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湊合著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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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程擰眉沉思,從他會的技能裏,挑中了一個符合當下對哥兒的要求,說:“我會刺繡做衣服。”
還會織毛衣和圍巾,這個會掉毛,做的很少。
葉存山隻是點頭。
窮人家一年到頭扯不了幾塊布。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布沒線他也別想做衣服繡花。
對雲程技能不看好,葉存山又問:“還有呢”
雲程膚白皮薄,一點情緒上臉,這會兒尷尬與羞愧並重,臉上爬滿紅暈。
他聞不得油煙,看過不少美食視頻,但不會做飯。
外語倒是學了兩門,這裏也用不上。
直播沒條件,寫小說紙筆貴,他還不會寫繁體字。
其他類別,他涉獵廣泛,懂得多,沒實踐,隻會紙上談兵。
兩個人站大街上,雲程頭低得要埋進胸口裏。
他這樣,除非縣裏大戶人家也是做慈善的,不然才不會收他。
雲程來之前,還盼著別人不收。
現在反而忐忑起來。
他沒一點競爭力,葉存山也犯不著要他。
雲程深呼吸兩次,冷靜下來後往常規穿越的思路上想。
不會美食,沒有經商底子,那就發明創造。
他還真想到了一個。
“我會造紙,但沒……”
話沒說完,就有人喊了葉存山的名字。
“真的是你啊,你來縣裏做什麽去上課”
來人模樣清秀,看著年歲不大,書生打扮,穿著長袍戴頭巾,這個季節,還拿著一把折扇。
走近了,他還演技浮誇地擺手,“忘了忘了,葉兄說囊中羞澀,月初就沒來書院了。”
雲程對他的身份有了個猜測。
葉存山有傲骨,沒書生的薄臉皮,他全盤接下,“是是,我窮得揭不開鍋,沒有杜兄富貴,一塊青山墨,夠我兩年束脩。”
杜知春被捧得一愣,毫無危機意識,甚至聽不出陰陽怪氣,愣完就哈哈大笑,“早說了,你要是缺錢我可以借你啊!”
葉存山轉手把雲程推到身前,捏了捏肩安撫他,跟杜知春對著笑:“這不巧了嗎你看我這同鄉像不像缺口飯吃的人”
雲程:……
那可太像了。
瘦唧唧,幹巴巴。
上衣好歹沒補丁,但看著不合身,一眼就知道不是自己的衣裳。
下麵靛藍褲子上的補丁一層疊一層,布鞋上都有補丁。
人長得白淨,因為太瘦,巴掌大的臉蛋上那雙杏仁眼就格外大。
現在臉色紅撲撲,眼睛水汪汪。
杜知春看不懂雲程的尷尬,也沒聽懂葉存山的潛台詞,折扇往掌心一拍,就下了定論:“真巧,我剛準備去吃飯,一起吧。”
葉存山:“……”
雲程看他臉色,沒忍住笑了下。
葉存山多半是明白了,這人他怎麽帶來的,就要怎麽帶回去,對他也隨意了許多,沒跟先前一樣不冷不熱端著。
他斜睨雲程一眼:“開心是吧回家有你哭的。”
回家對雲程來說算個小承諾,他心情還真好了些。
杜知春找了個飯館。
他自持書生身份,又是請客,街邊攤他看不上,帶著兩個人就進了間酒樓。
葷菜兩樣,竹筍炒肉和清蒸鯽魚。
素菜兩樣,清炒蓮藕和小白菜燉豆腐。
話頭又繞了回來,杜知春問:“你今天來縣城做什麽走親戚”
視線還忍不住往雲程臉上瞄,這哥兒長得太俊俏了。
葉存山指尖敲桌吸引杜知春注意,沒戳雲程痛處,隻說:“他這臉太招人,村裏親人靠不住,帶他來縣裏轉轉,看能不能找個活幹。”
杜知春驚訝瞪眼:“還有靠不住的親戚啊我家親戚都挺好的,時不時來送菜送蛋,不久後過年,還會送豬肉送活雞來呢。”
雲程小口喝茶,差點被嗆到,隻想到了一個詞:凡爾賽。
他側目看葉存山。
葉存山姿態隨意,小臂擱在桌上,另一手捏握著茶杯,適時露出了一個羨慕的眼神。
雲程又喝了一口茶。
為了把他留在縣裏,真是難為葉存山了。
杜知春誇完一輪親戚,小二也來上菜。
打岔的功夫,他依依不舍接了話茬,“你同鄉叫什麽會什麽識字嗎”
書齋有些抄書的活兒,一些寒門學子會跟著抄書掙點辛苦錢。
他問完,自己先搖頭,“應當不識字,蔚縣附近的讀書人,少有我不認識的。”
真的不認識,那就是胡亂學的,不識幾個字,難以勝任。
雲程無言,默默說:“我叫雲程,會刺繡做衣服。”
跟葉存山的想法一樣,杜知春也沒太當回事。
女人,哥兒都會縫衣繡花,手藝再好也比不上正經裁縫繡娘。
裁縫鋪子裏可不收外人。
本以為杜知春這邊沒路子,沒成想吃完飯,兩人還有意外收獲。
杜知春會踩著人窮酸痛點炫耀,人也真的辦了實事。
裁縫鋪子裏有些繡活,一般隻給熟悉的繡娘做。
杜家在蔚縣很有些臉麵,家裏衣服也都是在裁縫鋪子裏定做,與人熟悉,過去套了些交情,就給雲程拿到了繡活。
針線和布都有,杜知春幫忙給的押金。
雲程本來要掏錢,被葉存山摁住了手。
葉存山:“下次我打獵,送些山貨去你家。”
杜知春先是拒絕了,家裏不差這口吃的。
葉存山又說:“你可以約幾個同窗一起小聚。”
杜知春眼珠子一轉,答應了。
葉存山在書院是個名人,才情高,會來事兒,朋友成群。
要是葉存山給他送山貨,也能炫耀一番。
於是杜知春對今天這頓飯也甚是滿意,還沒分開就惦記上了,“你得趕緊來啊,我明天就給人寫請柬了。”
好處是雲程得的,對杜知春也鄭重道謝。
下午葉存山帶雲程去了一趟杜家的書齋,看能不能抄書,掙一點算一點。
他之前是常來,店小二還認識他,隻說老規矩。
雲程在他倆談事時,也看了看書架上的書本。
當然啦,目標是話本這類的。
認繁體字是個很神奇的能力,看書的時候連蒙帶猜,淺層閱讀無障礙。
寫起來又是缺胳膊少腿,習慣簡體字。
與他預想的差不多,幾乎都是窮書生跟富家小姐或者官家千金的愛情故事,還有一些救風塵的類型。
在葉存山回來前,他把書放回原處,老實站在角落等他,也想著造紙術的事情。
雲程看過很多相關視頻和書籍,對流程已經能熟悉背誦,隻差實踐了。
默默回顧一番後,雲程覺得最難的步驟是取材和煮沸。
沒有材料,一切都是空談。
煮沸這點就是他自己的認知問題。
看過的很多小說裏都有類似情節,煮個蛋都嫌棄廢柴火,不煮熟透的蛋,煮溏心蛋。
另外就是在哪裏煮。
這事兒要跟葉存山再商量商量。
葉存山從書齋拿了一本書走,跟雲程一樣,預留了押金。
他還新買了紙。
直接二兩銀子沒了。
雲程似模似樣地摸摸下巴。
造紙術大有可為啊。
身上都帶了金貴東西,兩人就沒在縣裏多轉悠,直接去了約定地點等堂叔的牛車。
雲程撞撞葉存山的胳膊,“我今晚還住你那兒吧”
問完話,雲程就紅了耳朵尖。
這跟昨晚上賴上門不一樣,那會兒他想著再差不會差到哪裏去。
現在他確認葉存山是個好人,再說這話,就變得曖昧。
不敢看葉存山,雲程低頭看地上的小水窪。
雙手抱著那包繡活用品,指腹無意識地搓著粗布包袱。
葉存山嗓音壓低,有點剛起床的沙啞感,“你知道住我那兒意味著什麽嗎”
兩根年輕光棍,湊一堆。
以後分開了,葉存山還能說親。
他讀過書,條件支持還能繼續考科舉。不支持,他也是個壯勞力,能種地會打獵,家裏家外的活兒都能幹。
雲程可沒那麽好嫁人了。
哥兒地位低,他家裏又沒個幫襯。
村裏那些捕風捉影的歪話從十多年前到現在,說著說著大家都當真了。
本身就名聲不算好,上門提親的沒幾個好的。
再跟個男人住一塊兒,回頭再說親,不知道會遇見什麽人。
雲程對這點還是看得很清楚的,“我知道。”
葉存山沒說話,目光也落在了地上那片水窪上。
似是在考慮。
雲程聲氣放低:“你有喜歡的人嗎”
葉存山:“沒。”
雲程又問:“你有定親嗎”
葉存山搖頭。
雲程張張嘴,沒什麽勇氣問葉存山對他的看法,又閉嘴沉默。
葉存山說:“先湊合著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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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叔葉糧帶了半車東西,油、鹽、瓜子、糖,還有些頭繩之類的小玩意兒。
他在村裏算半個貨郎,這些東西拿回去,每樣能賺個幾文跑路費。
不舍得錢的,就自己去買。
返程也一樣,葉存山跟葉糧有一陣聊閑。
雲程這次沒聽,他不想因為揭不開鍋半路散夥,正盤算著怎麽賺錢養家。
他有個毛病,想事情太投入,就難以注意到身邊動靜。
到村口,他倆就下來了,雲程發現葉糧看他的眼神變了。
之前都是無視他,看他跟看隱形人一樣,現在滿眼驚奇打量。
雲程不知道路上發生了什麽,就禮貌微笑。
等走遠了,雲程才問葉存山,“他看我幹嘛”
葉存山:“我讓他幫忙給族長說一聲,我明天帶你去上族譜。”
雲程眼角眉梢藏不住笑。
雖說昨天才穿越認識,正經相處時間不過一天,但在這個陌生世界裏,他好似有了根。
大乾朝成親,改過幾次政策,對鄉下限製不大。
先是去官府登記,因為路遠奔波,推行艱難。
現在是上族譜。
據說是京城太師府家的閨女被人拐了,多年尋不見,才有了這麽一出。
雲程急著跟葉存山去上族譜也因為這個,他不想被大伯家賣掉。
想到誰,就看見誰。
回去路上,兩人繞了一段,先去雲程家拿衣物。
結果他家門口熱鬧著。
大伯雲仁義和他妻子李秋菊都在,跟一個身材高瘦的婦人爭執,附近還有不少圍觀村民。
他們從外麵回來,暫時沒人發現。
雲程抓著葉存山衣擺,整個人都緊繃著,他顫聲問:“不然我們現在先去登記族譜吧……”
他怕是他大伯一家已經先把他給賣了,帶著買家過來看人,結果沒找著他,所以才發生了爭吵。
葉存山說:“不用,跟你大伯娘吵架的是我後娘。”
雲程:“……”
他是不懂這兩家人怎麽湊一塊兒的,但是突然不緊張了,甚至想吃個瓜。
葉存山從葉糧車上抓了些瓜子,他分了雲程一把。
“咱倆也看看熱鬧。”
雲程:……
“行。”
兩個女人嗓門都很大,沒站一會兒,事情始末就聽清楚了。
陳金花聽說葉存山跟雲程好上了,下著雨呢,都要去縣裏買東西,她說這麽猴急,肯定是雲程催的。
她本意是想攪黃這件事,拿雲程親爹才下葬沒幾天,屍骨未寒來說事,要雲家這兩個也攔著雲程。
結果雲仁義跟李秋菊兩個人根本不在意雲程跟誰擱一塊兒,什麽時候成親,他們隻要錢。
不湊巧,陳金花帶著一個十五歲的閨女二嫁,都能穿上三兩銀子的嫁衣。
而陳金花閨女前陣子嫁人,據說收了聘禮十八兩。
要知道,這對夫妻倆聯係上的富商,也不過隻給十八兩銀子罷了。
中間人還要拿五兩!
他倆來時是跟陳金花統一戰線的,等待的過程中回過味兒就倒打一耙。
先罵葉存山想白撿一個媳婦,又罵陳金花是個毒婦,進門一年趕走葉家親兒子,現在娶親不幫襯就算了,還想壞了這門親事。
陳金花被氣笑了。
成天算計著怎麽賣掉侄子的人,竟然還罵別人心腸惡毒!
這架吵了半個時辰了。
雲程在聽見大伯娘罵葉存山的時候,就吃不下這個瓜了。
他問葉存山:“等下我們怎麽辦”
葉存山:“你怕啊”
雲程點頭。
葉存山:“你我都是分家出來的,獨門獨戶,自己當家做主,成親和離,要不要擺酒下聘,都跟他們沒關係,心情好,下個請柬,心情不好,咱們上門收紅包。”
雲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
也是這時,他倆終於被人發現。
有人喊了聲:“葉存山跟程哥兒回來了,兩個都抱著一兜東西呢!”
已經吵到要扯頭發的兩個女人也回了神,同時把視線掃了過來,非常精準的鎖定了雲程跟葉存山。
他倆還同時吐了瓜子皮。
葉存山比雲程過分,他“呸”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