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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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直播間通古今!
    率先回應賈萊的是拐杖倒下的聲音。
    可給於芹娘的大伯嚇得不輕。
    因為許田芯展示完能當凳子的拐杖,看到田女婿好奇就隨手交給田女婿,讓他坐坐試試。
    當大官進來,田女婿看所有人都站起來了,他也急忙跟著站起身,然後又被大官那句“田芯”叫的,田清瘟都驚呆了,就忘了要扶住拐杖。
    乖乖,聽說過是一碼事,親眼見又是別樣刺激,這趟回家可是有太多話題和爹娘說了。
    於大伯老臉漲紅,彎腰幫女婿撿拐杖不是,好像噗通一下跪下說草民有罪也不對,就挺破壞氣氛的,好些人在看他們。
    許田芯上前兩步,遮擋住撿拐杖二人組,向賈萊行禮道“賈老將軍。”
    賈萊指著許田芯,好笑道
    “信裏還知道叫我一聲賈爺爺,見麵還不如見字了?好好說話。”
    “賈爺爺,我這不是想著這是正式場合。”
    “就是正式場合,才更應該叫聲賈爺爺。你還賈老將軍。賈將軍就算了,你個小丫頭,老字算怎麽回事兒。”
    賈萊隨著吐槽許田芯,幾大步就走到許老太麵前,笑著擺手不讓行禮。正是怕百姓見他們這些將領不停行禮,他才這會兒下來,要不然早就露麵了。
    打招呼道
    “上次一別,細算算還真是有日子沒見了,大妹子,眼下家裏可好?”
    許老太滿麵笑容心想
    可不是,上一次見賈將軍還是在山洞,再之後見過呂岩,見了單紹,甚至都見過微服私訪的霍大將軍,就是沒再看到過賈萊。
    但是家裏買賣,家裏吃的羊肉,今年過年吃的海產品和帶魚,包括現在穿的野豬皮和羊皮靴,處處都有賈老將軍的影子。
    聽她孫女說,那次被帶到山坳坳裏做炮彈,敢於放開手腳去做,還有那幾天從吃到穿,沒少受呂岩和賈萊的各方麵關照。
    “賈將軍,托您的福,眼下家裏特別好。來時還想著,不知道來到這裏能不能見到您,孩子說寫信試試,沒想到真見到麵了……”許老太又給賈萊介紹二兒子。
    因為人家問了“這不是上次見的那個吧?”
    “這個是老二,老三在家這次沒來。”
    許田芯也在旁邊介紹道“賈爺爺,這位是我二叔。”
    賈萊對許有倉印象深刻,有一把子力氣,是個當兵拿長矛的好料子,好好練練或許能脫胎換骨耍的虎虎生風。
    但是許家已經沒了一個,人家不一定舍得。
    此時,看到許有糧,雖說不如那個看起來高壯,但賈萊還是本能地見誰都先想想能不能當兵。
    其實這個也行,這個沉穩適合做定點炮手。
    由於賈萊進帳篷裏,特意和許家人先聊兩句。
    親衛們安排座位就示意許老太坐在賈將軍的右手下方,許有糧坐在賈將軍的左手下方。
    許有糧坐下前,對親衛彎下腰表示感謝。
    因為將士們是特意給他拿的椅子,還給他挪開做了請的動作,他從前哪受到過這個待遇。坐下後又看眼對麵的親娘,才勉強鎮定。
    然後依次才是書院山長,先生,有功名的學子,錢員外,各位裏正,上歲數的百姓們。
    至於許姑娘……許姑娘自己主動表示,不夠坐,她要站著。
    許田芯正站在賈萊的身後,和兩名親衛站在一起。
    外麵在飄動毛毛雪,紅燈籠被城關的北風吹的一晃一晃。
    已經有兵士在給百姓車隊的騾牛喂草料。
    臨時搭建的長長的油棚子裏,此時所有人都在聽賈萊講話。
    賈萊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許田芯,先告訴大夥說,田芯給他的信裏,為此次之行大夥是如何忙碌的,全都有寫。
    所以大將軍特意命他,代表大將軍,代表鎮北軍,務必向百姓們表示感謝。
    大家隨著賈萊講話,看了眼許田芯,這是萬萬沒想到的。
    聽見沒有,連大將軍都知道這事兒了,還對他們表示感謝,大夥有些激動怎麽破。
    而且還有好些人在琢磨田芯兒這孩子值得深交啊,你看她有好事兒是真往上寫,一點兒不帶攬功勞的。
    然而接下來賈萊的話,更是讓大夥聽傻了。
    賈萊宣布兩件喜事。
    一件是對於將來參加科舉的所有學子們來講,會讓他們喜極而泣的事兒。
    那就是軍政一體的鎮北軍,以後會給書院關於時政的經文集解。
    書院山長先被這個喜信兒砸懵,接著就失態地非要站起身對賈萊長揖到地。
    白慕言和其他學子也在一愣後,眼含熱淚跟著山長一起對賈萊行禮。
    因為北地童生還是很多的,可是之所以再無法向上科舉,就是因為缺少這方麵知識。
    打個比方,白毛浮空水,紅掌撥空波,凡是靠死記硬背就能填滿空格的基礎題,他們都能寫出來。所以他們能考中童生。
    但是再往上考,就變成讓以白毛浮綠水為題,論地方文化和培養人才的關係。考中秀才的白慕言,也算對付過關了。
    可再再往上考,舉例還是讓以白毛浮綠水為題,就該論區域經濟和地方治理之間的關係。
    再再再,依舊是這道題目,讓寫朝廷用人選材的標準。
    還有執政中,官員哪些方麵要有自主性和服從性。
    可見,越往上考,越是要律法、公文、術數、時政,尤其是時政各方麵全部跟上。
    將四書五經背的滾瓜爛熟和會寫一手好書法已經是最基礎的。
    而他們哪有公文可看,連抄報都沒有,更不用說北地遠離京城,一會兒一個政令,等傳到北地黃花菜都涼了,去哪裏搞得到文學大家對時政的集解。
    但他們北地大將軍霍允謙能。
    所以賈萊就示意山長和學子們,不要感謝他,這是大將軍接手北地,就發現了學子們的難處。
    隻有一點,萬望書院山長不要隻收北地學子,將來如有外地學子慕名而來,也要收下。
    山長鄭重應下。
    至於第二件喜事,那就是關於補償五畝荒地,補給犧牲在北地城關那些壯士們的家人。
    連許老太聽完都一愣,忍不住看向賈老將軍。
    何況別人,隻會更加不可置信。
    有好些老爺子本來蹲在旮旯裏,他們尋思可別汙了貴人的眼。
    此刻情不自禁慢慢站起身,瞪著眼睛望向賈萊。
    說實在的,見著過欺負老百姓欺負得要死的,但沒聽過隔了這麽多年還能見到回頭錢的。
    就算知道鎮北新軍和以前和別處的駐兵不一樣,那也不能好成這樣啊?這都不符合現實了這都要。
    然而這是真的,今日抵達邊境的十二個村落,將成為第一批實施村落,因為賈萊會親自督辦。其餘的村落,隨著政令一出,如果快的話今年都能墾荒上。
    賈萊不能直說,朝廷一直沒個說法,那就由接手這個城關的鎮北新軍補給大家。按理這都已經晚了,或許這麽多年過去,家裏失去頂梁柱早就挺不住了,一家子都沒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此時,賈萊隨意點了一位裏正,讓回答當年服兵役有幾人,回來有幾人。
    孫裏正很緊張,為啥不點名劉老柱,他腿肚子都轉筋“回、回將軍,俺們村當年共有九十二戶,有七十四家被征走了小子,無一而歸。”
    孫裏正相對年輕,征兵役那年,他家兒子不夠歲數。
    可是其他裏正們卻慌了,連劉老柱手心也在冒汗,劉靖棟臉通紅。
    這些人真怕賈將軍再接著點名,那麽他們的回複就會變成“我們村有一百一十戶,回來一人,那個人就是我兒子。”
    咋這麽巧,裏正們的兒子全沒死。全都和短命鬼王裏正還有上一任鎮亭沾點貓膩。
    其實百姓們知不知道呢,慢慢地就看出來了,知道,誰都不是傻子。
    有的村民是這樣想的,那人家當回裏正,大小是個官,換誰也會讓自家人借點兒光,這叫生和死的事兒。誰讓咱不是裏正。還怨自己呢,不是個有本事的爹。
    這不嘛,賈萊還沒說別的,裏正們就臉通紅。
    連劉靖棟都在想自己真不該惦記吃飯。明明二哥(許有糧)和他一樣,一路上也沒吃什麽,但是卻說不餓。
    好在賈萊問這個問題是為了說給兵士們聽的,他沒有再繼續點名。
    無一而歸,還有那麽多將士們的魂魄也葬送在北境城關。
    賈萊來時看到學子們在刻冰雕,他說這是鐵血冰雕,讓改成“天地英雄氣,風雪迎歸人。”
    當年那些英魂冒雪迎敵,如今這個十五該團圓的日子,正好他們的家人也來到北境城關,就當作雪落歸來。
    所以賈萊宣布完這兩件事後,就安排參觀邊防大營。
    “我們能進去?”這次是輪到許田芯也不可置信了。
    ……
    一群一臉懵的老百姓和學子被兩排官兵們引領著,走進了大營大門。
    他們看到左麵是邊城,右側是茂密的森林北嶺,聽說山路非常崎嶇,輜重車上不去,鐵騎更加難。
    正北高地是駐軍官署,西北方向大大小小少說數十個校場。
    而城關有三道大石牆,幾十道小石牆。
    許田芯將她走過的路,在心裏倒推演示一番,那就是如果敵軍攻進城門,進來就會是下坡,四麵八方那些稍矮的幾十個小城樓上就會放箭。
    躲過這些密集的箭羽,就算是第二道城門也過了,又要走低窪區域,因為這裏還有一道門。
    許田芯結合現代見過那些古代城關,她猜測應該是大水庫,到時放水淹死敵軍。要麽就是放炮,反正總是會有人堅守這裏與敵軍同歸於盡放點兒啥。
    百姓們終於來到最後一道門,上方書寫北凝關。
    今日,霍允謙特批,城門將為百姓而開。
    呂岩正帶隊在這裏看向許田芯,將士們會用燈籠給你們照亮。
    呂岩心想田芯兒,去吧,前方就是曾經的戰場,你的父親就是在這裏……
    聽說當年向敵軍求和的官員,讓帶來的手下一批批燒那些忠骨,漫天火光,足足燒了七天七夜還沒有燒完。
    後來上一任大將軍燕將軍,下令讓將最大的骨灰堆埋起來,就埋在城樓上換防兵將能了望到的地方,那裏立了一座碑。
    碑前,書院山長帶著白慕言等眾位學子進行跪拜。
    沒有你們,眼下哪裏還能安穩讀書。
    古關北凝今猶在,不見當年守關人。
    未見其麵,深受其恩。
    而百姓隊伍,多少老頭老太太看著墓碑一下子就佝僂了腰,塵埃落定了,知道是在哪塊沒的。
    於大伯率先哭出了聲“二娃,這回爹知道你住在哪了,你放心,我為了讓你消停在這裏住,我也要往後多給大軍交物什。”
    田女婿一邊扶著他老丈人,一邊也哭著說“春鴨哥,飛鴨哥,黑鴨哥,我是你們最小堂弟清瘟啊,我來看你們了……”
    他沒了好幾位堂哥。
    田女婿非常慶幸這一趟跟來了,他回家能對幾位伯伯和伯母說,他幫他們看過幾位哥哥。
    許有糧是一邊單手捂眼睛哭,這會不會是僅有一次能和大哥挨得這麽近?一邊扯住許田芯的胳膊,就好似想對許有田說,大哥,機會難得,你快看看你閨女。
    許田芯吸著鼻子心想事情是怎麽變成了這樣?瞧給她奶還有二叔哭的。
    不是他們來給表演節目嗎,怎麽反過來還被贈送吃牛肉蘿卜餡餃子,參觀大營,到城關外,還給他們準備了紙錢。
    而十二位裏正就在給燒紙。
    此刻裏正甭管心裏曾經有沒有過貓膩,都覺得往後再過年過節,他們各村頭香要先燒給那些沒回來的小子。
    應該的,應該做點兒啥了。
    城樓上,還有城關那裏站著好些守衛的將士們,這些人望著這一幕通通都在想
    聽聽百姓們的哭聲,再踩踩由烈骨守護住的城關,怎敢遺忘,告慰英魂的,就該是一場撤頭撤尾的翻身仗。
    ……
    晚上九點,老百姓這支隊伍啟程離開邊境。
    別看之前哭過,但是精氣神不一樣。
    黑乎乎的天,點著火把,也看不太清是哪位老爺子喊道“將士們,你們回去吧,你們放心,這回不往縣衙交稅糧了。知道是交給你們的,今年秋收我挑好的米麵交。”
    對,大夥回去還要和親屬們宣傳宣傳“種地打仗。種地為了養活更多的人去打仗,打仗是為了有更多的地耕種,這個道理,俺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