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黏人(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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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收拾,雲程也要說一句:“郎中要你努力,又沒要你拚命努力。”
    葉存山堵他嘴,“你以後都別想喝酒了。”
    被剝奪喝酒權利,雲程自然不開心。
    次日,葉存山去書院後,雲程翻出壓箱底的畫稿。
    拿了作坊新造的好紙,先給他自個兒裁了個小本本。
    本子裁好先不裝訂,雲程把之前的畫稿回顧溫習,特別是上麵筆跡起飛的字。
    這是上次回村,葉存山醉酒那次,雲程為了把當天情況記錄下來,臨時趕的手稿。
    那天葉存山話多,一直叭叭叭個沒完。
    雲程核心詞提取了,拚音用上了,英語單詞都寫了好些上去,才將將記錄完畢。
    後來他有想整理出來,拿出來看一眼,又覺得原始的稿子最順眼,就懶得整理。
    今天他要對著再畫一份,送給葉存山,叫他看看自己醉酒時的德行。
    要禁酒,大家一起禁,誰都別喝了。
    另外,也能給他裝書包裏,算個警醒,以後獨自去府城也別喝酒誤事。
    這類漫畫記事的稿子,對雲程來時與手賬無異,他習慣的畫風會偏q版一些,畫出來葉小山是少年時期,還有個萌萌的包子臉。
    這麽一本正經板著臉,讓雲程隻想ru他。
    稿子畫完,雲程盯著上頭醉酒的葉小山,手指還是癢癢,讓柳小田陪他去裁縫鋪子看布料,回來又畫了圖樣,準備做個棉花娃娃。
    以後葉小山要是讓他不開心了,他就玩娃娃。
    四舍五入等於玩男人。
    要是把他惹生氣了,就玩給葉存山看。
    這個娃娃縫製麻煩,今天也重新繪製了醉酒場景的畫稿,等到晚上時,雲程隻繡好了一雙眼睛。
    他暫時不給葉存山看,藏得好好的,說也不說一聲。
    而葉存山從杜知春那裏帶回來了一個消息,“杜家的船明天出發。”
    這次他們不南下,南下交由碼頭商人們負責。
    書齋壓稿,存書很多,商人們能帶到下麵縣城去。
    北上也隻在靠岸休息,順便在中小縣城歇腳時,在碼頭賣賣船上庫存。
    主要銷售地是府城跟京都。
    這也預示著,葉存山的院試日期即將逼近。
    “考期會由學道懸牌公布,提學大人還要去別地巡考,到了以後不會拖延太久,這兩天就要準備東西了。”
    雲程陡然緊張起來。
    他以前自己參加高考都沒有這麽緊張。
    那時候他身體底子太差,拿了準考證都不一定能去考,進了考場也可能出其他意外,考到了大學也不能正常上,而他家裏情況,已經足夠他衣食無憂一輩子。
    他自己知道結果,就懶得爭。
    到葉存山這裏,他想不緊張都難。
    “那要準備什麽我現在就知道要去縣衙,要準備考籃和吃的,其他我還做什麽”
    葉存山摸他耳朵,“你就在家裏等我就行了。”
    從準備考試開始,就不是陪考人員能做的事情了。
    於是晚上雲程乖乖不敢鬧,惹葉存山笑話他,他也不吭聲。
    臨近考期,葉存山反而沒高強度學習,看書多,偶爾背背,不再作文章,也不練破題。
    每個人學習習慣不同,雲程也不強求。
    存銀傳來消息要帶著羊毛線跟葉虎回村這天,葉存山也背著書包跟隨同窗們一起去縣禮房登記。
    院試需要他們先領空白試卷,填寫姓名年齡,籍貫和祖宗三代的履曆。填完能拿到試卷結票,到時入場點名,憑結票取試卷。
    他們這裏登記完,蔚縣會造冊送到府城。
    而投文報名、廩生保結、填寫履曆等流程是去府城以後做。
    廩生是杜家幫忙聯係的,一人就能把他們全部保下,沒見優惠價,不論親疏遠近,統統收三兩銀子。
    杜知春還說,“就是不往上考了,這也很有賺頭。”
    雲程在他去縣禮房時,就給葉存山準備手提長耳考籃和竹箱。
    說是越過春天直接入夏了,雲程也給他裝了一件夾棉的上衣,萬一天氣有變,不至於凍著。
    反正到地方後,就能歇腳,就路上辛苦拿一下。
    葉存山力氣大,也不會介意這個。
    是去府城考,裏頭的食物就沒按葉存山說的,隻耐放的餅子,而是一些方便攜帶的東西。
    像葉存山愛吃的奶香饅頭,這次就帶了五六個。雲程又去買了一隻雞宰了燉湯,本來想再試著做做豬肉脯,看這時間來不及,也怕臨時嚐試的玩意兒讓葉存山吃壞肚子,雲程就讓柳小田給做了好些軟糯小糕點。
    這也耐放,到時吃不完,也能帶進考場。
    葉存山說這東西不好帶,“檢查的小吏手裏翻了不知道多少考生的東西,食物也要都掰開的,我帶個餅子還好,髒點我看不見,這白花花的糕點拿出來,他們要掰開看有沒有藏小抄,全捏成粉末也沒法吃了。”
    雲程聽了都沒胃口,就把糕點又拿出來一些,“也行,反正給你銀子了,也換了碎銀銅板,你到時候渴了餓了在考場也能吃。
    上回他們一起回村時,路上看見結束縣試回家的考生。
    那時雲程問他以前考試是不是一個人考。
    葉存山自己獨立,也怕他擔心,小心思都壓下,說一個人沒問題。
    而實際這些東西有人幫忙打點,有人在耳邊叨叨叨的嘀咕,他心裏也熨帖得厲害。
    雲程給他說買了筆墨的事,“我挑著好毛筆買的,墨條你就帶上青山墨,你攢得積分得來的,有才氣在上頭,就用那塊墨,我怕你不夠用,又多買了一塊,筆也有兩支。”
    紙跟書是不能帶進考場的,但葉存山提前過去歇腳,總會用到。
    這次帶的都是好紙,雲程給他裁成了小本本,做成了活頁本樣式。
    這些天忙著準備這個,棉花花沒繼續繡了,本子內頁裏畫了生肖,也畫了人像。
    人像有存山存銀兄弟倆的,也有他們三個的,還有雲程跟葉存山夫夫倆的。
    臨放進去前,雲程想想,還是去把他已經補畫完的畫冊悄摸摸拿出來,放進了考箱。
    葉存山不會跟他生氣,看見這東西應該會笑,鬆鬆精神也好。
    反正他原稿還在,這複刻稿子在外頭損了丟了,他也能補。
    出發是又過了兩天,雞湯喝完了,糕點吃完了,雲程又給他縫了一個平安符,這次挑了布料,比第一次好看許多。
    選的紅色底布,用的黑色繡線,采用了院考張榜的紅案顏色,討個好兆頭。
    忙碌時不覺得,到要分別時,雲程還擦眼睛,也不敢說他一個人住縣裏會害怕。
    想想,他來這裏這麽久,滿打滿算,也就第二次跟葉存山分別,還都是葉存山去府城。
    他心裏難受,又不能說了影響人心態,就給葉存山說:“你若有空,就給我寫信,我給你做了三個本子呢,你要天天有空,就天天給我寫,回來我會看的。”
    “若沒空,就算了。”
    他都這樣說了,葉存山就是當天沒空,也能考完給他補。
    碼頭亂,他不讓雲程送他過去,把人堵在小院親了會兒,“別擔心,考完我就回來。”
    雲程說也可以不急著回來,“不都要再等等消息麽我聽說成績出後,若考上,還要再考一次,考完了還要入學什麽的。”
    葉存山摸他耳朵,“那些儀式不會拖,基本就在考後一兩天。”
    提學大人忙呢,哪有空一直陪著小書生們。
    雲程也踮腳親親他,“你去吧,拖晚了,你路上要跑。”
    要參考,就得有個書生樣子,他今天這身衣裳不方便跑。
    葉存山深深看他一眼,確實不敢多留了,跨步出門。
    蔚縣沒有縣學,就由書院學生自行組織租船,帶上替他們保結的廩生伍秀才,就能出發去府城。
    船不大,船艙有限,最好的一間是給伍秀才住,其他書生兩三人擠一間。
    杜知春本想跟葉存山擠擠,他倆都已經攀比出了交情了。
    結果葉存山跟葉延兄弟倆紮堆,還加了一個羅旭進來。
    杜知春:“……你們家族也挺興旺的。”
    葉延就主動讓了,“我剛好跟我幾位舍友關係好,去跟他們擠擠也成。”
    杜知春跟人關係都還不錯,特別是這個冬天他給書院送了爐子跟蜂窩煤,又給了計劃本樣式,筆記也分享了。
    就是這位大少爺心裏也有親疏遠近,平時好,也沒好到能一塊兒睡覺。
    葉存山跟羅旭都是寒門學子出身,能自己照顧自己,他叫羅旭跟杜知春先出去轉轉。
    “我來就行了,明天換你。”
    船艙小,三個大男人進來就隻能當個睡覺的屋子,站起來都轉不開身。
    羅旭就沒跟他客氣,跟杜知春放了東西後,溜溜達達去外頭。
    其他同窗跟他們一樣,也是每個船艙隻留了一個人收拾,其他人被打發了出來。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北邊京都的方向,這條船踏上了功名路,隨著行駛,他們也好像看見了那座王城。
    另一艘去京都的船已經到了半個月。
    是陸瑛的船。
    由於他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紈絝,這次回來要帶人去抓刁民,家裏人是信了,可外人不信。
    怕他是要去欺壓百姓,這人一直沒帶出去。
    陸公子的爹再厲害,他也隻是個大少爺。
    私下不能解決,那就隻能過明路。
    過明路就不能他家來,得去太師府交待清楚,商量著來。
    眾所周知,這事情就是不能商量,越商量越磨嘰。
    程家是尋女心切,可都過去了快二十年了,早些年鬧出來的動靜,偏遠山疙瘩的百姓都有聽說過。
    現在說起買賣人口的律法,誰不提一句是因為太師府家的千金丟了
    好似大乾朝原本沒有這個律法,是因為太師府家的千金嬌貴,所以才加了上去。
    位高權重,盯著的人也多。
    特別是程文瑞在蔚縣開了一家鋪子,得了一本畫冊。
    畫冊他沒私藏,也交由他爺爺呈給天子了。
    蜂窩煤能解決百姓取暖用火問題,蜂窩煤又耐燒,官人家裏也能用。
    當今天子勤政務實,派人試用後,自己也用過。賞不了提供方子的人,就給程文瑞了一道賞賜。
    賞他不貪功,賞他不貪財,也賞他心係百姓。
    程文瑞今年才十八歲,一連三賞下來,誰不眼紅
    明眼人又知道他根本不是心係百姓,他就是南下去找他姑姑的。
    這件事再說,就難。
    家裏再顧慮,也放不下這一絲線索,越拖,越怕出事,最後是呈了折子說。
    天子怎麽想先不提,反正又是一輪輪的議論。
    因為陸瑛說的是,宗族村落恃強淩弱,縣老爺見了他們竟也要禮讓三分。
    他一個帶了人,報了家父姓名,擺明了不好惹的人,都在哪裏被搶了一枚玉佩。
    真百姓碰見他們,能過什麽日子
    等點了禦史巡察,陸瑛都已經乏了。
    臨到再次要出發,清點東西時,才想到蔚縣那頭有人要給表弟捎禮物,這才拿著兩個錦盒去了一趟太師府。
    盒子裏有存銀準備的生肖吊墜,還有杜知秋準備的畫冊和小說。
    都不是什麽重要玩意兒,他沒碰到人,就說:“蔚縣的人給他送的,有空就看,沒空放著吧。”
    反正這麽遠,看不看的,人家又不知道。
    再才跟禦史大人一起上了南下的船。
    他提起那群刁民就來氣,這會被父親提點,被外公敲打,一路都不敢說一句不是,怕禦史嫌棄他怨氣太重,到時偏向那群山民。
    此時,蔚縣。
    雲程獨自在家坐了會兒,就等來了柳小田。
    元墨今年不考,看著其他考生忙碌準備,柳小田心裏也悶悶的。
    他平時情緒不顯,也不愛在別人麵前擺臉子。
    雲程跟他相處久,看出來他不開心,問他怎麽了,“是元先生的事嗎”
    柳小田點頭歎氣,“也沒什麽,再過三年還能考。”
    柳小田性格好強,看著脾氣好,軟和,其實有難處都不對人說,會自己努力過好日子,信靠雙手也能把日子過好。
    早先雲程問過他的事,看出他不樂意說,就一直沒再問過。
    今天葉存山走了,他心情也低落著,兩個喪喪的夫郎湊一塊兒,就很有話說。
    雲程說:“我以前也覺得他今年是參加不了科舉的。”
    日子多難呢,住那麽個小破屋子,還在山上。
    地也沒有,錢也沒有。
    他連家務活都幹不好,要葉存山反過來伺候他。
    好好一書生,成親沒幾天就去府城走商。
    柳小田很驚訝。“你們以前日子那麽難”
    他不喜歡打聽主家的事,對雲程家裏的了解都是在幹活以後慢慢知道的。
    從鄉下到縣裏,還買了房子。
    家裏就兩個人,還能請人洗衣做飯。
    夫君能去書院讀書,夫郎不識字也能去外頭請人代筆。
    每天買菜的錢也花得闊氣,對他這個來上工的人也沒苛待。
    縣裏做什麽都要花錢,柴火都是花錢買,一般人家都是省著用,雲程舍得給他用熱水。
    他的手那時凍得厲害,他怕雲程嫌棄髒,也怕雲程趁機壓價,但是雲程什麽都沒說。
    柳小田以為,該是生活很富裕的人家才能養出這種性格。
    雲程就笑,他上輩子也算生在豪門吧。
    “你跟元墨這不是也過起來了隻是這次確實沒趕到好日子,若是杜家的船早出發一陣,你們提前多拿一筆銀子,他今年就去考了。”
    柳小田點點頭,“是啊,但是這事哪能說得好。”
    很多人都說他跟元墨夫夫倆差了些運氣,這些年他就不信命,現在又覺得該信。
    一方麵的確是遇見雲程以後,他倆的家庭才有好轉,元墨的一身才華才得到施展。
    一方麵又差了點運道,早一點都好。
    柳小田擦擦眼淚,不提他的事了,問雲程這段時間怎麽安排。
    “要麽我過來陪你元墨自己待著可以,你一個人住不行。”
    雲程都不會照顧自己,這附近也沒熟人。
    雲程垂頭,才緩好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葉存山說得對,他就是黏人。
    離開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回村吧,他也是一個人住。
    去紙鋪也不合適。
    慶陽還沒搬出去,存銀恰好回家,他是能過去擠擠,可是他日常自理很糙。
    平時跟葉存山應付著來,葉存山不嫌棄他,會反過來照顧他,到紙鋪那邊,肯定沒人當麵說他什麽。
    要以前,他就去了。
    這不是存銀才被人背後議論過麽。
    他是不介意自己被議論,就怕人說葉存山找了個什麽夫郎,這會讓他很不開心。
    柳小田拍拍他肩,“我跟元墨說好了,你要不介意,我今晚就住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