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樓梯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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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不不……我不要去!!!”
    人類躲在洗手間內,瘋狂對著鏡中戴眼鏡的自己小聲喊道。
    可他的抗議沒有用,鏡子中的自己毫無反應,他真的隻是在照鏡子。
    或許是洗手間待得久了,外麵一起值班的同事喊了聲人類的名字,後者不得不應了一聲,以表示自己沒事。
    “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去……求求你……不求求您了,求求您放過我好不好?”
    低聲下氣的,人類對著鏡子祈求了半天也不見鏡影有所變化,他不得已走了出去。
    門外的同事等候已久,他奇怪地看向眼鏡醫生,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隱疾。
    “小李啊,雖然我們這是精神病院,但一些小毛小病還是能治的,比如痔——”
    “沒有!隻是……隻是還有些困。”
    眼鏡醫生小聲辯駁了一下,隨後他同事也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同事有所耳聞眼鏡醫生幾天前的遭遇,撞了點不幹不淨的東西,他們精神病院常有的事。
    勿聽勿說,別太好奇,自然就能恢複了。
    同事未多說什麽,跟著人一起回去值班。
    按理說,按照眼鏡醫生這種情況,近期應該不會再排夜間的班了,但無奈最近也事多,在詢問了“當事人”的意見後,“當事人”給出了可以上班的回答。
    眼鏡醫生院內的領導一臉欣慰地拍著人類的肩,說他們精神病院就是需要眼鏡醫生這樣勤奮的員工。
    而人類自身,被迫說著自己根本不情願的話,臉上的表情都露不出分毫的拒意。
    因為怪物需要他晚上來上班,怪物甚至讓他晚上去——
    眼鏡醫生正在想,很恰到好處的他和同事查房來到了靠近樓梯間的那一邊,同事進去看病人的情況了,而他站在門邊候著。
    這以後,他就聽到了一旁啪嗒啪嗒的動靜。
    如同那些公告通知中所說的那樣,逃生通道所在的樓梯間內,是會傳來一些動靜的。
    眼鏡醫生很想不去理財,然而他一直祈求著放他一馬的幕後怪物卻在此刻有所反應,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受到指令般,走向了樓梯間。
    沒時間求救,嘴巴的張合隻能看到動作,聽不見聲音。
    走入樓梯間的那一刻,有一顆圓滾滾的皮球從麵前滾落。
    咕嚕嚕地沾了一地灰,滾到下方的樓層平台時撞上牆壁,接著以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斜著一彈,順著之後的台階繼續往下滾。
    就這麽一層一層的,皮球滾到了樓梯,眼鏡醫生也跟到了樓底。
    一樓的樓梯間其實還能往下走,不過通往地下一層的地方有個鐵門,日常是上鎖的隻有專人才有鑰匙,並且底下的燈也暗著。
    眼鏡醫生的目光所及之處,一名個子不高的孩童正半蹲在鐵門邊,皮球滾著滾著,滾到了孩童腳邊半人高的行李箱處。
    砰的撞了一下,皮球在原地蹦跳兩下,最終被孩童給抓住。
    孩童哼唱兒歌嬉笑的聲音尖細,一直到對方向後轉過頭,眼鏡醫生才發現,這是個男孩子。
    男孩子臉蛋慘白……不,不如說還泛著青紫的色彩。
    這是眼鏡醫生眨了兩下眼睛之後才看到的景象。
    自從被披著人皮的怪物盯上或者說俯身後,眼鏡醫生發現他看待環境的視角發生了改變,那些曾經不以為然的細節現在全都暴露在眼前。
    然而,他的同事、他的領導乃至精神病院裏許多人都熟視無睹。
    為什麽?他們不覺得那些事情和發展都很奇怪嗎?
    為什麽不報警,有人死了為什麽不報警?屍體去了哪裏?為什麽大家隻是離開了花園,就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沒人再關注屍體的慘狀和造成死亡的真實原因。
    忘掉了?被抹去了……可他為什麽又記得。
    其餘的一些不合理之處也全都湧現上來,突然離職的同事、不斷新增但總數卻沒有變化的病人、一些超出世俗常理的手術實驗……包括現在,他目睹著小男孩泛著青紫的慘白臉蛋。
    他們精神病院……有這麽小的孩子嗎?員工的小孩肯定沒有,他們的家人根本不被允許靠近……病人?病人就更加沒有了,他們不收年紀特別小的孩子。
    可能早年剛建院的時候有收過,但現在絕對沒有了。
    眼鏡醫生僵著臉,他不想靠近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腿。
    人類看著自己走近並彎下腰,麵部抽搐了幾下,最終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剛一開口,眼鏡醫生就被自己溫和的聲音給惡心到了,他幹咳兩下,不受控製地繼續說,“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膚色慘白的小孩衝人笑了笑,抱起滾落在地上的皮球,說道:“媽媽在樓上,她沒時間下來接我,箱子太重了,我抬不動。”
    說著,小男孩單手抱皮球,另一隻手指了指鐵門邊的箱子。
    那是個拉杆箱,很突兀不應該出現在醫院內的拉杆箱拉鏈嚴嚴實實地閉合著,箱子外殼灰撲撲的,像是從泥地裏滾過一般,眼鏡醫生還能聞到一些不怎麽美好的氣味。
    有些熟悉的、不美好的氣味。
    一時間沒想起這味道來源何處,眼鏡醫生隻是接著與小男孩溝通。
    “伱的媽媽在樓上……這裏的樓上嗎?”
    “嗯嗯,在六樓。”
    人類一聽,眼皮一跳。
    六樓,那不是院長所待的樓層嗎?
    他們整個精神病院的人都知道沒有院長的邀請不要靠近六樓,這已經是個默認的規矩了,大家猜是院長不喜外人出入,眼鏡醫生如今想到,或許六樓藏著不能被人所知的秘密。
    他幹笑了兩聲:“可六樓不是院長的地方嗎……你的媽媽怎麽會在那?”
    小男孩聽了問題也不回答,就指著一旁的拉杆箱渴求地看著眼鏡醫生,偶爾還眨巴兩下自己的大眼睛。
    與小男孩對視著對視著,眼鏡醫生懼怕的情緒竟有幾分舒緩,他開始覺得小男孩可憐,他應該帶著小男孩上去找他的媽媽。
    這種情緒的轉變一閃而過,得益於幕後怪物的存在,眼鏡醫生很快從影響中掙脫。
    他沒有再覺得小男孩可憐,可自身的動作仍受怪物指揮,心底一萬個不情願,手上做出的動作仍舊是接過了小男孩身邊的拉杆箱,並牽起了小男孩的手。
    入手,是無比冰涼的觸感。
    人類的體溫絕對無法低到這個程度。
    眼鏡醫生被冷得抖了一下,引得一旁的小男孩好奇地看過來,並問了句大哥哥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晚上衣服穿少了。”
    “是哦,現在天氣變冷了。”
    說著,小男孩低頭看了看自己單薄的衣衫,他似乎常年都穿著一套衣服。
    小男孩看看自己再看看眼鏡醫生,後者被盯了好幾眼,終於悟到了什麽,隻是自己把衣領給拉緊了,免得竄風。
    眼鏡醫生:……
    人類想發出尖叫,他隻感到了窒息。
    人類覺得這明擺著不是人的小男孩看他的眼神就是在問他討要外套,誰知道那披著人皮的怪物就讓他自己把白大褂給裹緊。
    眼鏡醫生越發覺得身側寒氣逼人,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快步朝上走,領著小男孩往六樓走。
    手中的行李箱很沉。
    眼鏡醫生提著箱子走了兩層便覺得有些喘,他還認為箱子裏放著很奇怪的東西,一些黏膩之物輕晃的迷之音效從手邊傳來。
    到底……裏麵放著什麽東西?
    人類不知道,人類不知曉,人類隻能繼續朝上走。
    走得喘得不行了,神誌並未被完全迷惑的眼鏡醫生在想他怎麽不去坐電梯,難道是因為樓梯間才是遇見這個“小男孩”的必要場所?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到六樓才能獲知答案。
    眼鏡醫生越走越累,到了四層到五層時,他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小男孩也不急不惱,等人恢複完才接著走。
    等跨上六樓平台的那一刻,眼鏡醫生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抓緊了。
    小男孩的手就這麽反著一握,一股巨大的力道傳來,把眼鏡醫生直接拽了上去,還拽了個踉蹌。
    幾乎是整個人撐到行李箱上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姿。
    這麽一撲,他貼得離箱子近了,鼻子也能嗅到了。
    這是……這不就是——
    “起來啊,大哥哥。”小男孩抓著眼鏡醫生的手,不知道何時蹲在了箱子邊,單手一捧麵頰,執著地盯著人,“快到了,我們走快點。”
    不由分說地二度拉拽,眼鏡醫生被拽得愣愣地看向前方。
    小男孩前進的方向很奇怪,他沒有往隔壁走廊的方向去,也沒有繼而向天台進發,而是朝著空無一物的牆壁……?那裏什麽時候出現了門?
    憑空在牆麵上長出了一扇門,極端格格不入,色彩、樣式都與他們精神病院的不同,可小男孩的目標點就在那。
    眼鏡醫生想撤退,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身體完全被怪物給接管了,意識再一次被踹進身體深處,隻能受困於小小的一方黑色中,目睹著自己身體的一舉一動。
    小男孩發現手上的阻力減小了,可他沒有在意,他已經好多天沒有找到獵物了,鬼知道這醫院……哦,這裏是精神病院,這個精神病院的醫生都怎麽回事,一個兩個全不願意往樓梯間靠了。
    除去一開始他抓到的兩個醫生,後麵就隻有一個誤入的,眼睛有些眯眯眼的男人,他再不帶人回去,老師會生氣的。
    之前……之前老師已經生氣過一次了。
    小男孩往前走,他很順利地帶著手中的“獵物”抵達了憑空出現的門邊。
    他覺得“獵物”大概是認命了,於是心情愉快地說:“媽媽在裏麵,你幫我把行李一起送進去吧。”
    被小男孩拉著的人仍沒回應,小男孩就這麽小手拽大手,把人類溫熱但有些泛涼的按到門把手上。
    輕輕一用力,門嘎吱一聲朝內打開,那股血與肉混合成一起再沉澱下來的暗黃色出現在眼前的右側。
    同一時間,左側的門內區塊上,有模糊的白色在一鼓一鼓地跳動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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