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山裏沒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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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僳所說的沒多遠是指他本人沒走多遠。
畢竟雨裏還行走著長得像魚的村民,他還沒有開怪的打算。
不是說他打不過,而是村中如果莫名少幾個人的話,會引起騷動。
他倒是可以避開,但村子中散布的“紅名怪”未免也太多了點,全部避開的話,他隻能在半空中飄著,或者從人類居住的屋頂上走。
沒走多遠的黑發青年沐浴在雨中,他蹲在了一戶不認識的人家屋頂上,聽著雨滴與磚瓦發出滴答聲。
排除掉遊走的魚眼村民以及風中雨中飄來的那股微妙的氣息,這下雨天所帶來的白噪音其實挺適合睡覺的。
黑發青年擠了把發尾的水,隨意抹了把臉,腳勾著屋簷的一角,倒掛著整個人湊向了窗戶的位置。
他掛的這邊沒有朝向外麵的路,不弄出些聲響的話,那些巡邏似的魚眼村民便不會靠過來。
現代人類的窗戶可不是古代那種一戳就破的材質,但對白僳而言,割破玻璃也就是動動手指的事。
不過,他沒有選擇給窗戶劃開碗大的一個口。
他不想明天村子裏沒因為有人失蹤而喧鬧,反而因為不存在的小偷,作為最可疑的外來者被村民盯上。
他還好,可人類要是束手束腳起來的話,不就沒人來替他解謎了嗎?
姑且不想暴力走捷徑掀地皮的黑發青年摸了摸窗框。
他指腹貼在那,幾秒後扒住窗戶一個用力,窗戶就被他打了開來,熱氣從內湧了出來。
窗簾被掀起一角,鬼鬼祟祟地從後方探入一枚眼球。
眼球身後連著的白線極盡拉長,如同巡視領地一般,眼球從高處把房間內打量了一遍。
房間裏睡著兩個人,成年的女性與一名五六歲大的男性孩童,他們應該是母子關係。
二人蓋著厚厚的被子,屋子一角的電器徐徐吐著暖風,這個時節開空調其實有些早了,但架不住有人怕冷要提前享受。
不過這都不是白僳停駐在這間屋子的原因。
他是因為氣味而停留的。
在雨水傾灑而下的腥臭味中偏偏有這麽幾縷香甜的、可食用的氣息,白僳挑了最近的一處靠過去。
屋中的一大一小給白僳的感官與高天逸那圓臉同學類似,特指在醫院大樓找到的那一個個體。
能吃,反正已經不算人類了。
嗅著鼻尖的可口氣味,黑發青年倒掛在那頭也不回,手掌向後一張,讓從樹冠中竄出的黑影命中他的掌心。
接著是手的一收一捏一團,黑色淤泥就這麽逮住,徒勞的掙紮過後,它的歸宿是白僳的嘴裏。
黑發青年收回眼前,幫人類合上窗戶,重新坐回了屋簷頂部。
他舔了舔剛進食還殘留著食物味道的牙尖,視線在左右來回橫跳。
左邊是茂密的,在夜晚顯得極為幽深的樹林,非人母子倆住的地方是村子邊緣。
右邊是村中小道,晃動的手電燈光正緩慢從門前移動。
接下來去哪裏呢?黑發青年有些苦惱地想到。
就像之前在人類的院子裏思考要不要外出那樣,他坐在屋頂淋了一會兒雨,然後朝下跳。
跳的方向是朝著樹林那一麵的,如貓般輕巧地落在地上,一米八不到的成年人身型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黑發青年踩在地上,也能說是飄在那。
泥濘的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人就這麽消失在了樹林中。
等白僳再出現時,他立於路邊。
蒙蒙亮的天光灑在他身上,帶走了為數不多的那點潮氣,可頭發還是濕的,衣物的話等太陽再曬一會就離幹不遠了。
鞋子和褲腳管的部位占有點點草屑與泥點子,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端倪。
他裝作早起的人跟路過的村民聊了兩句,之後便返回了住的地方。
以上所有行程在白僳的口中都總結為了短短幾句話,他沒跑遠,隻是在住的地方附近轉了轉。
“雨太大了。”黑發青年說著,“我冒著雨走了會,能看到村中有很多燈光若隱若現,都在移動著。”
不難推測出那些都是打著手電筒的村民,白僳就順著講,因為村子中的燈光太密集了,他就退了回來。
之後在院子附近的樹蔭下逗留著,本想看看有沒有下一位村民走過來的,誰料不但沒有村民,連黑色淤泥都失去了蹤影。
——夜晚的村內有人巡邏。
人類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
至於白僳說的其他部分,人類持保留意見,比如隻在村邊逗留這一點。
要是真的全都站在樹底下,衣物哪裏會是這個濕度。
濕度……說起來……戴眼鏡的青年想起了什麽,朝同伴比劃了一個手勢。
白僳本來懶散撐著腦袋的坐姿微微擺正,他略感不妙。
下一秒,不妙的預感應驗,寸頭警員接到同伴的指示,活動了兩下手腕,朝白僳勾了勾手。
“淋這麽久的雨冷著了吧。”人類男性露出核善的笑容,“來來來,我幫你燒水,去洗個熱水澡吧。”
這房子住得哪都好,就是熱水器有點毛病。
白僳總覺得人類意不在此,但還是順著對方的話站了起來。
說要替他燒水的夏成蔭隻是對著熱水器悄悄弄弄,也不知道按的哪裏,像是和那位張師傅學了手藝,很快熱水器被人擺弄好。
“行了你進去吧,記得把門窗都關好啊,別像昨天祁竹月那樣。”
寸頭警員目送著黑發青年走入,確定能聽到水聲,看到玻璃窗上升騰起的白霧後,人類掉頭就走。
回到之前的房間,夏成蔭與唐諾快速交流起來。
“信嗎?”
“可以信,沒有說謊。”
“這樣啊……但我覺得有點奇怪。”
寸頭警員陷入了思考與回憶,他翻找了一通記憶,求證似的朝同伴問道:“白僳他是不是……從沒有在你這被判斷為說謊過?”
唐諾順著夏成蔭的意思一下,好像是這麽回事。
從他第一次見到白僳起就在當測謊儀,後來因靈異事件有所交集的幾次也在當測謊儀,等白僳進入了特殊部門兼職後,他還是日常在當測謊儀。
人總有說善意的謊言的時候。
平日裏在工作期間,唐諾便時不時能收到一些同事們無傷大雅的小謊言的反饋,那些反饋經常刺他一下,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現在被夏成蔭點出,他才翻開日常被忽略的能力的反饋。
往日的過去不可追尋,因為太久遠了,比較方便比較的還是當下。
饒是吊兒郎當如夏成蔭,在進村後都同村中的人聊天時說了謊,更不要提他們是用著假身份進來的。
他們的行程遍布謊言。
戴眼鏡的青年沉默片刻,開口道:“白僳他進入村子以來……”說的話有必定是謊言的嗎?
采風一詞很曖昧,說不定白僳心裏真的這樣想的呢?
對於昨晚關於全魚宴的一切……人類覺得吧,按照他們對白僳的一點了解,可能說的也是心裏話。
他是真真切切地覺得昨天那頓飯很好吃。
這麽想了一圈,白僳隻有關於冒雨夜遊的講述比較可疑,但那些事他們又在睡夢中,無法印證。
思來想去,答案是得不出結論。
“那——”在一旁聽著二人交流的高天逸插話道,“暫且認為說的都是真話咯,反正視頻肯定是真的。”
造假的技術力要求太高,也沒有意義。
少年人舉起了手:“接下來是不是該來討論我們做的夢了?”
他可是有一簍子話想要說,憋死他了。
……
黑發青年惆悵地在熱水下吐出一口氣。
人類,真的好難應付。
怪物衣服也沒有脫,就這麽蹲在浴室裏,抱著雙膝在那想,他對於人類說的還真的沒有幾句真話。
早有料到唐諾的測謊儀般的能力會引起人類的懷疑,但沒想到剛進村就暴露出來了。
誰知道人類的能力這麽……弱。
黑發青年再歎一口氣,頭頂傾泄而下的水花溫度逐漸變涼,一看就是外麵的熱水器又出了故障。
沒喊人類過來修,怪物反正不會感冒。
淋雨水也好,泡熱水也罷,頂多是外在的皮囊會產生一點變化。
就算是泡岩漿——好吧,這個可能性比較小。
白僳撥了兩下遮住眼睛的頭發,撥開後他站起身,決定日後注意一點同人類的交流。
真話與假話什麽的,隻要不被證實就好了。
赤裸的肌膚暴露在了冷水之下,完全泡濕的衣物被脫掉丟在一邊,據人類所說還想研究一下雨水有沒有被汙染。
不過這泡了普通的水後……黑發青年眨了眨眼,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將衣簍扣上了。
左右村子裏連通的水也不是普通的自來水,隻是沒有雨水這麽突兀罷了。
關掉水龍頭後胡亂用擱在一旁台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身子,期間還按下了幾枚調皮外露的眼球。
無論如何,鏡子中的人類身軀在不合適的區域爬滿了眼球都是一副害人的場景,好在浴室裏沒人看到。
或許是覺得擦幹效率太慢了,黑發青年所用的人類外表如水般融化,整個人蛻成了白模似的一體。
空白的身體上微微顫動,眼看著即將鼓出蜂窩狀的孔洞,屬於“白僳”的外表在下一刻覆蓋上去。
重新出現的黑發青年對著鏡子眨眨眼,又張了張嘴,看了一圈牙齒的分布,確定都沒有長歪。
最後白僳換上了替換衣物,頂著清爽的造型去找了人類們。
他走進房間時,正巧看到高天逸拍著桌子,一腳踩上了桌麵。
對於少年人的身高來說,這個姿勢有點難受,所以他先躍上了椅子,再踩在桌子上。
“所以——我們肯定要去那個湖邊看看的!”高天逸擲地有聲,“那個湖一定是關鍵線索。”
“湖,什麽湖?”後來的白僳沒聽到前半的故事。
“就是……”祁竹月麵色恢複了不少,“我們昨天晚上做了夢。”
祁竹月和唐諾以及高天逸都處在同一個夢境中。
白僳點了點頭,這個他剛回來的時候有聽說過,但後來人類就開始看他拍下的視頻,夢的話題暫時被擱後了。
現在話題再開,祁竹月與唐諾出不去夢中的院子大門,就在房屋中探索,在擺放雜物的房間內找到一口巨大的魚缸。
人類剛剛也去確認過了,現實中的雜物間雖然沒有拚接魚缸的玻璃板,但門框上確實有拆卸過的痕跡。
而高天逸——在夢中用著幼年溫桃身份——說著他跟著夢中溫桃小夥伴們出門後的經曆。
從村中通往樹林裏的小道摸到湖邊,近二十年的時差,樹上的那些記號應該已經難以辨認。
但沒關係,高天逸自稱他記下了從村中走的路,隻要村子裏的構造沒有太大變化,他就可以——
“變化肯定是有。”夏成蔭打斷了高天逸的話,他們麵前的桌上收掉食物,攤開了一張地圖,“按照你最後的描述,村子之後一定是經曆了一場近乎摧毀了村莊的山洪。”
除了地圖外,那兩張被裁剪下的報紙也被擺在一旁。
算算夢中溫桃小夥伴的年齡,時間似乎也對得上。
“至於你在湖裏瞥到的……說不定就是我們需要找的。”
高天逸讚同地點了點頭,不枉他在夢裏穿著裙子跟上去,還潛入了那沉得可以溺死人的湖水中,總算獲得了有用的情報。
其餘三人也開始討論,唯二沒有做夢的夏成蔭也在思考,等天再亮一點,村子裏的人都起來活動了,他們可以去找找路。
找一找,去那條湖的路。
“我說。”低頭鑽研地圖的白僳手指點著一處,驟然出聲打斷了人類的討論,也引來人類的注意力,“山裏沒有湖。”
“哈?”
“你們看不到嗎?”白僳奇怪地問,他再一次疑惑起人類的視角中到底都看到了什麽。
地圖他們在來時的路上翻看過很多遍,甚至搭配著最新的在線地圖把不一樣的地方標了出來。
現在,黑發青年拿起筆在村子周圍畫了個圈,用筆尖點了點圈內:“這麽大個範圍裏,完全沒有湖的存在。”
“至少這張地圖上沒有。”
“你們是覺得……這裏有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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