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玩家絕不認輸14(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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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天台上,黑衣男人收起狙擊槍。鉛灰色的蒼穹上壓著暗沉的雲霧,冷風呼嘯著,他伸手按了下帽子,銀白的長發仿佛是過早降臨的幽冷月色,在黑色帽簷下糾纏。
“大哥,不事先詢問過朗姆沒問題嗎阿爾曼莎畢竟是他的人她才剛被公安找到就殺了她”
琴酒冷冷抬起眼眸,噎住了伏特加剩下的話。
“有什麽責任我來負,”琴酒冷笑了聲,“朗姆太遷就她了。”
他邁步朝天台的樓梯走去,伏特加在他身後看了眼阿爾曼莎倒下的方向,沒有望遠鏡,他隻能看到模糊的紅色鮮血,在這樣陰暗的天色下,像是黑白相片中唯一豔麗的色彩。
他早就跟阿爾曼莎說過,喜歡大哥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伏特加跟上了琴酒的步伐。
天台的樓梯門再度合攏,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萩原研二將川端阿加莎抱在懷裏,手掌使勁兒按住她腹部不斷流血的空洞。女性散落在胸前的金燦燦的長發也被血跡染紅了,她茫然的翠色眼眸似乎是在看著他,又像是在看別的什麽地方。
這一刻,好似是小美人魚終於要化成泡沫了。
可陽光並沒有降落。
萩原研二大叫著讓人趕緊叫救護車,又托著川端阿加莎的腦袋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他腦子裏出現兩個聲音,一個清醒地認識到懷裏的人沒救了,她逐漸渙散的瞳孔正昭示著死亡的降臨;另一個則不斷驅使著他不停歇地叫她的名字,妄圖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她和這世界最後的聯係。
萩原研二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樣發生的。他莫名其妙接到川端阿加莎的消息,然後抓到了兩個未遂的炸彈犯,緊接著他的同期生熱心善良、成績優異,怎麽看都是模範生的小莎忽然成了什麽“臥底”,然後居然被不知道什麽人狙擊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他還沒能梳理事情的前後邏輯,滿身鮮血的川端阿加莎就倒在了他懷裏。
“萩”
一聲極低的,叫人聽不清的呼喚從川端阿加莎的喉嚨口輕輕溢出,萩原研二立馬用沾滿鮮血的手捧起她的臉,不斷地、不斷地回應她的呼喚。
在呼喚聲消散之後,過了好久,萩原研二才意識她已經不再動彈了。
她的蒼白而細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滑落,雪一般的膚色落到地上,也像雪一般地化了。那頭金燦燦的長發,和白皙漂亮的麵龐一起染滿了鮮紅的血跡,在黯淡天光的照射下漸漸幹涸、凝固。
她隻是睡著了吧
狙擊發生的那一刻,上江洲琉生也被驚了下,他立刻環視四周,判斷出最有可能的狙擊地點,然後命令手下馬上趕去圍堵。
不過他心裏也知道抓到人的可能性不大了。對方行動迅速,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連嚐試營救的舉動都沒有,明顯是有備而來。
上江洲不動聲色地將跟他出任務的公安們掃視了一圈隻憑眼睛,當然什麽都看不出異樣。
他低頭看向死在了黑發青年懷裏的金發女人,輕輕慢慢地歎了口氣,“真是可惜要是堅持到被我抓回去再死就好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方白手帕,仔細擦拭著指節上不小心濺上去的血跡。
他的話狠狠觸怒了黑發青年。青年抬起那雙眼望過來的時候上江洲琉生毫不懷疑他此刻正想著怎麽殺了他。但他手臂動了動,又放下去,似乎是不忍心把那女人放在冰冷的、滿是灰塵的地麵上,弄髒她。
上江洲琉生挑起一邊眉梢,溫柔地笑了下,深紅色的眼瞳安靜地望住了萩原研二,“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殺掉她的又不是我。”
萩原研二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從嗓子眼裏擠出點聲音“是誰”
“想知道答案的話恐怕得自己去找了,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白費力氣。”上江洲琉生意味深長地問他“你覺得你真的了解她嗎也許知道了真相反而會後悔也不一定。”
萩原研二低頭看著川端阿加莎的身體,她看上去並不像是已經死去。仿佛隻要睫毛顫動一下,她依舊會睜開眼睛,露出那雙湖水做的翡翠色瞳孔。
上江洲琉生示意自己的下屬上去接管屍體,直到此刻他依舊彬彬有禮,“我想你也不能讓她一直躺在這裏吧你放心,人已經死了,屍體對我們已毫無用處。你可以幫她下葬,雖然我覺得她不在意這個哦對了,千萬不要對別人提起她的真正死因,我們會對外宣布她死於意外。”
萩原研二聽著他的話,抬起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指在顫抖,幾經猶豫,他從川端阿加莎的口袋裏掏出一方手帕那是十幾分鍾,或許是更早之前他遞給她的然後落在她的麵頰上,替她擦掉那些還沒完全凝固的血。這時候他看到自己胸前口袋裏插著的那支百合也變成了玫瑰的色澤。
感受到皮膚的冰涼,萩原研二忽然想到,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這個事實讓他感到難以言喻的痛苦,甚至感覺到現實的荒謬。為什麽不久前還和他有說有笑的女人會這麽突然地失了聲息呢
他甚至開始怨恨當時阻止了川端阿加莎對那兩個炸彈犯下手的自己。他意識到這是一種遷怒,但如果不是這兩個犯人的存在,也許今天小莎不會出現在這裏,她也就不用死了。
他們是一切的起始。
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坐進了上江洲琉生給他安排的車裏。萩原研二自己開了車來,但他此時的狀態太差,上江洲琉生拒絕了讓他一個人回去。
萩原研二沒有反駁,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廢棄工廠裏還銬著兩個未遂炸彈犯。
不過臨走的時候,上江洲琉生盯著廢工廠的門看了許久,轉回頭,那雙深紅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血色的暗芒一閃而逝。
他好像什麽都明白了,但自己到底要做些什麽,連萩原研二自己都說不清。
他的手機響了。因為急匆匆地出門,又許久未歸,鬆田陣平特意打來電話。
萩原研二接起電話,那邊吵吵嚷嚷說了半天,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喑啞空洞的嗓音,像是壞掉的沙漏。
“陣平,小莎她死了。”
“死掉”的清水涼退出遊戲艙,出門惡狠狠地敲響了隔壁的門,硬拉著鄰居齊木楠雄去吃拉麵,然後對他狂倒苦水。
齊木楠雄麵無表情地看著清水涼點了兩碗拉麵,把自己那份吃完,順手把他那份也順走了。
看在每次發完瘋都會請他吃咖啡果凍的份上,齊木楠雄把耳朵堵上,靜靜地等清水涼恢複正常。
清水涼吐槽完,心情果然好了許多。回到家她登上遊戲論壇,瀏覽了一通亂七八糟的經營版玩家求稀有材料的帖子,自己啪嗒嗒也發了個吐槽帖。
槽一槽我那病得不輕的攻略目標
選錯對象苦一生,遊戲公司真該趕緊把這玩意兒踢出碳基生物的攻略選項中。
這種陰間生物隻有陰間人才能攻略。
不過話說這遊戲的遊戲公司是什麽來著
這個疑問在清水涼腦子裏快速掠過,立馬被她拋到腦後,她開始專心寫吐槽帖。
我對他那麽好,一天三頓給他發郵件短信問好,還準備努力賺錢包養他,讓這個笨蛋告別打工人生活,他居然敢對我好感度,還一槍把我崩了,這合理嗎
樓白毛妖精太磨人
hhhhhh
樓吃瓜群眾
哈哈哈哈
樓走過路過
你這算啥,我的攻略對象已經對我好感度了,我不理解,我明明我吃好喝地供著他了,他表麵也對我特乖,結果背地裏天天想著弄死我男人真是可怕,姐妹快跑高樓、窗戶、跑jg
樓攻略版玩家已棄遊
猛人絕不逃跑我一定要拿下這個小妖精,然後讓他對我愛而不得震聲快給我出出主意
樓回複樓白毛妖精太磨人
發完回帖,清水涼關上論壇,看到e上有一條江口川奈清水涼並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麽,備注用的仍是遊戲id剛發來的消息。
你死啦
為什麽要提醒她這個事實,你是什麽魔鬼嗎
嗯,死得超突然的,比巨人裏的路人都突然。你知道得還挺快。
遊戲和現實有時間差嘛,我切了係統托管模式出來和你聊兩句,萩原在負責辦你的葬禮,我本人去還怪尷尬的,還是交給係統吧,它假哭得比我真情實感
連我的葬禮都不願參加,你不是我真正的小可愛請務必去一去,幫我拍幾張照,最好錄個視頻
你是什麽變態嗎
人家沒參加過自己的葬禮嘛
死了這麽多次,這還是頭一回有葬禮,萩真正的好人
媽媽沒白救你
感動。
行吧,那我這就上線
江口川奈重新進入遊戲倉,剛切回自主模式,麵前就懟上了伊達航一張痛哭流涕的臉,她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塞到他手裏,自己也拿了一張把臉上的水漬擦幹。
係統真的好會哭,它是根據什麽悲情電視劇主角設置的淚腺嗎
坐了一會兒,江口川奈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和這悲傷的葬禮格格不入。就連鬆田陣平臉上的表情都比她更悲傷。
至於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這兩位,人壓根沒來。
估計是在執行什麽秘密任務吧。
江下舟那條狗就更不用說了,他不問江口川奈要川端阿加莎的e號去懟臉嘲諷她死得早就不錯了。
為了緩解尷尬,江口川奈舉起手機四處錄視頻,錄到萩原研二這裏,他奇怪地問“你在幹什麽”
江口川奈嚴肅地說“我給死者錄一下她的葬禮,她說她要看。”
“啊哦。”萩原研二似乎花了點時間理解她的意思,幾乎是無意識地點了點頭,“你是要把內存卡供奉在她的墓前嗎”
“也不是不行。”
萩原研二又點點頭,盤腿坐回去,他脖子上掛著一個櫻花警徽做成的項鏈,他一直在摩梭,江口川奈就多看了幾眼,注意到她的眼神,萩原研二淡淡笑了下,低低地說“這是從她屍體上找到的,我把它做成了項鏈。”
江口川奈沉默了下,“很好看。”
看來小莎雖然人死了,但攻略不是完全沒效果的。難道這就是失去以後才學會珍惜嗎
真想告訴可憐兮兮的萩原君,你失去的那個人此時可能正躺在床上看新番呢。
不必為她悲傷,她笑得比犯人都開心。
“哦對了,萩原君,有一個東西,小莎她大概還沒給你看過。”萩原研二抬起霧蒙蒙的眸子看向江口川奈,“什麽”
江口川奈假裝從包裏翻了翻,實際上是從係統背包裏拿出一張紙這是她從川端阿加莎那裏搶來的戰利品,他們幾人合力寫給萩原研二的情書。
怎麽聽上去怪怪的。
江口川奈最後還是覺得既然是告白,不管說得好不好,都必須是當事人的真情實感,所以她沒收了小莎的作弊神物。當時川端阿加莎還試圖寧死不屈,說這個東西無論如何要交給萩才行。說什麽這是重要的鑰匙一類的鬼話。
既然如此,就幫她實現這個“遺願”吧。
“隻有最後一句是小莎親手寫的,你隻用看最後一句就行了。”
萩原研二輕聲道了謝,從江口川奈手中接過那張紙,展開。他略過那些冗雜的前綴,一眼看到川端阿加莎想告訴他的那句話
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警察吧,然後來到我麵前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他似乎能想象到,她說這句話時翡翠色的眼睛裏波蕩的光芒和微微彎起的唇角。然後那唇角像怕被人發現似的,掩飾性地抿起。但彎彎的眼角完全把她出賣了。
“她真的很喜歡你呢。”江口川奈在一旁說道。
萩原研二緊緊攥著那張紙,骨節泛白。他張大眼睛,濕潤的目光氤氳模糊了眼前的黑白色澤,一團含混不清的音節趕在逸散前輕輕融化在他的口腔。
“是嗎”
我也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