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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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火》chter
    靜了幾秒。
    紀煙撇開視線,隻當他在胡說,抿了下唇,“我哪有…”
    細細軟軟的,羽毛似的撓著他的耳骨。
    陳烈笑了聲,眼底發冷,沒意味地扯了扯唇,“是麽”
    他姿態散漫地背靠著牆,壓根就不在意她回些什麽話。
    紀煙看過去時,他已經收回嘴角弧度,重新咬住煙。
    樓道裏湧來斜風,從南邊進,北邊出,終點在哪誰也不知道。
    少年的黑色衣袖輕輕晃蕩著,露出的結實左臂上,疤痕依舊顯眼。
    紀煙忽然就想起來,高一班上有位同學夏天時也整日穿著長衫,後來她才知道,那位同學的父親家暴,而那長衫裏遮著的是道道猙獰,不為人知的傷疤。
    人們不願顯露醜陋,可他卻不以為意。
    紀煙目光定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些好奇,這樣的人感受過害怕嗎。
    “看什麽”他忽然問。
    紀煙一下回神,眼睫顫了顫,搖頭。
    陳烈瞥見她眼下淡淡青黑,皺了眉,“昨晚沒睡”
    “……睡了。”
    他又伸手去勾她下巴,“躲被窩哭了”
    紀煙有些無語,不懂他今天抽什麽瘋,把頭往後縮,沒多想地伸手拍過去。
    “啪——”
    短暫的一聲,兩人都靜止了。
    紀煙在手落下的那一秒立即後悔了,身子僵住,呼吸微滯。
    她怎麽敢拍那隻手的。
    忘了嗎,麵前的人有多危險。
    一秒驚醒,紀煙想收回手已經來不及。
    那隻手比她更快,手腕一動,修長指節緊緊攀住她的手,猛一用力,紀煙踉蹌著撞進他懷裏。
    果然,他要報複回來是麽。
    煙草的冷冽氣息包圍過來,陳烈俯身,微側頭,黑色鴨舌帽落下一方陰影,將兩人的呼吸緊緊捆綁在一起。
    他一手牽住她,用另一隻手掐掉煙。
    貼近她,聲音發啞,“膽肥了”
    唇與肌膚隻差毫厘,熱氣灑在耳畔。
    紀煙瞬間頭皮發麻,她緊咬著唇,“對不起,我不是故……”
    後麵的話驀然止住,紀煙瞪大眼。
    修長的五指正幾近野蠻地抵進她的手指,再狠力握住。
    十指交叉。
    紀煙的手骨被握得生疼,也顧不上害怕不害怕了,她用力掙著,“放開……你幹嘛…”
    紅暈從臉上逐漸蔓延到耳尖。
    陳烈一手插兜,垂頭看著她紅得能滴血的耳朵,心情好得很,隨她又喊又扭的。
    他笑,“怎麽這麽嬌氣。”
    她那點破勁在他這,撓癢都不夠。
    四下沒人,紀煙臉憋得通紅,急得直喊他,“陳烈!”
    “爺在。”他嘴角勾了下,晃了晃交握的手。
    紀煙閉上眼,幹脆不看他了,平複了下呼吸,“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這就服軟了
    陳烈沉默一會,說,“有什麽好害羞的”
    紀煙睜眼,“我沒有…”
    “你有。”
    “……”紀煙又閉上眼,不掙紮了。
    還是清晨,風還沒到最悶的時候,就已經將她拂了個滿身燥熱,尤其被他緊握的手掌。
    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眼神回視他。
    “心眼這麽小,”陳烈看她微微鼓動的眼皮,淡道,“生氣了”
    沒聽見回應,他舌尖頂了下上顎,點頭,“多大點事,你沒害羞行不行”
    紀煙覺得氣更不順了,睜開眼,悶聲道,“我本來就沒有害羞。”
    是疼的。
    他力氣本來就大,又不懂收斂。
    陳烈又點頭,“行,知道了。”
    “……”
    紀煙溫和的性子難得被磨出刺來,緩緩呼出氣,“現在可以鬆開手了嗎”
    一秒後,手被甩開,掌心上有層細密的汗。
    紀煙愣了下,這絕對不是她一個人的。
    原來他也緊張了嗎。
    陳烈嘴裏沒煙不習慣,剛還沒感覺,手一鬆,煙癮又往上衝,便往嘴裏塞了根,順帶摸出打火機。
    火還沒點上,他就感應到什麽,停了動作,沒點煙了,打火機被他拿在手裏當玩具拋來拋去。
    陳烈在黑色帽簷下抬眼,咬著煙,聲音寡淡,“還不走”
    他安靜下來時,整個人冷而利,眼尾上挑的弧度盛滿戾氣。
    沒人敢招惹。
    紀煙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但很快,她就止住亂飛的思緒,平淡地看他,“我現在就走了。”
    陳烈沒了表情。
    眼前的人,耳尖恢複瑩白,臉上的紅也沒了,語調也淡淡,沒有抱怨,沒有指責,什麽都沒有。
    他才意識到,她剛可能真的不是害羞。
    陳烈徹底地被刺激到了,他抬高帽簷,眼皮上的褶線鋒利又冷。
    “是你先招惹我的。”
    紀煙腳步停住,側過頭看牆壁上他的影子。
    桀驁的人,連影子都是張揚的。
    “也是你先上鉤的。”她說。
    —
    紀煙匆匆回教室時,大部分人已經來了,隻有後排幾個位置還缺人。
    易伊伊不知道在跟卓燁霖聊什麽,氣得臉色漲紅,揮舞著嶄新的物理書當武器。
    紀煙走過去時,那本書正好砸到她腳邊,是卓燁霖剛躲過去的。
    “操!卓燁霖,我跟你沒完!”易伊伊又從桌肚裏掏出化學書,“你以為你是汪汪隊啊,你憑什麽多管閑事,我讓你多管閑事…”
    卓燁霖這次沒躲過去,被砸了個滿懷,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別啊,汪汪隊不敢當,老子可是汐中第二帥。”
    他嘴跟縫紉機似的,能織出花來,別人永遠講不過他。
    易伊伊氣死了,一本一本地往他身上砸,“滾滾滾!你個惡心的大頭男!不要臉!”
    “沒聽說過”卓燁霖本來不想惹她生氣,但他嘴賤出了名,還是沒忍住,“人無臉則無敵,這可是老子的至理名言!”
    “卓—燁—霖!”
    易伊伊怒氣值升滿。
    紀煙怕被“中傷”,繞過去坐下,把手裏的物理書放到旁邊桌上。
    後排打遊戲的昌偉被書砸到,手一滑,小人直接死了,他“操”了聲,拍了拍桌子,“誒誒誒!姑爺爺姑奶奶,兩位打情罵俏能不能去外麵,求求!老子不想現實裏被狗糧塞死,遊戲裏還被虐死,求求你們成不”
    易伊伊一下子就瞪了過去,“誰她媽打情罵俏了!昌偉你能不能別侮辱人,注意措辭,姐跟狗扯上關係也不會跟他扯上關係!”
    昌偉敷衍地點點頭。
    卓燁霖依舊老大爺一樣坐著,玩味地笑,“行行行,老子當狗。”
    易伊伊所有的動作都停了,畫了眼線的眼睜得忒圓,“你什麽意思”
    “當狗的意思。”
    “神經!”易伊伊紅著臉轉回頭,趴在桌上。
    看見紀煙不忘打聲招呼,聲音有氣無力的,“寶,你來了啊。”
    紀煙臉也紅了,這個稱呼她實在是不好意思,“……你不要叫我…那個。”
    易伊伊眯起眼,“什麽那個”
    紀煙不好意思道,“寶。”
    “誒!”易伊伊露出白牙。
    紀煙愣愣的,臉更紅了。
    卓燁霖在後麵聽到,忍不住湊過去,“哇靠!你們也太惡心了吧,還寶寶寶。”
    易伊伊好不容易氣消了,這下不得了,直接掄著鐵皮筆盒幹。
    紀煙一旁觀戰,她是不會相信剛才昌偉說的“打情罵俏”的,怕他們真打起來,她兩手抱住易伊伊的手,又側過頭去哄卓燁霖,“你誤會了,易伊伊隻是表達一下對我的親密,不是惡心。”
    卓燁霖長“哦”了聲,問“所以,陳烈也是這麽叫你的”
    易伊伊直接“噗——”一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死,怎麽會這麽好笑。
    周圍的男生全聽見了,都笑出聲。
    “操!老子頭要笑掉了哈哈哈,烈哥要是聽見,那不得搞死霖哥啊”
    隻有紀煙一個人沒笑,鬧了個大臉紅,垂頭抿著唇。
    他們好像都認定了,陳烈對她有意思,可她分明看見的,是他眼裏的抗拒。
    “我操!”
    不知道誰突然驚呼了聲,隨後,一個比一個安靜,全噤了聲,都裝模作樣的翻起書。
    易伊伊也不敢笑了,拍拍紀煙,轉過頭去抄作業了。
    紀煙現在的姿勢,剛好後背對著門,她以為是老師來了,急忙轉回去。
    卓燁霖卻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中,拉住她,繼續追問,“陳烈這家夥是不是特騷,我了解的,一般像這種表麵高冷的在……”
    “叮鈴鈴——”
    上課鈴聲打斷了他。
    紀煙終於看見了,他後麵站著個人。
    而且,不是任何一個老師。
    她心跳鼓動得快了,飛快收回視線,馬尾在身後甩了甩,扔了句,“對不起,你自己問他吧。”
    “誒誒誒,這可沒法……”
    卓燁霖手還沒碰到紀煙的背,後麵突然來了一股雷霆之力。
    他連人帶椅子被踹歪,差點一頭紮到地裏。
    “操!哪個狗逼……”
    卓燁霖也噤聲了,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阿,阿烈。”
    陳烈雙手插著兜,黑帽下,一張臉陰沉沉的。
    卓燁霖有,陳烈比他高厘米,因此身高上,他足以對他產生壓迫感。
    他做好了被罵的準備,陳烈卻沒再有別的動作,黑眸深沉,視線穿過他,直直黏在他前麵的女孩背上。
    很快又收回視線,坐下了。
    卓燁霖多精的一個人,一下就看出點門道,自己扶正椅子湊過去,“你昨晚不是說不來嗎”
    他昨晚跟陳烈發過信息。
    “你管老子。”
    “你他媽吃炸藥了”卓燁霖眼神追隨著他,發現這人又在看他前麵的女的。
    “不是,我說你不會是因為昨晚的信息才來的吧,”卓燁霖已經篤定了,“老子開個玩笑你都信,她昨天沒說希望你來,隻是問……”
    陳烈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顎崩得緊緊的。
    卓燁霖心道果然,見好就收,趕緊哄,“行了,我剛跟你說笑呢,她昨天說想你過來,可不止老子一個人聽見了。”
    陳烈臉色不黑了,但也不算好看。
    卓燁霖看著,感歎地咂咂嘴。
    —
    早讀課過了五分鍾,朱德華進來了。
    陳烈終於動了,從桌肚裏掏書,卻摸到硬邦邦的管狀物。
    小小的,還不夠他半個指節長。
    掏出來,是個藥膏。
    他今天大清早地就來了,看到了帽子,卻沒注意這東西。
    陳烈把藥膏塞進褲兜裏,書也懶得拿出來了。
    視線又回過去。
    舉著的書都有她兩個頭那麽大了,嘰裏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背什麽。
    朱德華轉幾圈走了。
    陳烈又靜靜看了會,突然踹了下前麵的椅子,卓燁霖本來是趴在桌上的,回頭問,“幹嘛”
    “換個位置。”
    操。
    招惹就招惹吧,他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