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鹽業巨頭的誕生
    萬指揮本來是想著，審出想要的信息後，就派個人給林泰來傳
    但沒想到審出了這麽大的人物，所以就親自前往東關街林府報
    林泰來聽到了“許立禮”這個名字，立刻就知道是誰
    作為次輔許國的“得意門生”，林泰來對“老恩師”的家庭狀況當然有所了解，不然連年節送禮都不知道怎麽
    許次輔有四個兒子，一個中進士的都沒有，聽起來很不科學，但實屬氣運不夠，偶然中又蘊含著必
    許次輔是在萬曆十一年入閣，這一年恰好是一個分水
    因為在那一年大比，時任首輔張四維的兒子張甲征、閣老申時行的兒子申用懋都考中進士，引發了朝廷大規模的議論和質
    連帶著前麵幾屆科舉裏，時任首輔張居正的幾個兒子們、張四維另一個兒子張泰征、大學士呂調陽的兒子呂興周全都考中進士，一起在萬曆十一年被翻了舊
    這次鬧得動靜很大，已經開始勢弱的內閣也不得不向言官妥
    所以自萬曆十一年以後，朝廷形成了一個默認的新規矩，宰輔執政期間，兒子不能參加會
    許國許閣老就是在萬曆十一年入閣，前麵的好日子沒趕上，所以目前四個兒子裏沒有進士，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時
    許立禮就是許閣老的幼子，最小的那個，但林泰來沒見
    猛然在這時候聽到許立禮，林泰來也很吃
    在一開始，他完全沒把汪家族親圖謀汪員外的家產當回
    因為這種事情在民間太多了，每一個沒有兒子的人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類似情
    真是沒想到，小屁事也牽扯出大人物，一般小說裏才會這麽
    “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林泰來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天大內幕，對萬指揮交待了一句，然後就急急忙忙的往內院
    見到林汪氏，林泰來大呼小叫的說：“大事不好！有大人物盯上了你爹！”
    林汪氏從來沒見到過丈夫這樣“失態”的模樣，沒受過專業訓練的小婦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幾
    “夫君還是換個套路把，現在這樣嚇唬我爹，用處不”林汪氏用手絹給林泰來擦了擦
    林泰來盡量繃住不笑，“不，不，嗬嗬，這次是真
    我剛得到消息，支持汪家族親的人乃是同縣許閣老的兒子！
    據此可以分析，許閣老的兒子看上了你爹的產業，你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爹！”
    閣老的名頭確實非常唬人，林汪氏頓時不笑了，有點緊張的問道：“夫君莫不是說笑？”
    林泰來答道：“當然是真的！嗬嗬嗬，如果不是閣老兒子這樣的人物，又怎敢從我手裏搶食！”
    林汪氏忍不住質疑道：“那夫君你為什麽憋不住笑意？”
    林泰來歎口氣，“我在這裏笑場不打緊，你去向你爹報信的時候，別笑場就”
    此時還留在前廳的萬指揮，趁著林泰來暫時不在，對左護法張文問道：
    “我的張家大兄弟，能否回答老哥我一個問題？”
    被一個正三品實權指揮使稱兄道弟，張文也遭不住，便道：“萬大人不是外人，有話但講！”
    萬指揮立即問道：“伱說咱們林學士和閣老四公子相比較，誰大誰小？”
    張文不屑的笑了笑，回答說：“到底誰大誰小，我不敢斷定，但是我隻告訴你一件
    前年坐館在蘇州府府學準備鄉試的時候，申首輔的女婿、太倉王閣老的嫡長子一起到府學插
    坐館嫌棄這兩人會擠占考試資源，所以為了確保鄉試，就把這兩人一起趕走了！
    而申首輔和王閣老後來也沒說什麽，隻當這事沒發生”
    臥槽？萬指揮愣了愣，下意識的說：“張家大兄弟可否再多告訴我幾件事情？”
    張文想了想又說：“在京城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各位閣老都是躲著我們坐館”
    萬指揮：“”
    恕他一個外地三品武官想象力有限，實在想象不到閣老躲著走是什麽一種光
    張文欣賞著萬指揮那震驚的表情，掌握信息優勢的優越感油然而
    外地這些土鱉官員就是這樣，縱然是頂級精明的萬指揮，在信息優勢方麵也不如一個普通京
    如果換成任意一個京官在這裏，絕對不會詢問“林泰來和閣老公子誰大”這種蠢問
    閣老公子再大，能大的過東廠廠公嗎？
    也就是萬指揮是自己人，過去表現一直好，張左護法這才提點了幾句，讓萬指揮別走錯
    如果換成沒什麽交情的人，就算看著他去找死，張左護法都不會多說半個
    萬指揮也明白過來了，回頭真要好好感激一下張大兄
    結交大人物身邊人的重要性就在這裏了，別說狗仗人勢，這樣的人往往掌握著關鍵信
    另外，原先萬指揮心裏還覺得，林泰來總是打汪氏鹽業的主意，多少有點不地
    但現在萬指揮徹底改變了認知，感到林泰來真是一個仁慈的
    閣老公子都已經敢這樣下手了，而一個比閣老公子能量更大的人，居然遲遲沒有大動
    隻是溫水煮青蛙或者敲邊鼓，這不是仁慈又是什麽？
    這時候，林泰來從內院回到了前廳，假裝唉聲歎氣，“沒想到汪老丈遇上這種事，這可怎生是好？”
    萬指揮陪著說話：“遭遇強人窺測，隻怕汪員外這次真不好過”
    林泰來狐疑的盯著萬指揮，你說的強人是誰？
    萬指揮連忙補救：“我是說那位許四爺！汪員外被許四爺盯上了，肯定不好過了！”
    林泰來點點頭：“是啊是啊，我這個當女婿的非常為此擔
    已經通知汪老丈了，想必他馬上要過來，等他來了再商議對”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汪慶汪員外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似乎是真被嚇到
    在一般人的眼裏，閣老名頭的威力就是這麽
    林泰來主動對汪員外說：“我本意是想著，委托萬指揮幫你把那些族親打發掉的，誰能想到牽扯出這麽大的背”
    萬指揮也說：“原本那位許四爺可以隱藏在幕後，老汪你就當不知
    可是現在情況已經被挑明，老汪你就必定要直麵許四爺”
    汪員外沒管萬指揮說什麽，隻對林泰來道：“你與首輔不是關係很密切麽？”
    林泰來答道：“我確實跟首輔很熟，但並不等於你跟首輔熟！
    在你和許次輔這樣人物之間，首輔憑什麽偏向你？”
    汪員外又質疑說：“許閣老一直揚州徽商的靠山，當初你在揚州折騰的時候，也沒見你怕過許閣”
    林泰來很誠懇的解釋說：“彼一時也此一時也，那時候我與許閣老之間並無牽
    可是如今許閣老已經成了我的大座師，我是許閣老的門生，而許四爺就相當於我的世兄
    有了這些枷鎖，現在我焉能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
    論起嘴皮子，汪員外正常發揮的時候真不是對手，一時間無言以
    萬指揮此時又插話說：“老汪啊不是我說你，如果早把汪氏鹽業與林氏鹽業合並，就沒這些破事”
    汪員外：“”
    說來說去，繞不開這茬事了是吧？
    萬指揮對各方心理已經非常清楚了，一直在幫腔，這時候又對林泰來說：
    “林學士！雖然你可能要付出代價，但也不好不管吧？”
    林泰來隨口胡扯道：“對麵可是我的至親老恩師啊，師恩如海，我怎麽忍心破壞世兄弟的好事？”
    汪員外深深的歎了口氣，咬牙道：“我把手頭大部分鹽引租借給林氏鹽業”
    終於等到老汪鬆口了，林泰來推辭說：“這怎麽好意思？親戚之間本就該互相幫忙，不圖回
    讓別人看去，還以為我圖謀你們汪家的產業！”
    汪員外點了點頭說：“賢婿言之有理，為了避免別人太過於誤會，你可以請我到林氏鹽業當大掌櫃！
    這樣一來，就像是林氏鹽業和汪氏鹽業合股經營，你們是大東家，我是大掌櫃和二東
    看在別人眼裏，就避免了你們林氏鹽業擔上侵吞親戚產業的名
    而我套上了林氏鹽業這層外皮，也就少去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麻”
    “啊這”汪員外的提議，讓林泰來猝不及防，心裏一時間權衡不清
    兩家合並經營沒問題，讓經驗豐富的汪員外進來，深度掌控全盤業務，這是好是壞？
    不是林泰來多疑，古往今來大掌櫃架空大東家，或者掏空大東家的事情屢見不鮮，不能不多想一
    見林泰來猶豫，汪員外沒好氣的說：“我連個兒子都沒有，你擔心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難道皇帝會擔心太監篡位麽？”
    林泰來下意識的說：“這倒也是”
    從這個角度來看，沒有兒子又成了“職業經理人”的優
    萬指揮在邊上幫了半天腔，沒想到事情最後發展成這
    林氏鹽業內部本來就以複雜著稱，反正鹽引權益亂七八糟的，一般外人都看不懂，還有一大堆代持占窩小股
    這次汪氏鹽業在摻乎進來，汪員外把鹽引都租借給林氏鹽業，然後跑到林氏鹽業當大掌櫃，這身份到底算是股東還是掌櫃？
    總而言之，以後林氏鹽業內部權益更複雜了
    汪員外似乎反客為主，催促林泰來說：“你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今天就一句話，行不行吧？”
    在表麵的驚惶之下，終於又拿出了雷厲風行的白手起家大商人風
    “可以！”林泰來也果斷點了
    從本質上說，他也不是為了賺錢，他要的是規模，是影響力，是財富背後的權力！
    隻要能做大做強，就算你汪老丈有什麽私心，也無傷大雅！
    觀摩了全過程的萬指揮在旁邊鼓掌祝賀，他算是見證了揚州鹽業曆史性的一
    汪氏和林氏兩家合並經營，掌控的鹽引規模達到了四萬
    這意味著揚州出現了一家從未有過的鹽業巨頭，頂尖鹽商的上限又被拔高
    一百年前，擁有五千引就是大鹽商；數十年前，萬引是大鹽商標配；隆慶以來，頂尖大鹽商的標配是兩萬
    萬指揮有預感，從現在開始，隻怕揚州大鹽商又要掀起擴張高潮
    以後沒有三五萬鹽引，就別說自己是大鹽
    林泰來收拾了一下心情，又開口道：“我這個人最是顧念親情了，汪老丈遇到了難題，我豈能置身事外？
    雖然對方是次輔的公子，雖然是我老恩師的兒子，但我這個人還是要站在道理和親情一邊”
    汪員外盤算著什麽，忽然開口道：“我有個問題！以後鹽業公會設置三大總商，林氏鹽業就是其
    那麽如果到了議事時候，誰代表林氏鹽業出席？
    別人家出席的人可能是東家，但我認為，林氏鹽業應該由我這個大掌櫃出”
    林泰來不滿的說：“現在是討論外敵的問題，汪老丈不要胡亂打岔！”
    汪員外施施然的答話說：“這個問題現在是你的問題了，與我有什麽關係？
    對了，現在的林氏鹽業大掌櫃是陸秀才，以後怎麽安排？”
    林泰來也有點頭疼，陸君弼能力肯定不如汪員外，但卻是自己打拚鹽業的“從龍之臣
    大掌櫃職務說撤就撤，肯定要傷害人
    想了想後，林泰來說：“於大掌櫃之外，再設置一個二掌櫃兼總監事，負責內部監察，就讓陸君弼擔”
    然後又對萬指揮說：“你和陸君弼關係應當不錯，幫我勸勸他，不要多心！
    以汪老丈這歲數也幹不了十年，而他還年輕，大掌櫃遲早還是他”
    萬指揮點頭應是，這才把汪員外最關心的問題都說
    隨即林泰來又問起了另一個事情，“先前我聽說，其他鹽商都支持那些汪家族親？
    那麽他們是否知道許四的事情？他們是否知道汪家族親背後是許四在支持？”
    汪員外和萬指揮都答不上來，這個事情誰能說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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