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這話一出口，頓時堵得扶蘇啞口無言，完全無法反駁。
    誰敢說大秦國祚不到八百年
    可既然大秦國祚能到八百年，又為何要執著於什麽周禮
    豈不是多此一舉
    可……
    “可如今天下初定，若是實行嚴厲刑法，恐怕天下百姓會……”
    不等扶蘇說完，秦始皇就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扶蘇接下來想說的話，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嚴厲，“行了，先吃飯！”
    這個扶蘇，自從長大之後，就沒有一句話說的讓他順心。這要再讓扶蘇說下去，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胡亥見秦始皇不想搭理長兄，十分有眼色的夾起一塊肉塞到嘴裏，飛快的轉移了話題，“父皇，這是什麽肉啊為什麽以前我從來沒有吃過”
    秦始皇果然被胡亥轉移了話題，哈哈大笑兩聲，“這是彘肉。”
    “彘肉”胡亥疑惑的歪著頭，又嚐了一口，“可這為何比宮裏的彘肉好吃多了呢”
    “這是先生教給陽武一地的手藝，朕已經讓人將手藝帶回鹹陽，等日後我們鹹陽也能吃到如此好吃的彘肉了。”
    “真的嗎”胡亥嘴十分甜，“先生懂的好多呀！要是先生能跟我們一起回鹹陽就好啦！”
    江夏笑而不語，一邊吃東西一邊搖頭。
    去鹹陽是永遠不可能去鹹陽的。
    而且，劁豬這種手藝他怎麽可能會
    他也是意外得知豬閹割過之後才能長胖，所以就暗示了蕭何一番。
    誰知道，劁過的豬味道也意外的好吃
    本來是為了讓百姓們養的豬能多長膘，能賣一筆好價錢，誰知道居然有意外驚喜
    不過，既然蕭何願意將這種好事扣在他頭上，他倒是也不會拒絕。
    秦始皇指了指桌子上最不起眼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對著大家道，“這個你們也試試。”
    胡亥二話不說，馬上就將秦始皇指著的東西夾了起來，十分乖巧聽話。
    隻是，將那團菜放到嘴裏的一瞬間，胡亥馬上就皺著一張臉，差點沒有把剛吃進去的菜吐出來，硬忍著咽了下去，“父皇，這是什麽為何會這麽鹹”
    鹹
    扶蘇聽到胡亥的評價，馬上就夾了一筷子放到自己的嘴裏。
    如同胡亥一樣，扶蘇也苦著一張臉，差點沒有把吃到嘴裏的東西吐出來，“這是何物”
    “鹹菜。”
    “鹹菜”扶蘇一聽，頓時眉頭緊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大秦食鹽短缺，價格昂貴，陽武縣令卻用如此多的鹽醃製鹹菜，豈非浪費而且……”
    扶蘇看著江夏和秦始皇麵前的酒杯，滿臉都寫著不讚同，“而且，我大秦嚴禁釀酒，此乃是浪費糧食的重罪，陽武縣令作為一地縣令，如此奢靡成風、知法犯法，如何當得起一地表率”
    江夏語氣平靜的道，“長公子又不推崇周禮了不是張口閉口都是儒家，怎麽到這個時候反而提起律法”
    江夏似乎隻是隨口的一句抱怨，並沒有等扶蘇回答，就反問道，“長公子可知鹽在我陽武賣多少錢”
    扶蘇下意識的搖頭。
    別說陽武賣多少錢，就是鹹陽賣多少錢他都不知道。
    “那長公子可知道我大秦各地鹽限量幾何”
    扶蘇又搖頭。
    他隻知道，因為食鹽產量極低，所以為了防止商人哄抬物價，由官府統一製鹽、售鹽，全國各地都限額發售，不得超額發售，不得哄抬鹽價。
    這些秦律裏都是有嚴格規定的。
    可到底限多少額，定多少價……
    扶蘇還真不知道。
    江夏搖搖頭，“這都是百姓疾苦，長公子若真的想要為百姓做點什麽，空讀聖賢書是沒用的，還是得了解百姓才行。不然，長公子學來的不過都是紙上談兵罷了。”
    說完，江夏也沒有理會扶蘇尷尬的神情，繼續解釋道，“食鹽定價並不貴，難辦的是因為產量低，所以各地都有限額。一個東西，一旦有了限額，最後就會變成權貴特有，底層的百姓根本買不到鹽。”
    這也不難理解，隻是秦始皇和公子們完全沒有接觸過底層的百姓，所以對這些完全不懂。
    尤其在扶蘇的概念之中，鹽並不貴，怎麽會有人買不起鹽
    那不是想買就買
    可經過江夏這麽一點破，扶蘇瞬間恍然大悟。
    難的，不是價格，而是限額！
    有些東西，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江夏指了指院子裏的一個裝下胡亥都不成問題的大缸，“在我陽武，這麽大一缸的鹹菜個秦半兩，不限量。所以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麽一缸鹹菜，每天都能吃一點。”
    百姓們買的是鹹菜嗎不，他們買的是鹽。
    鹹菜商人犯法了嗎並沒有。秦律隻是不讓私下售賣鹽，又沒有說不能售賣鹹菜。
    有何不可
    扶蘇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院子角落裏那個普普通通的大缸，忍不住走過去。
    掀開大缸上的木蓋，滿滿的一缸鹹菜，還能聞到濃鬱的鹹味。
    這麽多鹹菜，得放多少鹽，才個秦半兩
    這麽便宜
    “陽武縣令是哪裏弄來這麽多鹽的而且……這麽一大缸醃製的鹹菜，放久了會不會壞吃著安全嗎”
    江夏直接翻了個白眼，這要不是扶蘇，他都想直接扔出他的縣衙，“飯都吃不起了，還在乎什麽安全不安全的”
    扶蘇這問題，就好像有些磚家建議不要經常吃泡麵，不健康一樣。
    都窮到每天吃泡麵了，誰還在乎健康不健康
    江夏話音剛落，胡亥馬上鼓掌叫好，十分捧場，“先生不愧是父皇看重的賢才！”
    江夏轉頭去看胡亥，不由眉頭緊鎖，突然想通為何他剛剛有一種濃濃的違和感。
    扶蘇和胡亥的人設……
    跟他想象中的，好像完全不一樣！
    扶蘇倒是還好，他已經做好了扶蘇是個腐儒的準備，倒是沒有太驚訝。
    可胡亥……
    真的是曆史傳聞中那個一無是處的暴君
    為什麽看起來更像是誇誇團進修出來的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