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叔叔們的禮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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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菜團子隻夠墊墊肚。
    許有倉每次吃完幹糧後,要靠多喝幾瓢涼水飽肚。
    他正咕咚咚往肚裏灌水時,林場管事從油布棚子裏出來,仰頭望望西麵天又變得黑咕隆咚,心裏惱火得很。
    按理這種天氣應該讓停下,比較危險,濕的樹更重,今日就該提早收工。
    但東家那麵催得急,他們又被這賊天氣耽誤不少功夫。
    多養一日短工,多費一天糧食,東家會數落他。
    管事的隻能囑咐道:
    “我瞅那麵又陰上來,上山的萬萬要注意腳下,要是雨勢大了,不行就在林子裏停下!”
    山上伐木那處也有個雨棚子。
    許有倉等一眾漢子回吼道:“曉得啦。”
    許有倉放下水瓢,再次將工具綁好。
    他背木頭的工具隻有一副背夾子,一根拐杖。
    他早已幹出竅門,真正承受重量的位置是肩膀。
    而他的肩膀和後背,經過月餘磨損早就傷痕累累。
    許有倉也感覺得到磨損最嚴重的位置正在出血水腫,夜裏睡工棚摸哪哪濕乎乎的,醒來一看,草席上有血。
    不過,許有倉從不當回事,心想:
    等回家就好了。
    回家,娘要是能給他做頓熱乎乎的湯麵,指定會好得更快。
    想到娘做的麵條,許有倉上山腳步加快。
    到達半山腰伐木點,許有倉紮穩馬步,讓人往他肩膀摞木頭。
    “還行嗎,還能再加一根?”
    “來。”
    啥叫能行嗎?男人不能說不行。
    許有倉扛木頭下山時,看到有位叫大成子的工友在半道停了下來。
    夜裏,大成子的席子挨著他。
    許有倉也就聽說這位二十出頭的漢子來扛木頭,是為掙錢給兩歲的小閨女治病。
    有工友說,一個丫頭片子,還治啥,你累倒了,她能管你嗎?還不如再生一個來得快。
    大成子氣夠嗆,說那是他們兩口子第一個孩子,再咋生也不是這個,而且別看他閨女才兩歲可懂事了,長大咋會不管他。
    當時許有倉聽到這話就想起侄女,幫腔道:“少說那些屁話,女娃娃咋啦?像俺侄女就會是個孝順的。俺娘說了,女娃娃孝順起來,小到鞋襪惦記給娘家買,大到敢給娘家送銀錢。兄弟,吃些辛苦給娃抓藥治病,你福氣在後麵。”
    “你侄女幾歲?”
    “十三。”
    大成子:“……”合著沒比你這位叔叔小多少歲。
    但因了這事兒,倆人在這個月裏關係就走得最近。
    許有倉看到大成子在道邊停了下來,他瞟了一眼。
    卻不敢耽擱,怕影響後麵跟上來的工友。
    隻提醒句:木頭放地上就很難再把木頭扛上肩,用肩膀和手中拐杖撐一下,歇一會兒。
    此時大成子臉色有些不正常,他剛才背起木頭時兩腿忽然沒了力氣。
    濕滑的山路,輕裝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更別提負重前行,膝蓋又出了問題。
    所以意外來得是那般突然。
    許有倉走過去後,大成子背的粗木從上坡滑了下來,大成子整個人跪在地上傻了眼,感覺提醒都來不及。
    而下坡全是一個挨著一個背木頭的工友。
    許有倉耳朵動了動,換個人絕對做不到平穩卸掉肩膀上木頭的同時,還能去抱住滾落的粗樹木向旁邊滾動。
    許有倉純是靠一身的蠻力氣。
    當工友們七手八腳將許有倉抬下山坡時,管事的聽完後怕得不行。
    如此粗的樹木,如若沒有許有倉阻攔到旁邊草地,滑下去就會撞倒一片人,輕則許多人滾下山,重則會有許多人當場就被自己扛的木頭壓個半死。
    而眼前的小夥子愣是抱住樹幹硬生生改了方向,隻改那麽一點就能救了大夥的命。
    隻是本人被慣性滾下的樹幹撞得不輕。
    管事的哆嗦著手,用衣袖給許有倉擦嘴邊血跡。
    附近沒有郎中,這可怎麽辦。
    要是再不醒隻能趕緊把人拉到果林莊子,那麵有郎中還有藥。
    許有倉感覺自己有點耳鳴,渾身骨頭有些疼。
    他恍惚聽到管事說:“小兄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醒醒,醒來就不用幹了,我給你算六兩這就可以家去了,你不是想回家嗎?回家。”
    “真的?”
    許有倉緩好一會兒,感覺身子能動了,才衝管事的咧嘴一笑道:“那謝掌櫃的了。”
    管事於心不忍道:“是我該謝你,要沒你就出大事了。我不止給你開六兩工錢,再給你開個條子,你去果林莊子讓郎中摸摸脈,取些藥回家熬了喝。”
    許有倉聽到果林莊子,趕緊坐起身體使勁擦下嘴邊血跡道:“掌櫃的,我真沒啥大事兒,就吐口血瞅著唬人。我指定不過後找你,也不耍無賴……那藥,能換成果子嗎。”
    “你要果子幹啥。”
    他有個侄女,沒爹也沒娘。
    娘說,讓他們這些做叔叔的多對田芯好。
    他不知道咋做叫對孩子好,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隻能代入一下大哥。
    他想大哥要是活著,眼下快要歸家前,想必會用工錢給田芯兒換些果子。
    所以老三許有倉是扛著用行李卷遮住的一麻袋秋梨,別被雨水淋著,又懷揣熱乎乎的六兩銀錢,高高興興提前走在去縣裏的路上。
    與此同時,在縣裏的老二和老四渾身臭轟轟濕漉漉的剛打完飯,正找個棚子旮旯,蹲在一起邊吃飯邊說話。
    “二哥,你想出點子沒?回家和娘怎麽說,咱們在外麵幹什麽活計。”
    要說一直在果園,奶奶回去就露餡兒。
    但總是不能實話實說的,免得娘聽著心裏難受。
    “你小子腦子活,你想。”
    隻比許田芯大四歲的許小叔,看眼對麵在頂雨修大壩:“說咱們在外麵找到捕魚的活了。至於為何掙得多……”
    許有銀暢想道:“就說二哥你幫人修過船。三哥力氣大,撒網撒得遠。我遊水好,人家就賞咱哥仨不少銀錢。”
    許有糧跟著笑:“成,那回去時買兩條魚吧。咱這些做叔叔的出來一趟,不能空手回去,讓田芯吃魚。”
    “哎,田芯要是能給我剩個魚頭就好了。”許有銀也想吃魚,但他知道不可能,侄女對吃食護得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