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論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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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在林泰來的努力做工作之下,田學士同意讓吳正誌重新當庶吉
    畢竟庶吉士不是正式的官職,也不關聯實際權力,操作相對方
    然後就是寬恕錢一本的事情了,為此林泰來“冒險”去了一趟都察院,拜訪左都禦史吳時
    都知道,三年前林泰當年在都察院動過手,從都察院內部某判事廳一直殺到大門
    連都察院那年久失修的大門都被林泰來踹塌了,當年也轟動一
    之後林泰來就不再去門戶重重、禁衛森嚴的都察院,生怕自己被圍困並陷進
    所以這次到都察院拜訪左都禦史吳時來,那也是看在《富春山居圖》的麵子
    麵對林泰來的請求,吳總憲答道:“你自己說過,錢一本出位妄言,有損言官之風骨,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禦史”
    林泰來又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情況有了變化,自然要做出新判”
    原來都察院與別的衙署不一樣,雖然也有品級尊卑之分,但每名禦史都是獨立辦公
    真如果出現了使喚左都禦史和吏部尚書如走狗的人,皇帝能放心?
    麵對這種情況,吳總憲心裏肯定憋著氣,所以才想借著懲罰清流勢力核心禦史錢一本的機會,出口氣並重新立
    而後申時行解釋道:“吳時來與楊巍這兩個人,本身都是政壇名宿,在科名上甚至還是我的前
    而吳時來在都察院的處境,比一般的左都禦史處境更
    既然話不投機,林泰來也懶得多說什麽,當晚就去了申府,準備與申時行說道說
    “不是我多嘴,閣老這些黨羽實在太疏於管教了!”林泰來毫不客氣的
    林泰來毫不客氣的說:“他不容易,但又為什麽需要我體諒?
    周應秋的極品走狗言行,就連申首輔也有所耳
    因為公認吳時來以風憲官身份阿附首輔申時行,所以在清流勢力極為集中的都察院內部,吳時來的威信並不高,甚至一直遭到群體性的鄙視和抨
    原以為暫時打服了清流勢力,最近辦事應該是一馬平川無往不利,但是卻又在意想不到的“己方陣營”出現了小障
    有這樣兩個關鍵位置的保駕護航,首輔的意誌才能在外朝得以施
    而今天找吳時來辦事,又一次被直接拒絕,他林泰來的麵子就這麽不值錢?
    林泰來暗罵一聲,申時行的這些黨羽都什麽三流成色?
    先前去吏部辦事的時候,楊巍就不大痛快,還直接拒絕了自己去吏部任職;昨天找楊巍索要一個鬆江府知府的官職,也被拒絕
    林泰來又試探道:“大中丞!先前是我要錢一本去死,錢一本便折在了我的手
    楊巍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宦海沉浮四十幾年;而吳時來是嘉靖三十二年的進士,當年還曾經彈劾嚴嵩父子下獄,名噪一
    想到這裏,林泰來歎口氣,大概這就是政壇吧,永遠是動態變化的,永遠不可能讓你事事平
    吳時來回應說:“現在本院想讓錢一本去死,本院有沒有這個資格?”
    這是什麽女幹臣昏君式的發言?就算林泰來嘴裏常出暴論,剛才這句話的炸裂程度也是能排名前三
    林泰來總結為一個詞:“抱團取暖?”
    “說笑,說笑!”林泰來也覺得有點僭越了,開始往回找補:“隻是幫朋友構思戲文角色時,偶然想起這麽一句台”
    林泰來直接點名說:“都察院的吳時來,吏部的楊巍也不太”
    所以申首輔決定以老前輩身份,()
    給予後輩新人一點教誨:“在官場上,不痛快才是常”
    申時行:“.”
    申時行竟然無言以對,他發現自己詞窮
    申時行決定反問一句:“吳時來和楊巍並沒有大問題吧?如果這兩人都不行,那什麽樣的人才能讓你覺得行?”
    吳總憲很不留餘地的拒絕說:“錢一本之事不必再議,林九元請回”
    申時行歎口氣,林泰來實在太年輕了,一點都不懂得政治絕大部分內容都是妥協的道理,就是皇帝也不可能心想事成、事事痛快如意
    現在是我要讓錢一本生還,我應該有這個資”
    林泰來冷哼一聲,下意識的說:“誰讓我一時不痛快,我讓誰一世不痛”
    林泰來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位左都禦史似乎不太聽招呼啊?
    都知道,首輔申時行在外朝有兩大支柱性的黨羽,一是吏部尚書楊巍,二就是左都禦史吳時
    也就是說,每名禦史都可以不經過都禦史,直接向朝廷上奏,都禦史對禦史的管轄非常有限,隻能在考核和差遣調配上稍微管理一
    申時行問道:“誰又讓你不痛快了?”
    你將他們視為老夫的黨羽,其實大有不妥,稱為親近協作的盟友更恰當”
    如果以周應秋為標準,那就真沒有什麽合格黨羽了,一般人哪有那種極品的天賦?
    還有,又有誰能讓左都禦史和吏部尚書像周應秋那樣舔,當年的張居正也做不到
    申時行重重的把茶杯頓在桌子上,以示不滿,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見首輔耐心就快到頂,林泰來連忙作謙遜狀:“老前輩請說,繼續”
    申首輔平複了一下心情後,重新開口:“吳時來不肯放過錢一本,也是有原因的,就是為了重新立”
    沒想到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居然遇到了阻
    若非有這份淵源,林泰來也不會貿然來拜訪吳時來吳總
    於是林泰來舉了個他最欣賞的例子,“在我眼裏,一名合格的黨羽就應該是周應秋那樣的才”
    箭已經在弦上,這時候如果突然寬恕錢一本,那麽豈不是更遭別人鄙視?
    申時行心有戚戚的說:“他也不容易,你要理解他的處境,六十幾的人了,天天被人罵晚節不保,總需要出口氣”
    他想殺雞駭猴,我可以理解,但他能不能自己去找一隻雞?
    都察院裏可是有一百多禦史,但他為什麽隻想著拿錢一本開
    歸根結底,還不是想偷用我林某人的影響力,威懾住猴子們?
    畢竟在世人眼中,錢一本是我林泰來擊敗”
    申首輔啞口無言,他發現自己又一次詞窮了,吳時來的小心思都被看破了,再強行解釋就是掩
    林泰來繼續辛辣的諷刺說:“一個左都禦史居然還要狐假虎威,我願意稱之為雞
    隻想撈到好處,又不舍得付出代價,隻敢小偷小
    同時這也足以說明,吳時來這種人已經暮氣沉沉,缺乏年輕人所具有的銳利”
    狐假虎威?你說左都禦史是狐狸,而你林泰來是老虎?申時行愣了愣後,不得不說:“休要太過於偏激了!”
    林泰來“哈哈”笑道:“如果不是我接連打擊所謂的清流,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他能安心坐在位置上混日子?
    吳時來也好,楊巍也好,最近能睡得安穩,都是因為我!
    現在我讓他們辦點事就推三阻四,真是不知所謂,看不清形勢的蠢蛋!
    才過了幾個月的安()
    生日子,就忘了以前怎麽挨打的?”
    聽到兩個“老友”被這樣貶低,申首輔心情不太爽
    拉攏了吳時來加楊巍的外朝組合,以最小代價保持對外朝的影響力,算是申首輔操盤政壇的得意之
    但得意之作卻被林泰來這樣貶低,申首輔當然不會高
    “你別太小看別人,也別太高看自己!”申時行忍不住說了一句重話,打狗還得看主人!
    林泰來反問道:“我說的有錯麽?設若朝廷無我林泰來,他們兩人就是清流勢力當前的重點圍攻對象!
    就他們兩個這熊樣,能頂住一兩年就不錯了,然後就是首輔你!”
    在原本曆史上,吳時來明年連遭數次彈劾,退出政壇和病逝,後年楊巍退出政壇,然後就是申時
    林泰來還能站在曆史的維度看待問題,可身在局中的當事人卻未必能明
    最後林泰來凶狠的說:“如果不信,請老前輩拭目以待,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句話忽然讓申時行心驚肉跳,下意識的說:“你想做什麽?”
    對於林泰來的殺傷力,申首輔算是最有發言權的人之
    林泰來不一定能扳倒左都禦史和吏部天官這樣的頂級官僚,但就是重創也受不了
    難道林泰來已經飄到殺瘋了,連稍微礙事的自己人都要開始下手了?
    自古以來不乏這樣的人物,殺完了敵人就開始殺自己
    林泰來連連冷笑:“請老前輩放心,我什麽都不想”
    申時行不放心,再次問道:“你真的什麽都不會做?”
    林泰來拍著胸大肌,“別忘了在下號稱今之季布,一諾千金的季布!
    既然答應了什麽都不做,那就肯定什麽都不做!”
    次日西城太白樓內,一片愁雲慘
    七八個被《金瓶梅》波及到的言官聚在一起,連身邊美人都不摸了,一口一口的喝著悶
    何倬對錢一本問道:“賢弟的事情怎樣了?可有轉圜麽?”
    錢一本苦笑著說:“林泰來已經答應抬手了,但總憲卻不肯放過,或許是過去吾輩將總憲得罪太狠”
    有人憤憤的說:“吳總憲不過是一條老狗,有何慮哉?”
    道理大家都懂,但吳總憲是申首輔的人,而申首輔又有林泰來這個打手,這就很棘手
    最近這段時間,清流勢力從科道到禮部,又到吏部,全部被重拳錘了一
    同道被打擊的士氣低落,但又無可奈明知必須要做些振奮士氣的事情,但卻不知道到底該做什
    正當這時候,有個年輕的給事中史孟麟衝了進來,對眾人叫道:“諸君!林泰來今日廣發揭帖!”
    席間有人問道:“林泰來又出什麽幺蛾子?”
    史孟麟興奮的說:“他宣布,暫時斷絕與吳時來、楊巍之間的一切往來關
    在斷絕關係期間,吳時來、楊巍的事情一概與他無關!”
    “此言當真?”腦子比較快的人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意味著什
    史孟麟很肯定的說:“林泰來本人已經承認了,應該不假!
    諸君!這是一個窗口期,這是一個機遇期!吾輩必須抓緊時間,不能錯失機遇啊!”
    眾言官舉起了酒杯,一起叫道:“上疏!上疏!”
    遭到林泰來宣布暫時斷絕關係後,那兩個老頭就沒什麽可怕之處
    重新振奮士氣,就從位高權重的吳時來和楊巍開始!
    如果沒有林泰來在對家,成功了更好,不成功也沒什麽損失,反()
    而能搏回一條不畏強權的聲望!
    “林泰來不會是故意引蛇出洞吧?”還有猶疑著問
    有人答道:“林泰來此人雖然卑鄙,但並不是言而無信之
    既然他說斷絕關係,那肯定斷絕關係,唯一可慮的是,這個‘暫時≈“究竟是多久,所以我們才必須抓緊時”
    又過了兩日,首輔申時行坐在內閣辦公,看著十幾封彈劾吳時來和楊巍的奏疏,腦殼都快炸
    吳時來和楊巍這兩大外朝支柱,就好像突然遭遇了一大群瘋狗,被瘋狂的撕咬
    當晚申首輔就派出了好大兒申用懋,親自把林泰來請了過
    然後近乎咆哮的質問道:“這就是所說的,什麽都不做?”
    在首輔的威壓下,林泰來強力辯解說:“我對吳時來和楊巍確實什麽都沒有做啊,這也是錯?”
    申時行被噎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你公然宣布斷絕關係,是何道理?”
    林泰來不容置疑的說:“是他們先分不清大小王,也能怪我嘍?
    我又不是他們的爹,沒有義務一直維護他們!”
    申用懋很感興趣的問道:“什麽大小王?這又是什麽黑話?”
    林泰來答道:“就是誰大誰小!”
    申用懋轉頭對父親說:“老觀念該改一改了,我看吳總憲和楊天官隻能算是占著位置而已,在關鍵時刻就是慫,根本派不上用”
    申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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