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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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向祂發出了祈求。
    祂經過了短暫且漫長的思考,應許了。
    ……
    白僳認為,說是祈求也不大準確,畢竟溫榮軒又不是他的信徒。
    隻能說,青年人講的借口有幾分可信程度。
    溫榮軒說他招來的存在必須由他這個召喚者……或者其他人也行,反正重新送走,那些分散出去的幼體便會理所當然地消亡。
    可如果沒有送走,直接被白僳解決掉或者吃掉,那麽幼體中會誕生新的母體,不能從根本上解決。
    除非——除非白僳能把全國各地……往後算乃至全世界各地的幼體全部吞食光。
    雖說這是源源不斷的口糧,但在被入侵了地盤還得不斷忍受信徒偶爾失蹤的前提下,就有點惹人煩惱了。
    人類青年說完,神色偏執且陰沉地……斜視地麵。
    他不是很敢與白僳對視,不大想麵對滿目盯視著他的眼球。
    數量之繁多,引人躲避視線。
    可這塊洞穴平台的位置就這麽大,溫榮軒現在體現龐大,挪也挪不走。
    張開、豎起、觀察著所視之物的怪物晃了晃軀體,似乎在表達疑問,忽然間一串不明所以的音節灌入腦海。
    頭暈、目眩,在發現人類青年聽不懂後,怪物倏地變出了些許人形。
    人形也沒有好好地構造,五官敷衍地分散著飄在那,嘴巴的部分動了動。
    祂在問,為什麽。
    換句話說,人類青年能夠付出什麽。
    祂達成目的的方法有多種多樣,考慮到人類青年聞起來甜滋滋的,祂也不是不能吞掉人,來代勞一下。
    雖然操作的時候會有點惡心罷了,但可以再分出一個個體——
    “白僳!”正想著先前溫榮軒的做出的抉擇,身後的人類女性一搖一晃地追了上來。
    她走得不快,但慢慢悠悠的白僳比她走得更慢,很快便拉近了距離。
    被打斷了思緒的黑發青年朝右瞟了眼,問道:“你沒留在那或者出去嗎?”
    祁竹月憋著一口氣:“我剛醒來什麽都不知道……你好歹跟我講一下現在都是什麽情況吧?”
    她一無所知,萬一跑錯了地方,本就不是戰鬥人員的她身上還掛了虛弱debuff,再被村人逮到那一送一個準。
    “嗯……”見人類問了,白僳也就認真思考了一下,“怎麽說呢……有點一言難盡。”
    “那就長話短說?”祁竹月把懷中的小女孩往上抱了抱,“夏前輩他們呢?還有你為什麽要往裏走……”現在的時間是?
    祁竹月身上手機都被拿走了,也沒有判斷時間、日期的裝備,隻能從旁人那打聽。
    白僳思索了幾分鍾,在不斷前行的過程中把能夠說的挑挑揀揀了一番。
    一言以蔽之,幕後黑手之一溫榮軒被迫逃)跑了,跑去祭祀舉行的地方跟另一撥幕後之人村長對峙去了,跑之前留了點線索,白僳在順著線索往裏找。
    “等等等等……什麽叫祭祀開始了?”祁竹月茫然四顧,“現在已經……已經過了兩天了?”
    “還沒有哦,隻是提前了吧。”白僳答道,“應該是提前了?”
    完完全全不確定的口吻,聽得人類女性有些焦急,她還是在問其他人的下落。
    白僳也沒有藏什麽,直白地告訴她,有兩個人應該被帶去了祭祀的主場地中,而高天逸則去救人了。
    祁竹月:“……”
    祁竹月:“……?”
    人類女性啞然極了,她一時間不知道先追問兩名靠譜的成年人是怎麽被帶走的,還是詢問為什麽是高天逸去救人而不是白僳。
    不管怎麽看,從戰鬥力的角度,都應該兩個人一起去吧?再不濟白僳也得……啊啊,難道是因為她?
    祁竹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
    難道白僳是為了來找她才——
    白僳:“總覺得你在想什麽很多餘的事情。”
    黑發青年忽然從前方轉過身,打火機的火光在他麵前一跳一跳的。
    他指了指人類女性現在站著的地說:“你就停在這裏吧。”
    祁竹月一愣:“啊?”
    白僳沒有解釋,原打算繼續朝前走,走了沒兩步他折返回來,朝人類女性那一伸手:“對了,她我帶走了。”
    祁竹月全然是一副懵圈的模樣,手上力道不緊,很輕易地就被白僳拎走了小女孩整個人。
    黑發青年將小女孩提在手上,大概是看到還有人類在場,勉為其難地把人掛在臂彎中。
    人類女性朝前伸了伸手,隻得到黑發青年一個噤言的手勢作為回應。
    不由地,祁竹月的手垂了下去,並在那裏站定。
    前方,似乎通往了某個真相所在。
    她不能觸及的真相所在。
    ……
    “嗨嗨,可以醒了嗎?”白僳搖了搖臂彎中的女孩,邊走邊問道,“你應該可以醒了吧?還需要我帶著你走嗎?”
    小女孩沒有回話。
    白僳也不在意,朝內又走了點,他回頭瞥了眼,人類女性沒有跟上來。
    沒跟上來是好事,等會真鬧起來,可沒人會顧及她。
    白僳走到通道的盡頭,展現在眼前的又是一片寬闊的空間。
    與之前被人挖鑿成的空無一物的開闊平台不一樣,這處洞口裏是有擺著東西的。
    白僳抄起打火機朝一旁一扔,精準無誤地命中了懸掛在石壁上的油燈上。
    那盞油燈被點燃了,接著是一連串的火光亮起,圍繞著周遭一圈,最後一盞油燈燒著時,位於中心的棺木也能被人看清了。
    棺木,也就是棺材。
    腐舊的棺材釘在那,粗看就能看到好幾枚釘子沒有敲到底,也可能是後期被人從裏麵頂鬆了,正鏽跡斑斑地杵在那。
    白僳走近了,用手指扳弄兩下,接著毫不猶豫地扣起蓋板一掀。
    積年累月都隻頂起幾厘米的蓋板在外力的作用下輕巧地被扯開,然後黑發青年單手舉著板子將東西朝一旁一丟,發出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
    洞口空曠且具有回應,聲音一路朝外延伸。
    先不管動靜大不大,白僳把棺材板一掀後,就開始打量棺木內的擺放之物。
    棺材裏放的,那當然是屍骨了,還是腐化度極高的屍骨。
    皮肉褪得一幹二淨,光禿禿的骨頭擺放在那,比較奇怪的是,上麵沒有任何蛆蟲爬過,整副骨架幹幹淨淨的。
    以及——骨架隻有一半,也就是隻有上半部分自腰部開始的部分。
    那麽,底下的去哪裏了呢?
    黑發青年歪了歪頭。
    好像有一丁點進了他的肚子裏,其餘的大概……人類怎麽說的來著,散落在溫家村的各個角落?
    白僳回憶著,還伸手敲了敲棺木,腐朽的木頭發不出脆響,沉悶極了。
    “所以……”他手一抬,拎著小女孩的衣領將人提高,提到了與視線持平的位置,“還要裝睡嗎?”
    這次,女孩幽幽地睜開了眼,孩童的眼中流露出的是與年齡不符的冷漠。
    她與白僳對視了一眼,隨即就垂下眼,看向了底下的棺木。
    視線不住地在屍骸上流連,似是在懷念,又像是在怨恨。
    最後,女孩還是抬起了頭,嘴巴張合:“外鄉——”才說出兩個字就卡了殼。
    黑發青年算哪個類別?外鄉人?不,他就不屬於人類的範疇。
    如果最開始將意識附在小女孩身上隻是因為漫長歲月中的一些無聊,那麽後期它持續觀察,全是因為危機意識。
    為什麽溫家村會進入這樣的存在?為什麽這種一個嗬欠就能將它摁死並拆吃入腹的存在會到來?
    女孩的嘴巴閉上又張開,最後也沒多吐露什麽。
    白僳的來意在之前與溫榮軒的對話中也已經明了,他與附在女孩身上的存在無冤無仇,在這撞見實屬碰巧。
    黑發青年手一鬆,將女孩放到了棺材邊沿上,自顧自地開始掏起棺材裏的屍骨。
    從他撈東西的架勢來看,他是想直接塞進嘴裏的。
    “等——”
    泥菩薩再沒脾氣,也沒辦法目睹著“自己”被吃。
    “哢嚓。”
    阻止的動作還是慢了,長得像人的上半身骨頭被黑發青年塞入了嘴中,一口鋒利的白牙上下一合,咬得嘎嘣脆。
    邊咬,白僳邊轉過頭,他看向棺材邊的小女孩時,嘴裏還有半截白骨露在唇瓣外。
    他朝人笑了笑,然後脖頸一仰,那半截骨頭便落了下去,筆直地墜入怪物的腹中。
    消失了,身體的一部分消失了。
    小女孩睜大了雙眸。
    熟悉的感覺,似乎這兩日感受過,小女孩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麽導致的。
    “……是你。”女孩嘴唇顫動著,“那天也是你——”
    她原以為是溫家村的村人做了什麽,現在開來並不是這樣。
    “啊,是我。”黑發青年一彎眉,隔著坐到了棺材的另一邊,撈起正中央的頭骨,“你聞著挺好吃的,忍不住就下了嘴。”
    “不過,本來食客就沒有跟食物打過招呼再吃的道理吧?”
    白僳捧著頭骨在掌心轉了兩圈,像在找下口的地方。
    他側著臉,朝向女孩的那隻眼睛抬了抬,揚起眉尾:“所以……我開動了。”
    哪裏的人類好像有這麽個習慣,在開吃前會這麽說一聲。
    於是,怪物張開了嘴。
    嘴角向上一咧,近乎要咧到耳廓邊,猩紅色的口腔內部全部展現出來。
    他打算一次性全部吞進去。
    “不要!”尖銳的孩童音發出了刺耳的尖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在存活的威脅前,所有的恐懼都化作了阻止的動力。
    小女孩猛地撲了過來,發揮了遠超人類孩童所能擁有的速度。
    正昂著頭的黑發青年腦袋都不低一下,手指微鬆,骷髏頭骨應聲而落,直直地墜入了張開的巨口中。
    黑發青年很簡單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咕嘰。”
    品嚐到美食的黑發青年流露出微醺的神情,他雙手一托臉,在原地轉了個身,恰好避開了即將要衝撞到他身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撲了個空,在“自己”的頭骨被咕嘰咕嘰消化時,她無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又消失了,力量、靈魂、存在……什麽樣的指代都好,本就在數十年前便死去的“溫桃”感受著自己的逝去。
    不、不該是這樣的。
    它操控著小女孩將眼睛瞪得目眥欲裂。
    “你——”小女孩尖嘯著,嗓音逐漸失真,“我們為什麽不能停下來談談,就同你跟那個人類一樣!”
    女孩驟然回撲,重新衝回了棺材邊,死死攔在了“自己”的屍骸之前。
    進食被打斷,但覺得無傷大雅的黑發青年歪了歪頭。
    怎麽說呢……會跟溫榮軒多交流幾句完全是因為二重身的特殊性。
    不同的物種有不同的特征,像那坨人類青年也報不出具體名字的黑色淤泥,具有極強的繁殖分裂能力。
    不通過特別手段將其送走,母體死亡,便會在幼體中誕生新的母體。
    挺麻煩的個體,所以他聽人類談了幾句。
    “那麽……你呢?”說著,黑發的怪物目露疑惑,“你有什麽令人在意的地方嗎……‘溫桃’?姑且還是叫你‘溫桃’好了。”
    被稱呼為“溫桃”的女孩瞳孔斂成了一條縫,嘴巴微抿,再度呲開的唇縫間生出了鯊魚般的雙排牙。
    溫家村算是個封閉的村落,雖與外界有所交流,但更多的還是固成一派。
    他們村子裏的人出去了,也隻是暫時逃脫了村子的束縛,最終的歸宿還是死後葬在這裏。
    就——沒什麽傳染性?異化的魚眼甚至魚頭村民又不能感染人。
    他們村子捕獲的魚倒是有奇特的功效,可惜自從山洪發生後,村子裏就不怎麽把魚往外賣了,基本供給自己,偶爾提供給進入的外鄉人。
    總的來說,擴散程度有限。
    所以,他又為什麽要猶豫呢?把小女孩捎帶過來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原以為附在小女孩身上“溫桃”能給他帶來點驚喜。
    現在看來,無驚無喜。
    “而且——”披著人類皮囊的怪物咬著長長的尾音,繼續說道,“人類還將他自己獻給了我。”
    獻這個詞引動了小女孩的反應,她眼皮一顫。
    人類可以那它也可以,它甚至可以帶著——
    小女孩即將要開口,卻被黑發青年製止了。
    “不哦,你不可以。”
    “你已經牢牢地和這個村子,和溫家村綁在一起了。”
    被祭祀的“溫桃”無論生死,都隻能留在這片地界上。
    這是溫家村人的祈望,同時也是溫家村人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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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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