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深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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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亮了人類回去的路。
打頭的寸頭青年腳步晃晃悠悠,如果不是有人扶著,他說不定腳底一個打滑,踩到某個水坑就要摔入田埂中,滾得一身泥。
“夏哥……夏哥前麵有石頭!”未成年人用力拽住成年人往左邊一拉,勉強避開了那塊凸起的障礙物。
也不知道哪個人這麽沒公德心把碎石塊落在了地上,看那造型就像是一塊石板掉在地上碎裂的模樣。
高天逸拉一次是拉,拉兩次也是拉,可次數多了,少年人也有點崩潰了。
“我說。”高天逸扯著成年人的袖子,努力回過頭,“我們能不能走快一點。”
早點回去,早點醉醺醺的成年人就能吃上醒酒的藥。
他們失策沒把東西帶齊,隻靠提神醒腦的符咒並沒有多大的作用,能讓夏成蔭這麽晚才反應出喝醉的狀態已經算是成功。
高天逸又掏出一張符紙貼到成年人的背上,他思索著打暈人的可能性。
想了會發現不現實,少年人不用手段根本打不過成年人,更何況另外三人自成一體,根本沒人搭理他。
高天逸:我年紀還小,我好累。
後方的一男一女把另一位同伴夾在中央,戴眼鏡的那位細細觀察,特別觀察的是黑發青年臉頰與耳廓相鄰的部位,那裏肌膚光滑,沒有異變。
“真的沒有不良的反應?”
“沒有。”
“嗯,這句是實話。”
“……他說到現在哪一句不是實話。”祁竹月煩躁地折騰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把長發揉得亂糟糟的,“那桌魚……白僳你說你在後院看到的魚——”
被觀察者低著個腦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
半晌,黑發青年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托著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祁竹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又喊了遍人名,“白僳?”
黑發青年腦袋順著聲音轉了過來,同色的眼睛看向了人類女性,他唇瓣輕啟:“我剛剛……看到了這個魚。”
手機屏幕轉向旁人,經由慢速的網絡加載了很久,才顯現出一張照片——一條銀灰色生著紅色背鰭的皇帶魚。
這條魚其實沒什麽,網絡上的照片將之拍攝得有些醜陋,身形與周圍其他的魚類一對比顯得無比巨大。
可問題是,白僳是在後院看到的。
“活著的嗎?”唐諾問道。
“活著的。”白僳回答說,“別光照到的那一刻,它還遊了兩下。”
盤蜷的身影更多的是隱沒在了水麵之下,人的肉眼所能觀察到的隻有帶狀魚類的腦袋朝下躲避的動作。
長達三四米的身軀縮聚在這小小的水缸之中,有一些可憐,更多的還是深海魚如何在岸上存活的離奇。
人類看了照片、聽到回答,陷入了沉思。
他們實在沒想到這才第一天的第一夜,就在晚飯時分碰到了如此驚險刺激、超脫常理的事。
有了皇帶魚的出現,其餘魚缸中養的魚就不怎麽起眼了,在白僳的搜索與辨認下,他還是發現了幾尾不屬於淺水魚的存在。
平常哪裏會接觸這麽多魚類,他能認出皇帶魚還是因為玩人類的遊戲釣到過,那遊戲叫什麽……一個是島建的遊戲,成天釣的都是鱸魚,他對那遊戲沒什麽興趣,粉絲推薦完就玩了一兩次;另一個叫漁○暗湧的遊戲裏也有皇帶魚,是少數沒有變異的魚類。
有一說一,他還挺好奇那些被汙染變異的魚是什麽口感的……是不是和這個村子裏燒出來的一樣呢?
“對了。”想起了什麽,白僳收回手機,“我問了下後院的水管通往何處。”
在白僳的描述下,唐諾差不多能把後院的布置給還原出來。
三排壘起足有三四層高的魚缸,每一摞的最上層都接了一根水管,幾條水管與院子一角匯攏成很粗的一股,從與水缸相對的位置爬了出去。
“人……說接通的是海水。”
“……哈?”
三方的眼神相對,除了白僳那雙平淡的眼睛外,唐諾和祁竹月無疑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海水。
白僳還確認了一下,中年女性就說那些水管通入了海中。
你要說飼養海魚,人類還能編一編,找一些勉強能信的科學手段來解釋這魚是怎麽運上來的,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海水……先不說這山村的海拔,就說那些管道破舊的程度,撐死在山中溪水中汲取一些液體,要跨越數百米的橫溝……說白了太殘破了。
人類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離開溫建元的家時有稍稍拐過彎,去房屋後麵看了一眼,確實有不怎麽起眼的管道沒入了草皮中,被植被遮掩著。
白天沒看到,可能是他們忽略了。
“那……姑且算是海水和活著的深海魚吧……”唐諾按著額頭,放棄思考道,“這些問題明天再說,當務之急是——”
他引領著其他人的目光朝前看,前麵一大一小兩個人毫無形象地蹲坐在地上,一副擺爛的姿態。
白僳:“……夏警官的酒量不好嗎?”
唐諾:“其實挺好的,但也架不住今天這樣猛喝,能到現在才撒酒瘋已經是天賦異稟了。”
祁竹月:“我覺得我們還是搭把手吧……小高道長快被壓暈過去了。”
經由實在看不下去的祁竹月的提醒,兩名男性終於走上了前,一人一個把地上的人拉了起來。
夏成蔭已經醉得半睡半醒,全靠著自身的條件反射在那活動,白僳走過去的時候差點被他打到,而換了唐諾後則沒有什麽反應。
對此,唐諾推了推眼鏡說:“應該是他對你的氣息還不熟悉。”
白僳看了看自己差點被打到的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去提夏成蔭是考慮了一下人類的臂力,既然人類不領情,他也就退到了一邊,提著人類小鬼還挺省力的。
在全心全意搬運醉鬼的情況下,他們最終是踩著月光,伴著時不時響起的偏遠犬吠與蟲鳴聲中回到了住的地方。
先是把醉鬼撂進去灌下解酒藥等人清醒,再是把藏在衣服裏帶回來的一些樣品拿出來去化驗。
最後,隻剩下無所事事的白僳和祁竹月站在一塊。
也不能說完全沒事,按照人類的計劃,他們是打算回來後給吃下整桌全魚宴的白僳做個簡易的檢查的。
即使當事人說沒關係,但檢查還是必要的。
這個工作就落到了沒有其他事情的祁竹月身上。
人類女性一聽就在內心戴上了痛苦麵具,整個人的情緒表現出來便是——你不如殺了我。
白僳感到身邊太安靜了,抬起眼,看向身旁一臉“平靜”杵在那的祁竹月。
“不是要檢查。”他問道,“用看的就可以了嗎?”
“啊……啊,稍等。”祁竹月憋出一句。
她返回屋中的包中摸出了采血的道具,他們特殊部門的包就是這樣,某種程度上也能算是個百寶袋了,當然,還到達不了哆啦○夢的程度。
她一進一出很快,出來時,黑發青年正站在月光下。
被雲層遮了許久的月亮終於露了出來,清冷的光線灑在人的身上暈出幾圈迷醉的白光。
仿佛是祁竹月的錯覺,她好似被月光迷了眼,她怎麽會在人的臉上看到魚一樣開合的鰓呢……嗯?
等祁竹月回過神,她已經跨越了兩米的間隔,手摸到了白僳的臉上。
入手的觸感冰冰涼涼,沒有所謂的鰓的構造,隻有一片光滑的皮膚。
隻是……人類的體溫真的會這麽冷嗎?
“怎麽了?”白僳問道。
他平淡的眼睛看向比他低矮了半個頭的人類女性,對方正呆呆傻傻地望著他,手還貼在他的臉頰邊。
這是個很近的距離,近到有些親密,不過白僳沒有躲開人類的觸碰。
畢竟,魚鰓的幻象還是他特意製造的。
對人類而言好似是看到了不存在的幻覺,而對白僳來說,隻需要稍加修改臉頰處的輪廓,模擬出魚類的呼吸器官。
這不,祁竹月隻瞟了一眼便被迷惑了,接著踉踉蹌蹌走過來,想要觸碰她所見的真實。
在女性的手快要觸摸到時,變化消失了。
現在,黑發青年故作姿態後退了一步遠離了女性的手,接著把所有的疑惑全部投注出去。
“我的臉,有什麽變化嗎?”明知故問般摸了摸自己的臉,再順著頰後摸向耳朵。
耳骨軟趴趴地被指腹揉捏著,那是人類的耳朵,不是屬於魚的鰭。
長久的沉默過後,人類女性終於從她的所見中驚醒。
冰涼的溫度自指尖逃離,她隻能摩挲了兩下手指,回憶著光滑與涼意共存的可能性。
這男人的皮膚也太好了……溫度……溫度也可能是夜風吹的吧。
山間夜風徐徐,吹得人裸露在外的肌膚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沒……沒什麽變化,是我看錯了吧。”
祁竹月最終選擇閉口不言,動作也變得幹脆利落了很多,完成了采血操作後,她還把包裏的儀器拿出來看了眼。
果不其然,數值維持在高位。
也是啊,看那頓全魚宴就知道了,再看村子中不同尋常的潮氣。
他們在進村子後就看過了這份檢測陰氣的數值,那時候隻是覺得村子裏有蹊蹺藏著秘密,也沒想到異樣會這麽快展露在眼前。
人打遊戲都要有個鋪墊過程呢……除非像這樣的全魚宴已經算鋪墊了。
“是啊,遊戲情節也沒有這麽設定的。”白僳應和道。
祁竹月咦了一聲:“……我是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嗎?”
“祁小姐意外地很好懂呢。”白僳彎了下眼,“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祁竹月收起東西,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白僳見她沒有回應自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就我來之前直播玩的遊戲,一般性第一個夜晚睡覺的時候都會發生些什麽……那麽嚴格來說,吃晚飯也能算晚上了吧?”
因為一些拖拖拉拉的原因,他們去溫建元家裏吃晚飯也挺晚了,加之喝酒的緣故,與白僳的光速清桌相抵,勉強把吃飯時間縮減在了兩個小時之內。
“晚上……”祁竹月喃喃著說,“還是不要發生什麽比較好。”
他們這打的並不是可以save和oad的虛擬遊戲,而是玩的生命隻有一次的極限生存。
意外就是意外,死亡也是真切的死亡。
……
寸頭警員在酒醒後開了個短暫的會議。
不過考慮到頭疼及身體不適和天色已晚,為了第二天能有個飽滿的精神,這個會議真的很簡短。
總結了一下今天發生了什麽,沒吃飽晚飯翻出包中的幹糧墊墊饑,這個時候特殊部門的人覺得,他們研發部門沒事研究出的各個口味的速食食品是有用的了。
就比如現在丟進口中的是紅燒牛肉麵味。
並不餓的白僳也撈了一塊吃,嚐起來有些幹澀,飽腹感很足。
“總而言之——”人類的前半段話白僳沒聽,隻聽了最後的總結,“今天先好好休息,等明天的化驗結果。”
寸頭警員揮了揮手,還用了個很形象的比喻。
晚上不睡的話,明天早上起來說不定要過個體質。
不過就算是睡覺也可能遇到特殊情況,請所有人務必保持警惕。
“那需要守夜嗎?”
“不用。”
人類搖了搖頭,指了指房間內四處貼的符紙和小道具,這就是他們會把高天逸帶上的原因之一。
寸頭警員說完倒頭就睡,看起來晚上的過量飲酒真的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旁的少年人也跟著躺到了地上,隻留白僳坐在那,俯視地麵上兩名人類。
到頭來,一大一小還是選擇睡在了一起。
這算什麽?
黑發青年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直至把人類們看得身子發毛。
酗酒的那個醒不過來,隻能是未成年人從被子下露出一雙眼睛。
“白哥,你不睡嗎?”
“馬上。”
黑發青年簡單地答了一句,然後也躺了下去。
雙手交錯置於腹前,還是那一副標準到可以送去殯儀館充當屍體的睡姿,黑暗中一雙同色調的眼睛明晃晃地睜在那。
過了許久,眼皮才合上,將視線遮蔽。
但,怪物並不會做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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