的任務者將獲得夜狼族群的尊重,不會再遭受夜狼的攻擊】
【請注意,真凶的指認必須擁有充足明確的證據,且能讓夜狼族群信服,否則將視作無效】
遊野:“謝謝告知。”
回去的路上,懷樹走在遊野的身邊。
雖然是難得晴朗的天氣,但荒原的風很大,變成吸血鬼之前,在這樣的風裏行走,遊野可能會被凍死。
兩人並排走著,步調一致,就連將手插在衣兜裏的動作都一樣。
隻是習慣了怕冷的遊野,下意識往圍巾裏縮了縮脖子。
“為什麽這麽怕冷”懷樹注意到他的動作,問道。
遊野將嘴唇埋在圍巾裏,開玩笑說:“怎麽怕冷不能做合格的吸血鬼嗎”
看起來他並不打算好好回答對方的問題。
懷樹抿了抿唇:“正好相反,你會成為一個很有欺騙性的吸血鬼。”
“懷導,你見到過同類被夜狼殺死吧”遊野突然問。
懷樹沉默片刻,才點了頭:“可吸血鬼不像夜狼,他們無所謂自己同類的死亡。”
他頓了頓,用一種與己無關的語氣繼續說:“畢竟他們生於死亡,所以並不認為死是件傷感的事,而且他們對自己的同類也無太多感情。”
“這樣啊……”遊野踹開腳邊的小石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問道,“可我要是死掉了的話,懷導會失望的吧”
懷樹的腳步微微一頓,遊野又笑著說,“畢竟,我的血對你有吸引力,這很難得不是嗎”
他記得書裏記載過,最古老的吸血鬼所有的痛苦和孤獨,都源於尋找屬於自己的血液。
說明那樣的血是極其珍貴的。
懷樹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笑:“你確實是個奇跡。”
遊野:“可這並不是你對我進行初擁的原因”
懷樹算是發現了,這家夥無時無刻不在試探。
可這會兒他心情很好,願意多透露那麽一點,於是笑著說:“對我而言,這是彩蛋。”
彩蛋
這個形容讓遊野有些意外。
他皺眉思索片刻,可靈感這種東西稍縱即逝,在遊野捕捉到它之前,它已經消散在荒野凜冽的風裏。
……
今天第一場戲的拍攝地點,正是抵達莊園那晚,懷樹帶遊野前往的審判場遺址。
從莊園開車過去需要大概二十分鍾,林製片給六位演員安排在一輛越野車裏。
這次,遊野主動提出換車,他表示想跟道具組的車前往。
現場製片剛開始有些猶豫,但懷樹聽後並無意見:“道具組的車剛好還有空位,沒什麽問題。”
遊野笑:“謝謝懷導。”
看到遊野上車,汪北崢很意外:“夏老師,你怎麽來跟我們這趟車我記得之前製片給演員單獨安排了一輛車。”
遊野聳聳肩:“劉醫生臨時決定一起前往,所以我的位置就被擠掉啦。”
他很自然的撒了謊,開玩笑說,“這裏還塞得下我麽”
汪北崢忙將身邊的道具箱扔腳下,屁股往裏挪了挪:“夏老師快進來。”
遊野毫不客氣地坐了進去,禮貌的笑:“謝謝。”
汪北崢不善言談,一開始遊野並不急於說話,兩人安安靜靜地坐了差不多十分鍾,待對方稍微適應了些,遊野才試圖打開話匣子。
他聊了幾句早上狼被殺的事,通過後視鏡,邊聊邊觀察汪北崢的神情。
“你上次說過,紅島上或許真的有吸血鬼存在,對吧”遊野狀似閑聊說道。
汪北崢的表情明顯一變,警惕的眼神裏藏了些許熱切:“夏老師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遊野:“早上大家聊起這件事時,也有人這麽懷疑過,我覺得很巧。”
“或許並不是巧合,我認為紅島這片土地,充滿各種可能性,”汪北崢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前兩天道具血漿不見了,直覺告訴我,很可能是吸血鬼在進行獵食,而且狼是吸血鬼的天敵,如果吸血鬼存在的話,那麽……”
“吸血鬼把狼殺死也很合理,不是嗎”
汪北崢的語調不自覺提高了幾分,顯然是激動的,他在期待遊野給予肯定的答案。
遊野聲音平靜:“我並不這麽認為,真正的吸血鬼不會這麽做。”
他並沒有給汪北崢想聽到的答案。
“為什麽”汪北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遊野抿了抿唇:“因為他們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
他頓了頓,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殺狼的風險對他們而言太大了。”
汪北崢:“夏老師你怎麽知道……”
遊野臉上浮起人畜無害的笑:“我猜的。”
汪北崢:“……”
遊野看著他,清晰捕捉到汪北崢眼底閃過的挫敗感。
汪北崢沉默下來,他的手指在下意識用力,指甲幾乎陷進座椅的皮革裏,似乎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遊野又主動聊起北郊殺人案:“汪老師認為,這也是吸血鬼幹的嗎”
汪北崢愣了愣,遊野裝作思考的模樣,漫不經心繼續說,“從報道裏描述的屍體狀況來看,真的很像吸血鬼所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想用這種高調的辦法,吸引吸血鬼的注意力,這麽推測是不是也很合理”
汪北崢繃緊了身體,低垂的眼皮似在努力藏起自己的情緒。
他就像偷偷鬧出動靜想吸引大人關注的孩子,當他們的動機被揭穿的瞬間,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笨拙地藏起自己的羞赧和自尊。
遊野收起目光,用旁人剛好能聽到的音量自言自語說:“太可怕了,不知道我們劇組裏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不幸。”
“就算那些都不是真的吸血鬼所為,”汪北崢咬了咬嘴唇,低低說,“但我也會想辦法證明,吸血鬼真的存在這座島嶼,我能感知到他們,並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接近……”
靜默一瞬,遊野笑:“是嗎那我也一起期待好了。”
車子很快抵達拍攝地點,他們的談話截然而止。
除了遊野外,劇組很多工作人員都是初次來到審判場遺址,他們和遊野當時一樣,為眼前空闊又悲愴的遺跡發出驚呼。
“我天,這些居然都是真的嗎”章澤浩望著斑駁殘缺的審判柱遺跡,不可思議說,“我一直以為吸血鬼審判隻存在於小說裏。”
林製片解釋:“那是段很沉痛的曆史,沒有人願意提及,因為特殊原因,關於這段曆史的記憶被封存在紅島上,相關資料很少流出,也正因為如此,紅島才更神秘迷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陰了下來。
劇組拍攝點又位於空曠的高地,風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風卷起砂礫的聲音源源不絕,就像死者的低語徘徊於悲傷的大地,經久不息。
眾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他們感受到了林製片口中的神秘,但此刻並沒心思感受所謂的迷人。
布景師已經提前將做舊的鐵鏈懸掛在石柱上,並為每根審判柱加上了象征吸血鬼的倒十字圖案。
乍一看,七根審判柱像七個棺木倒立插進荒墓裏,給人極具視覺衝擊力的荒蕪恐怖之感。
這場戲,講述主角蘇茫在尋找失蹤好友時聽到奇怪的召喚聲,他跟隨低語穿越叢林來到荒野,誤入立著七根石柱的遠古審判場。
就在低語越來越近、蘇茫跟隨聲音靠近最高的審判柱時,天上毫無征兆下起了紅雨。
這場戲本該在兩天前開拍,但因為要用到的道具血漿被盜,拍攝計劃隻有推遲到今天。
經過剛才對汪北崢的試探,遊野確信,被盜的那批道具血漿絕對有問題。
很可能和北郊的分屍案有關。
遊野迅速走了一邊戲,開拍之前,他以這場戲比較依賴道具配合為理由,去檢查了一遍紅雨需要用到的血漿。
“夏老師放心,裝箱前我已經確認過,這次血漿沒被盜,”汪北崢將裝置血漿的器物打開,“不過待會開拍前我還需要進行二次調配,因為這場戲需要大量流動性大的血漿,現在這些血漿為了方便攜帶,濃度較高粘稠性也比較大。”
遊野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我方便打開看看嗎上次就挺想看的,可惜發生了那樣的事,一直覺得挺遺憾的。”
演員臨時要求檢查道具血漿的要求並不合理,但遊野給出的理由和演技,讓這個要求一下子變得自然且合乎情理。
汪北崢很配合地擰開密封蓋,一股人工色素的甜味撲麵而來。
“血漿都是我親手調製的,選料基本是可食用級別,絕對安全,而且我特意挑選了比較容易清洗的色素,待會弄在身上也沒關係。”
確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但遊野預感,事情並不會這麽簡單過去。
他不害怕變故,他甚至期待變故的到來讓整個「劇本」更具可看性。
他期待汪北崢這個角色帶來的驚喜。
機位已經架好,隨著場記報板聲落下,正式開拍。
遊野的演技一如既往精準流暢,為了表現角色內心迷茫、掙紮、又暗自期待的複雜情緒,一個機位始終跟著遊野的臉,將他最細微的表情捕捉到鏡頭裏。
整場戲沒有一句台詞,全靠遊野的動作和表情推動。
風越來越大,審判柱上的鐵鏈敲擊石柱,不斷發出沉悶聲響,和人物內心不安的情緒相契合呼應。
荒野空闊無垠,陰雲低低地壓下地平線,給人一種暴雨將至的不詳感。
一切都剛剛好。
站在高地看著監視器的懷樹對道具師示意:“紅雨,準備。”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鮮紅的血漿從高壓水槍噴射而出,漫天紅色雨水落下。
原本密封的血漿暴露在空氣裏,一股怪異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審判場。
血腥味混在人工色素的甜味中,尋常人類無法辨別,但卻逃不過吸血鬼的鼻子。
或者說,製造這股血腥味的人本意就是要吸引吸血鬼的注意。
遊野站在紅色水霧裏,身形微僵,全身很快被鮮紅色染透。
彌漫四周的血腥味對他而言稱不上甜美,但絕對能挑戰他作為吸血鬼的本能。
遊野極力克製洶湧在體內的獵食本性,將感受到的真切痛苦轉化為角色應有的情緒。
監視器裏,紅色血漿順著遊野蒼白的臉頰淌下,鏡頭捕捉到他眼中的驚訝、無措與壓抑的本能,他的眼睫在雨水裏不停顫動,像瀕臨破碎的蝴蝶掙紮著煽動翅膀,眼睛裏所有情緒交織匯集成一股暗流,在霧藍色的海麵掀起紅色巨浪。
監視器前的工作人員一無所知,對遊野細致入微的演繹讚不絕口,懷樹卻突然甩掉耳機,迅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眾人喊道:“先停止拍攝!”
眾人一臉懵逼,這是懷導第一次在遊野的獨戲裏要求暫停。
隻有站在不遠處的劉醫生突然來了興致,他推了推眼鏡,準備欣賞這場不在他計劃內的精彩戲份。
遊野獨自站在審判柱前,一下子,原本呼嘯不息的風靜止了。
高壓水槍停止噴射,四周陷入死寂。
審判場內悄無聲息。
隻有從遊野身上滴落的血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濃稠的紅色滲入幹涸的土壤,腥味擴散整片大地。
死寂中,危險迅速蔓延。
無數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潛伏暗中窺視、靠近、蠢蠢欲動。
在第一聲狼嚎響徹荒原前,遊野迅速做出判斷,他一把抓住身旁審判柱上的鐵鏈,順著鐵鏈敏捷地爬上兩米多高的審判柱。
幾乎與此同時,原本空曠的原野突然衝出二十來隻綠眼睛的夜狼,他們奔跑速度極快,一眨眼功夫,就飛奔到遊野所在的審判柱之下,若是遊野再晚一步,手無寸鐵的他很可能直接被狼群撕成碎片。
遊野死死抓住鐵鎖將自己固定在石柱上,從他身上不斷滴落的血漿順著石柱往下淌,看上去就像當年割喉放血的審判現場。
血腥味經久不散,人工血漿裏混和了人血和狼血。
同類被獵殺的氣息將紅島上的夜狼吸引而來,他們同類的幼崽被殘忍殺害,此刻在他們麵前散發著同類血腥味、又身為最年幼吸血鬼的遊野,是他們最理想的獵物。
等在石柱下的狼群露出尖齒,幽綠的眼睛因為殺氣染上層血紅;
這一次狼骨吊墜完全失去作用,就如劉醫生警告的那樣,狼群一旦確定追捕目標就絕不善罷甘休。
遊野望向高地,劇組人員早被突如其來的狼襲嚇得亂了套。
攝像大哥正扛著槍準備射擊狼,可他的舉動被莊園工人製止了,因為紅島上沉眠著成千上萬夜狼,如果他這一槍開出去,四周狼群就會傾巢而出,他們所有人都會在今天淪為夜狼的獵物。
就在遊野和夜狼僵持不下時,幾聲槍響在狼群頭頂炸開,可這次夜狼並不願意接受警告離開,反而用極凶狠的眼神盯著子彈射出的方向。
隻見一輛越野車飛馳而來,毫不減速朝狼群撞過去。
在越野車即將撞向狼群的瞬間,狼終於向兩側逃開,遊野和車裏的懷樹交換視線,懷樹稍微放慢車速,遊野趁機攀著鎖鏈降落車頂,又迅速從天窗進入車內。
整場救援一氣嗬成,遊野還沒來得及緩口氣,懷樹氣息平穩道:“係好安全帶。”
下一秒,越野車飛速駛出審判場。
可更多的狼從四麵八方湧來,它們速度並不比車慢多少,懷樹隻得不停踩油門加碼。
懷樹通過後視鏡看向渾身是血的遊野:“去哪”
他似乎打算把彼此生死的決定權交到遊野手上。
遊野毫不猶豫:“燈塔。”
懷樹微不可察的笑了,他默認了遊野這個答案。
“害怕嗎”他問。
“不怕,”遊野向前傾身,將自己的血味沾染在懷樹身上,“現在我們一樣了,我相信你有辦法。”
身處危機中的遊野迅速計算,隻要這次他能安全破局,這場夜狼圍剿的戲份一定會為他贏得不少生存點數和道具獎勵。
懷樹勾起唇角:“你現在真不見外。”
遊野回以同樣的笑:“謝謝懷導誇獎。”
遊野又問:“你以前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嗎”
懷樹:“實話說,沒有,所以我也沒把握。”
越野車飛馳在空曠的原野,眼睛被殺氣染紅的群狼追逐車尾,夜狼並非尋常生物,不能妄想用車速甩掉它們,唯一的辦法隻有遵循劇本的設定,用已知線索破局。
早上劉醫生暗示過,如果不幸被狼確定為獵物,隻有想方設法除掉所謂的「追蹤氣味」,才能徹底擺脫它們。
遊野也記得管家提示過,燈塔那片海域可以洗掉吸血鬼身上的血腥味,讓夜狼無從分辨目標。
所以,跳入大海是擺脫狼群唯一的辦法。
“懷導,你會遊泳嗎”遊野問。
懷樹點頭:“以前夏天夜裏無聊,經常到海邊遊泳。”
遊野:“正好,我怕水,待會拜托懷導把我撈上岸。”
懷樹平穩加速,甚至還有餘裕開玩笑說:“我說的以前,是一兩百年以前。”
天色越來越陰沉,凍雨淅淅瀝瀝落下,像冰珠子砸在車窗玻璃上,在疾馳的車速裏碎得稀裏嘩啦。
越野車朝北麵礁石崖飛馳而去,五分鍾後,籠罩在陰雲裏的大海和燈塔跳入視野。
懷樹看了眼後視鏡,狼群和他們的距離在逐漸縮短。
“準備好了嗎”他問。
遊野:“隨時。”
他語氣平穩篤定,可按在安全帶解鎖扣的手指卻早被汗浸濕。
他怕水,怕陰雨天的大海,這是他拍戲唯一的弱點,也是他無法走出的童年陰影。
可此刻他別無選擇,而且……此刻也並非他獨自麵對。
越野車飛速開向通往大海的斷崖,眼見車子就要衝入大海,懷樹迅速擺動方向盤踩下刹車,將車子停在距離斷崖半步之遙處。
兩人迅速打開車門,在狼群即將撲上來將他們撕碎的瞬間,兩道身影從崖頂躍入巨浪翻滾的大海。
墜落的過程很短暫,但失重感讓遊野錯覺時間被無限延長。
身體墜入大海的刹那,遊野立刻被騰起的巨浪吞沒,他感覺自己在時間的洪流裏倒轉翻滾,巨大的旋渦將他卷入灰藍色的深淵。
冬日冰冷的海水衝刷掉他身上的血漬和腥味,同時也帶走了他所有的溫度——
雖然吸血鬼本身無法感知寒冷,但此刻遊野錯覺自己要被凍死在深海之中。
十八年前那個下雨的冬日黃昏,他被獨自留在大橋上,從斷裂的護欄向下望去,也是這樣灰藍色的水麵,它吞沒地平線最後一抹天光,也吞沒掉母親深紅色的車子。
那天是月號,他九歲的生日,也是母親自殺的日子。
他被留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覺得好冷…
他能怎麽辦呢
隻能在寒冷的洪流中等待。
直到一雙同樣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篤定、有力、持續不斷地將他往岸上拉,帶他遠離寒冷的旋渦。
遊野很順從地沒再掙紮,直到被拖出水麵,他們爬上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兩人狼狽地相視一笑,彼此脫力躺在堅硬的石麵上。
雨還在下,且越下越大了。
冷冰冰的雨滴落在皮膚上有些疼。
岸上的狼群失去了追蹤目標,低低地叫了幾聲就索然無味離開了。
遊野再次幫助角色死裏逃生。
係統開始嗶嗶嗶發放獎勵,但此刻他沒心思聽係統講了什麽。
他轉向懷樹,懷樹也正好看著他。
“好冷,”遊野眼巴巴地看著他,喉結滑動,“也好餓。”
空氣裏彌漫著迷人的血腥味。
懷樹的手墜崖時劃破了,被海浪衝得發白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
懷樹笑了笑,將傷口抵在遊野唇邊。
遊野安靜又貪婪地汲取他的血液,眼裏有藍色的火焰在跳動。
吞咽的聲音潮濕曖昧,這團火焰在兩人之間迅速蔓延。
冷冰冰的雨水也無法將其澆滅。
遊野舔了舔鮮紅的嘴唇:“怎麽辦不夠喝。”
懷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喉結同樣滑了滑:“怎麽辦我也餓了。”
兩人相視一笑。
第一次,懷樹在遊野麵前露出尖齒。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鮮紅的血順著雨水滴落,正好打在遊野的唇角。
遊野微微仰著脖子,伸出舌頭緩慢地舔了舔。
的喉結上下滾動,發出危險的邀請。
下一刻,懷樹傾身而下。
他用尖齒咬住遊野的唇。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
感謝新年的第一天在v章相遇,愛你們,今年都要開開心心啊。
所有評論都有新年紅包哦,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