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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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少東走到外頭的時候,人流湧動,可他還是一眼就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今天陳葉雲穿著一件藍色棉襖,上頭綴著小朵碎花,此刻她正半蹲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個醫用木箱,箱蓋打開了,裏頭擱著各式藥物和醫用器材,木箱旁邊靠著一個軍用水壺,她這會兒正認真地給人看病。
    “你回去多注意點兒就成,不是什麽大病。”她給人遞過去幾片黃色藥片,郝少東認不出來是什麽,就覺得這樣的陳葉雲挺少見。
    剛看完一個病人,她又轉頭跟其他人說話。
    郝少東一步步走過去,就排在人群後麵,聽著前麵的說話聲。
    “陳醫生,謝謝你咯,這個雞蛋你拿著吃。”一個阿婆從懷裏掏出個熱乎的雞蛋,上頭還黏著幾根稻草須。
    “阿婆,你留著吃,不用給我。”陳葉雲忙推辭,阿婆穿著補丁衣裳,皺紋爬上臉,手裏拿著雞蛋直往陳葉雲手上塞。
    “你吃你吃,這是昨天剛從雞窩撿的。”阿婆把雞蛋塞她手裏,將她手掌緊緊合上,立馬起身走了,走的時候手伸在半空揮了揮,嘴裏還念叨著,“家裏還有呢。”
    陳葉雲衝著阿婆離去的背影道了聲謝,才把那顆小小的黃殼雞蛋揣進兜裏。
    後頭來了個大叔,伸出雙手給她看,這人兩手黢黑,透著古銅色,粗糙的手上細小傷口挺多,指腹全是老繭。他操著一口帶著方言味的普通話,艱難跟陳葉雲溝通,“醫森,你給我看看手,手指拇兒痛。”
    握著大叔的手,陳葉雲仔細觀察他的手指,裏頭進了非常細小的石子,另外還有各種渣滓,白的黑的都有,有的甚至劃破了手指,卡在指甲縫裏弄不出來。可固渠清淤工作不能停,大叔又繼續幹,導致卡在裏麵的渣滓越卡越深。
    十指連心,當然痛。
    現在生產建設相較於二十多年前已經算是機械化作業了,各種設備上陣輕鬆許多,可總有些地方狹窄設備進不去,還是雙手好使。
    陳葉雲拿著鑷子,捏著他手指一根一根清理,這是細功夫得慢慢來,再給被刺得滲血的地方進行了清理,最後擦了消炎藥水。
    這下覺得手指解放的大叔笑著跟陳葉雲道謝,“謝謝咯,醫森。”
    忙了好一會兒這片兒終於沒什麽人來看病了,陳葉雲說話說得口幹舌燥,準備喝口水去田邊角落去歇歇,早上裝滿了水的軍用水壺變輕了許多,她輕輕晃了晃都沒聽到什麽水聲。
    大鍋燒的水現在沒了,隻能再等等,她便擰開蓋子用最後一小口水潤了潤唇。
    因為渴,她不時舔舔唇,抿抿唇,倒使得櫻桃小嘴顯得紅豔豔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把水壺蓋蓋上,頭也沒抬熟練地問,“同誌,哪裏不舒服嗎”
    “口渴。”
    “啊”陳葉雲側身看去,竟然是郝少東,“你知道我在這兒”
    “口渴嗎”郝少東盯了一眼她抿唇的動作。
    “嗯。”陳葉雲又抿了抿,剛說完便見到郝少東把自己的軍用水壺擰開了蓋子遞到跟前,她順手接過,仰頭灌了一大口。
    水這會兒溫涼,正適合解渴,就是入口後唇齒間像是有股酒味。
    “這壺裝過白酒嗎”
    郝少東想起來,昨晚確實打了白酒喝,他過得糙,白酒喝完就直接打白開水接著用,壺裏難免留下些散不去的酒味。
    “味道很大”
    “還好。”陳葉雲把水壺還給他,回味著甘甜的水味,“這兒的水還帶著股甜味呢。”
    “用山裏的泉水煮的。”
    鮮紅的嘴唇有了清泉水的滋潤重新煥發了生機,陳葉雲這才正了身打量自己二十多天未見的丈夫。
    郝少東明顯糙了不少,頭發長長了,冒頭的胡茬也沒功夫理,至於身上的衣裳是當時離家時裝進行囊袋的,這會兒不知道穿著作業了多久,瞧著是飽經風霜。
    怪不得他當時說要挑幾件平常不穿的衣裳,合著是太糟踐衣裳了。
    “你什麽時候成衛生所醫生了”郝少東更好奇,自己媳婦兒趁自己離家這麽些日子就大變樣了。
    背著個醫用木箱到處給人看病,瞧著是有模有樣的,像那麽回事兒。
    “衛生所劉醫生不幹了,李隊長要找人,就讓我跟著學來試試。”
    “你這些天都在衛生所跟著周醫生學”
    “嗯,晚上還跟著大軍和玲玲一起看書,他們看課本,我看醫學書。”
    “挺好。”
    “不跟你說了,我得回去接著忙了。”陳葉雲一心惦記著看病,跟自己男人敘舊的事兒也得靠邊站。
    “哎。”剛說了一分鍾話,這人就要跑了郝少東拉住她胳膊,將人拽回來,“陳醫生,我也有病要看。”
    聽到這話,陳葉雲又站定,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你哪兒不舒服”
    郝少東也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會兒總不能把衣裳脫了讓看肩膀吧他抬手找了找,真讓他找到一處傷口,右手手肘破了皮,露出猩紅的肉。
    “呀,你怎麽不早說。”陳葉雲忙跑回藥箱旁,拿了個小瓶,一根醫用棉簽和一圈紗布回來。
    瓶裏裝著紫色的藥水,她用棉簽蘸了蘸了,白色棉簽瞬間變了色,再往傷口上擦拭,皮膚也連帶著染上紫色。
    陳葉雲左手抓住他胳膊,往日指定就該有些害羞了,可這陣子給人上藥包紮習慣了,抓著誰的手都是醫生心態,心無雜念。
    “痛嗎”今天給幾個小孩子看了病,她總得這麽問問,跟哄小孩似的。
    這點根本不算什麽,郝少東搖搖頭,沒什麽感覺。
    “好了,注意著別沾水。”
    郝少東手肘被纏上了一圈紗布,他活動了幾下,倒不影響。
    “郝連長。”士兵小張遠遠看著自己連長正跟陳醫生說話,也躥過來,“陳醫生好。”
    “你好。”
    “郝連長,朱連長找你有事兒。”
    “嗯,那我先過去。”郝少東跟陳葉雲交待一聲正準備邁步走,卻聽到小張再次開口。
    “陳醫生,你辛苦了,這是山裏的果子,特甜,你嚐嚐吧。”小張笑得眼不見牙,手裏握著五六個青色小果,上頭還沾著幾滴水珠。
    他們一群大老爺們經常撿著果子來不及找水洗就隨便擦擦吃了,小張還特意給人洗幹淨了,郝少東看在眼裏,給了小張一記眼刀,淬著寒意。
    “真的好吃,我們經常在山裏撿。”小張渾然不覺有什麽異常,隻一個勁兒給人講果子。
    小張一通賣力介紹,確實成功勾起了陳葉雲的興趣,她拿起一個放到嘴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清爽可口。
    “很好吃,謝謝你啊。”
    “不用不用謝。”小張害羞地撓撓頭,把手裏剩下的幾個全都塞到陳葉雲手裏,“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別跟我客氣。”
    郝少東看著二人分享果子,伸手從陳葉雲手裏拿了一個,一口吃完吐出核,“我先走了,這兒工作也快收尾,等我過幾天回家也帶點兒給大軍和玲玲嚐嚐。”
    “好,他們指定喜歡。”
    “連長,陳醫生,你們早就認識啊”小張聽著兩人說話,明顯熟識,不像頭回見。
    再說了,連長都是結了婚有媳婦兒的人,怎麽還從人女同誌手裏拿東西啊,這影響不太好吧。
    小張心裏較勁暗暗想著,是不是該提醒提醒連長注意生活作風問題。
    “也沒認識多久。”郝少東看著小張說話,嘴角扯了抹笑。
    小張鬆了一口氣,又聽連長接著說。
    “才結婚一個月。”
    “啊”小張左右瞧瞧,眼睛瞪得特圓,嘴張得能塞下顆雞蛋,他吞吞吐吐開口,一張臉脹得發紅,“嫂子!嫂子好,我先走了,你跟連長慢慢聊。”
    說完,一溜煙跑了。
    郝少東拍怕手,撣了果子上的水滴,“我也走了,你別太累,注意休息。”
    休息了一會兒,陳葉雲又重新回去看病。周醫生正在給人針灸,她是多年針灸手藝,舒緩疼痛效果不錯。
    “把聽診器給我拿出來。”見陳葉雲過來,她拔出銀針,衝她說話。
    陳葉雲給周醫生打了會兒下手,在一旁看著她問診,這時候的她話語不多,可句句都一針見血,麵對耳背的大娘也不厭其煩回話,囑咐人怎麽吃藥。
    和一向傳的怪脾氣倒大有不同。
    忙活一下午,陳葉雲又跟著周醫生往山裏頭走去采草藥,衛生所一向是中醫西醫結合,有時候草藥敷傷口效果還挺好。尤其是對家裏窮看不起病的村裏人來說,給不起農村醫療金,也舍不得買一兩片藥丸,就隻有免費的草藥能用。
    周醫生認草藥三十多年,常見草藥基本都能認出來,現在帶著陳葉雲四處認認,難得耐心給她講講。
    “摘點甘草。”周醫生見著野生野長的甘草叢佝僂著背扯了幾叢。
    甘草以根和根莖入藥,有清熱止咳的作用。
    陳葉雲依著指示把上頭的葉拔了,留下深黃色根莖裝入布袋裏。
    遠處有叢金銀花,也是清熱解毒的好物,在這兒長了許久沒人收。
    周醫生把幾樣中草藥一把捆住,給前頭家裏窮的村民,回去熬成水喝,免費的,不要錢。
    村民自然是感激得很,要給她塞東西,自家晾曬的蘿卜幹,白白的一長條,周醫生被人塞了個口袋,裏頭裝了一大把。
    推都推不掉。
    小組長張光明忙活一圈回來,正好遇到二人,他人小個,但卻非常精神,走路帶風,大老遠就扯著嗓子打招呼。
    現在快到晚飯點,大夥兒都閑了些,張光明看陳葉雲處處好奇,便給她講解起來。
    “張叔,你之前常來這兒嗎”陳葉雲見他十分清楚這塊地形,有些好奇。
    “我就前頭村裏長大的。”張光明望著前方,回憶湧上心頭,“還有你們周醫生,我們一個村出來的。”
    一旁的周醫生把著旱煙杆子抽了一口,吐了圈白煙,常年抽旱煙她嗓子發啞,“都多少年了。”
    順著望去,陳葉雲隻看到一片土崖,不見什麽山。
    “早沒了,那會兒開荒炸山建農場,我們都搬地方了。”張光明慢悠悠說著話,眼前像是又浮現出多年前的景象。
    “那你們是看著農場建起來的”
    “是啊,那時候可不容易,兵團戰士鋤頭使禿了,就使手挖,一個個手上幾個水泡,拿針挑破了接著幹,肉都翻出來了。荒地也能成田,誰能想得到我那時候才十來歲也跟著幹,大夏天幹一會兒就能打濕一回衣裳,也沒多的換啊,等風給吹幹了還挺涼快,就是味兒大。反正幹一裳濕了幹,幹了濕,能來回折騰好幾趟。”
    張光明憶往昔,崢嶸歲月曆曆在目,“冬天也作孽,手上全是凍瘡,碰一下都疼。就連喝口水都費勁,搪瓷缸子把兒都拿不穩。”
    “現在農場變得這樣好,都是你們辛苦拚來的,太不容易了。”
    “那是!”提到這個,張光明昂著頭,眼裏滿是驕傲,神采奕奕看著陳葉雲,“去年我們農場給全國糧倉供糧,還得了領導人表揚!”
    話裏都是農場人的驕傲!
    張光明轉頭看著沉默抽旱煙的周小娟,想起她當年還是大姑娘時背著個布袋子下鄉下地給人看病,也是沒少遭罪。
    “周醫生也是咱農場的大功臣!就沒人沒找她包過傷口看過病。”
    熟人見麵,周小娟難得有些笑意,眼角皺紋也跟著收起,“我可比不上你們,那會兒昨兒包的傷口第二天就裂了,流點血都是家常便飯。開荒開荒,說著輕巧,都是血和汗。”周醫生又嘬了一口煙嘴。
    前方一群人把著架子車運著大石頭從窄小的縫裏經過,木頭車廂左右都有,下麵兩個車輪,前頭兩根長杆當把手,一人前頭拉,兩人後頭推,一齊使勁。
    “你男人是郝連長不”張光明一眼認出下麵作業的郝少東,轉頭問陳葉雲。
    “是,我們上個月剛結婚。”
    “郝連長也本事,來農場這麽些年沒少下功夫。今年過年前幾天,雪災把個村子埋了,就他帶人去救援的。”
    “過年前幾天”陳葉雲想到自己那封等了好些天的電報回電,原來是這麽耽擱了。
    “對呀,救援速度快著嘞,最後村裏人都沒大事兒,真是幸好喲!”
    周醫生抽完煙,把煙杆子栓褲腰帶上,才開口,“我給他看過病,上回他肩上栽進去塊碎磚塊,還是我給取的,也沒啥麻藥,就自個兒受著,愣是沒吭一聲。”
    陳葉雲想起到農場第一天,張凱說的郝少東肩胛骨的傷,原來還是周醫生經的手。
    “所以說,郝連長跟陳醫生是一對兒,都是能耐人!”見後方大鍋菜做好了,張光明朝遠處吼了一嗓子,“郝連長,準備歇著了,開飯!”
    郝少東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是張光明的聲音,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卻先看到了遠處的陳葉雲,因為離得遠,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就是覺得這人好像也是看著自己的。
    “就來。”
    “走走走,吃飯去。這會兒日子可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往前倒騰十來年吃飯都難,現在逢年過節還能吃上肉。”
    張光明吆喝大夥兒吃飯,因為人多,基本分了兩三輪吃飯。
    拖拉機也在作業,陳葉雲和周醫生得等人開著拖拉機送出去,因此也跟著吃個晚飯,到時候一起出發。
    周醫生胃口一向不好,就打了一小拳菜,吃完又一人往旁邊去了。
    她性子有些孤僻,不愛好湊人堆。
    陳葉雲和幾個知青還有張光明幾人在一塊吃飯,有人分了她張小木凳,大多數人就蹲著或是靠在石頭上吃。
    “陳醫生,你真才跟周醫生學了不到一個月啊瞧你那勁兒可像幹了好多年的。”
    一天下來,大夥兒也熟絡了,畢竟年紀也相仿。
    “對,我剛跟著學,就處理點兒簡單的,複雜點兒的病症還是要周醫生看。”
    “那等回農場,我去衛生所看病就找你了。”一個男知青看著陳葉雲,大膽開口。
    “高峰,你說啥呢!”張光明是這一圈人唯一知道陳葉雲結婚的人,“人陳醫生都結婚了。”
    “什麽”高峰聲音陡然增大,眼珠子仿佛要掉出來了,“瞧著陳醫生才十六七,沒成想都結婚啦。”
    後頭的話,他越說越小聲。
    一旁的女知青來了興趣,“陳醫生,你對象誰啊是咱農場的嗎”
    “咳咳,是我。”
    背後傳來回答聲,女知青扭頭看過去,是兵團的郝連長!
    她前陣子聽說人結婚了,沒想到就是和陳醫生。
    “來來來,郝連長來這兒吃。”張光明見他手裏端著飯盒,給挪了地兒,把自己和陳葉雲之間的空隙拉大。
    郝少東就這麽蹲在陳葉雲旁邊吃飯,兩人都沒搭腔,各自吃著。身旁的人很快吃完走了,晚飯後有半小時難得的休息時光。
    “一會兒搭拖拉機走”郝少東見人都走了,這才問她。
    “嗯。”
    “家裏煤球還夠用不”
    “應該還夠。”陳葉雲回憶屋外的一摞煤球,心裏默默數數。
    “我過幾天回去買一車放家裏,到時候應該差不多用光了。”
    “行。大軍現在添煤球添得可好了,不堵眼兒,燃得快。”陳葉雲想起這事兒,大軍一直想著要姐夫誇他。
    “這小子確實機靈。”郝少東也是真喜歡這個小舅子,人虎頭虎腦的,也不認生。
    “對了,我問你個事兒。”陳葉雲吃完飯,掏出手帕擦擦嘴,把飯盒蓋子扣上,看向郝少東,“我給你發電報那回,你是不是去雪災救援了”
    郝少東挑挑眉,有些驚訝,“你上哪兒知道這事兒的”
    “張叔說你過年前參與雪災救援了,我算著時間正好差不多。”
    “是,就出事兒那天收到的電報,我當時以為是我娘給我拍的,就沒來得及拆,趕忙出發了。等我回來才發現是你拍的。”
    “你娘還給你拍電報呢”陳葉雲有些好奇。
    “嗯,一直催我相親來著,給我發了好幾封。”郝少東順嘴一說,也沒來得及細想。
    “哦。”
    他見人沒說話了,忙往回找補,“我一回都沒去。”
    “哦。”陳葉雲瞧他的模樣有些好笑,眼睛裏墜滿星星,唇角微微上揚,“我又沒說什麽。”
    “等我回了農場空了帶你去我爹娘那邊見見,我娘指定歡喜你。”
    郝少東他爹在北邊戰區任團長,他娘是軍區婦女主任,郝少東偶爾用探親假過去看看,或是他爹娘過來看看。
    “好。”陳葉雲想到自己爹娘,心裏有些惆悵。
    天色暗了下來,郝少東拿著兩人的飯盒去膠皮管子那兒衝水洗,陳葉雲就跟在他身後看著,夜裏有些凍手,她兩手握著搓了搓,又合攏掩到嘴邊哈了哈氣。
    “這裏晚上是冷,你是不是穿少了”郝少東伸手握住陳葉雲的手,拽到自己跟前,又挪了兩步用身子擋住兩人交握的手。
    兩隻略顯粗糙的大手包裹著陳葉雲柔軟白皙的雙手,給她揉搓著。膚色對比明顯,皮膚差異也大,郝少東這些日子忙著作業,手心的繭有些紮人。
    陳葉雲悄悄往周圍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放了心,郝少東手勁大,又是個熱源,就這會兒手都是熱的,他給人搓了幾下還真暖和了些。
    “少東,這是弟妹吧”朱明啟聽說衛生所新來的醫生是郝少東媳婦兒,忙過來瞧瞧。
    一聽有人來了,兩人默契地同時鬆開手,陳葉雲手摸摸辮子,郝少東拿起洗幹淨的飯盒跟人打招呼。
    “是,這是我媳婦兒陳葉雲,這是一營一連長朱哥。”
    陳葉雲麵上掛個笑容,叫了聲朱哥。
    “還沒恭喜你們結婚,沒想到在這兒見著了,改天叫上我媳婦兒,咱兩家人吃個飯喝兩盅。”
    “成,等回了農場喝。”
    陳葉雲看郝少東跟人笑談,好像遍地都是朋友,革命情誼確實深厚。
    六點多的時候,張光明安排人開著拖拉機送周醫生和陳葉雲出去,郝少東在她坐上車時捧了一捧青果子給她。
    “你跟周醫生路上吃。”郝少東跟周醫生打完招呼,又繞前頭給開拖拉機的王二說了幾句,開車注意點。
    “你快回去吧。”陳葉雲衝他揮揮手,坐著拖拉機離開了。
    到農場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陳葉雲和周醫生分別後先去趙月家接人。
    “哈哈哈哈哈你的字是醜八怪!”
    “我的好看,瞧我寫的。”
    剛走到趙月家門口,便聽到一陣歡聲笑語,自己弟弟妹妹和趙月兒子白鬆林的聲音交織響起。
    陳葉雲抬手敲了門,趙月忙將人迎進來。
    “姐!”玲玲最先見到人,直接撲過來抱住陳葉雲大腿。
    玲玲今天晚上跟著瘋玩一陣,這會兒小辮子都發毛了,鬆鬆垮垮沒個形。
    “小月,今兒謝謝你啊。”陳葉雲把郝少東給的果子拿出來,給一群人分著吃。
    “不說那客氣話。”趙月吃著果子,嘴裏直冒甜水兒。
    “姐,你見著姐夫了嗎,他啥時候回來啊”大軍可盼著郝少東回家。
    “快了,說是沒幾天就能收尾。”
    “小雲,這暖水瓶你帶上去,給你打了熱水。”趙月知道她今兒回來晚,沒功夫去打水,便跟大軍回屋拿了下來,提前給打好了,這會兒裏頭水還是滾燙的。
    陳葉雲回來得晚正愁沒打水還要自個兒燒水,沒想到她想得這麽周到,“麻煩你了!真是想到我心裏去了。”
    “不說那些,對了,今兒院裏發生了大事兒!”趙月忙跟她分享大八卦。
    “什麽大事兒”陳葉雲現在眼皮子直打架,都被她這話勾得來了興趣。
    趙月探出身子瞧瞧右邊趙雪梅家,又回身神秘兮兮跟陳葉雲說話,“今兒孫正義跟趙雪梅打架了。”
    “啊怎麽還打架了”陳葉雲立時坐直了身子,朝前傾去。
    “不知道兩口子怎麽就拌嘴了,反正吵起來了,又摔東西又吼又叫的,折騰了好一陣。”
    “那趙雪梅沒事兒吧可別被打傷了。”
    “哎呀哈哈哈哈,你想多了,趙雪梅打孫正義,孫正義怕她媳婦兒得很,不敢還手的。”
    “那孫連長還挺好呢。”
    “孫正義說他們那兒都這樣,這叫耙耳朵。”趙月樂嗬嗬跟人說完站門口目送陳家三人回家。
    反正這家屬院裏啥事兒都瞞不過半刻鍾,一有點風吹草動,指定是滿院都知道。
    從趙月家出來,陳葉雲三人手拉手上二樓,這時候不少人都睡了,屋裏燈也滅了,陳葉雲站在自家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叮嚀咚隆,本該沒人的屋裏傳來一陣響聲。
    陳葉雲開門的手愣住,她豎起耳朵仔細分辨,真有聲音從裏頭傳出來,差點插進鑰匙孔的鑰匙被她握回,攥到手心。
    大軍用氣音說話,“是賊嗎”
    陳葉雲腦子飛速轉著,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況,忙退後兩步,準備找鄰居曾連長過來看看。
    “往那邊過去。”她說話聲兒很小,手指著隔壁曾誌剛家。
    他們輕聲移動,剛走了兩步,一聲吱呀聲又響起,三人齊齊回頭,就見著自家大門突然從裏往外被緩緩推開了。
    愣了一瞬,陳葉雲立馬抓起牆上的瓜瓤,而大軍見狀撿起門口的一顆煤球,做勢要往裏扔了,玲玲把著火鉗,嚴陣以待。
    三人緊盯著那扇被推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