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魚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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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遠洲此刻完全無心顧及突然響起的係統提示音。
    提示音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魚。
    他與人魚對視著。
    他們有著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黑眸。
    人魚的瞳孔顏色是如墨般的深黑,死死盯住律遠洲的時候就像躲在暗礁中窺探的毒蛇,生冷刺骨。
    盡管這條毒蛇好像在極力表達著自己的友善,但旁觀的人隻會感受到深刻的恐懼。
    “啊——”
    人魚的叫聲低沉但刺耳,這一聲呼喚直接將一旁呆住了的方顯喚醒。
    方顯下意識把律遠洲拉倒身後,眼底是對人魚深深的忌憚。
    關著人魚的玻璃罩子已經出現了裂痕,雖然一時半會還能撐住,但是離它徹底破碎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不要動,最多一,不半分鍾!馬上就會有人趕過來!”
    “我……”律遠洲開口,方顯卻捏緊了他的手。
    方顯擋在律遠洲前麵,人魚盯著律遠洲,而他盯著人魚的一舉一動。
    三方形成了一種對峙的焦灼狀態,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人魚啊啊啊地叫喚著,在還算寬闊的玻璃柱內快速地上下遊動著,魚尾越晃越劇烈。
    他焦急的動作好像在呼喚律遠洲的靠近,而方顯擋住律遠洲的動作則無限大地放大了他的焦急。
    得不到律遠洲反應的人魚由焦急轉變為了暴躁,在無意撞上玻璃並發出巨大響聲後,他瞥見了方顯眼中的慌亂。
    “不好!”
    “我覺得……”
    人魚開始撞擊麵前這扇阻礙他前進的玻璃。
    方顯來不及聽律遠洲的話,反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木倉,帶著律遠洲不斷往後退。
    他們距離這間封存室的大門越來越近,而人魚也越來越暴躁。
    人魚並不明白方顯掏出來的東西是什麽,但是他將律遠洲帶離的動作無疑激怒了隔著玻璃屏障的人魚,人魚掙紮的舉動更加激烈了,墨綠色的鱗片在水中閃閃發光,長且有力的魚尾狠狠甩在玻璃璧的每個角落。拍打玻璃壁的同時,人魚還不斷發出尖銳的鳴叫。
    人魚的叫聲帶著迷幻的眩暈效果,方顯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可是他握木倉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律遠洲也不免受到影響,隻是這種影響對他而言幾乎可以被忽視。他握住方顯持木倉的手,道:“冷靜,放輕鬆!”
    律遠洲的聲音給方顯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他站直身子,板板正正地舉著木倉。
    律遠洲剛微微放下心,不過兩秒,方顯身子一歪,徹底倒在了地上。
    律遠洲:……
    律遠洲看著不省人事的方顯沉默片刻,轉頭看回了一直叫喚著的人魚。
    人魚散亂的音節在律遠洲耳中變成了語序雜亂的詞語。
    “走……來……”
    “走……”
    律遠洲努力辨別著他的話,試圖和他交流。
    “你要過來”
    人魚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猜測他的意思。
    哦豁,交涉失敗。
    他們語言不通。
    律遠洲一瞬間腦海裏什麽念頭都閃過了,美神之冕隻差一步就拿到手上了。但在看見頭上頂著的度全景攝像頭,一切想法都變成了泡影。
    不,他還不能暴露。
    還沒有緊張到那個地步。
    律遠洲的沉默卻被人魚當成了無聲拒絕,他長長的魚尾重重打在玻璃壁上,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人魚這全力一擊給予了本就岌岌可危的玻璃屏障致命傷害。
    隨著‘砰’的一聲,特殊材料打造的玻璃徹底粉碎。
    更加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玻璃內的特殊液體向外湧出,人魚在接觸到空氣後的瞬間,魚尾變成了人類的雙腿,隻是大腿外側還有一些沒有完全消失的鱗片。
    人魚似乎並不習慣用雙腿行走,在腳心觸碰到地麵的那一刻,腿一軟就摔在了地麵上。
    而此時,這間禁閉了人魚的封存室大門終於傳來正在被打開的聲音。
    人魚好像知道一旦門外的人進來了就再難接觸到律遠洲,哪怕摔在地上也費力地支起身體想要阻止外麵的人進來。他抓緊地麵的手指力氣之大,以至於未完全進化完還略顯脆弱的指甲從中間斷開,黑漆漆的鮮血在他身下暈開,散發出一陣好聞的香氣。
    “我……”
    “我的……是我的……”
    他向前爬著,僅僅憑借手指的力量拖動著全部的身體向律遠洲的方向挪動。
    “是……是我的!”
    他的十個手指都血肉模糊,但還是執著地靠近律遠洲。
    律遠洲心裏的不安在看見他眼底的紅光後到達了極致。
    門外姍姍來遲的人終於將門打開了,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人魚突然高亢的歌聲讓整個特務所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倒在門外的,倒在走廊裏的,倒在工作崗位上的……
    包括倒在人魚麵前的律遠洲。
    人魚這才露出了笑容,嘴唇之下鋒利交錯的尖牙讓他的笑容顯得危險又邪惡。
    他磕磕絆絆地靠近律遠洲,動作怪異地站了起來。
    他用公主抱的姿勢將律遠洲摟了起來,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臉頰。
    他的頭埋在律遠洲的懷裏輕輕地蹭著,像是找到了家的幼獸般發出細小的嗚咽聲。
    “是我的……”
    纖細的,柔軟的,需要捧在懷裏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
    這個傳說中的物種在今天正式登上了曆史的舞台。
    ——以擄走人類唯一的預言家為序章。
    “我不懂你為什麽非要帶他去那個地方!”
    方見軍一臉怒意地看著方顯。
    不過是短短半天,特務所總部發生的事情可謂是天翻地覆。代號s的人魚暴動出逃,不僅如此還擄走了人類目前唯一的預言家。重金打造的特務所總部所有通道都遭受了巨大的毀壞,他們以為的高科技禁錮在人魚的眼裏什麽都不是。從僅存的錄像來看,人魚撕開他們引以為傲的大門隻需要三秒——
    一秒騰出抱著預言家的手,一秒把門撕開,一秒把手重新放回預言家的腰間。
    最後的錄像來自特務所大門的攝像頭,人魚滿臉喜悅抱著昏迷的預言家。
    他甚至還衝著攝像頭挑釁地笑呢!
    然後下一秒就把這個僅存的攝像頭損毀。
    方見軍和方顯就在別墅的門口沉默著,入門處還好好擺放著粉紅色的兔子拖鞋,乖巧的樣子就像它的主人離開時的模樣。
    “啊你說話啊人魚有那麽好看嗎非要帶他去!”
    方顯隻是沉默著,聲音喑啞地回答道:“我錯了……我不該帶他去的,我沒想到人魚會突然暴動。”
    他隻是覺得律遠洲在這個年紀一定會對這種傳說中的物種感興趣的,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人魚一樣。
    在此之前,他去特務所觀察了多次,人魚一直都是沉睡狀態。
    他也沒想到律遠洲一來,人魚就不可控製地暴動了。
    方見軍來回踱步,盡力平息著自己內心的慌張與恐懼,好半晌他才語氣平靜地說到:“不,這件事也不能怪你,是我給你批的通行條。上麵要追究責任也是怪我,你不要繼續參合進來了。”
    “不,是我的錯,我會負責的。”
    方見軍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意卻被這句話再次引了起來,他爆了一句粗,一抹臉,狼狽地說到:“現在追究是誰的責任根本沒有意義,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回遠洲。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有多特殊,國內外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說一句如履薄冰一點不為過。如果遠洲真的出現了事,拿我們方家全部人的命去抵都不夠!”
    方見軍頹廢地坐在地上,這個忙碌了大半輩子的中年男性在這一天蒼老了十多歲。
    “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的。”
    “我發誓。”
    這頭的人類焦頭爛額,那頭的人魚卻是自由自在。
    隻要回到了大海,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領域。
    他摟著律遠洲不斷下潛著。
    幾十米,幾千米,幾萬米……
    直到人類的手觸碰不到的地方,透不進光的海底最深處。
    也是他一睜開眼所在的地方。
    他的腦海裏根本沒有律遠洲會不會不適應海底的概念。
    因為律遠洲在進入水裏的第一刻就幻化出了魚尾。
    rs級角色卡【人魚卡】被動技能觸發!
    【人魚傳說】
    技能說明:傳說人魚是神明的族裔,那麽作為神明的你,擁有魚尾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了的事麽
    律遠洲的魚尾是銀白色的,波光粼粼的鱗片還能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人魚世界所有的光華都容納在這條魚尾之中。
    清淺的銀白和濃重的墨綠交相輝映,人魚時不時地用魚尾勾著律遠洲的尾巴。
    盡管律遠洲此刻還在昏迷當中,對人魚的舉動一無所知,但人魚還是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這一簡單的動作。
    他將律遠洲輕輕地放在柔然舒適的海草上麵,雙手捧著律遠洲的臉頰,好奇地打量著律遠洲的臉龐。
    “好……好……好、喜歡……”
    人魚幾乎是本能的引導,慢慢靠近律遠洲,他笨拙地用自己臉頰輕輕湊近律遠洲的臉頰。
    ——他們的臉貼在了一起。
    “好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他蹭著律遠洲的臉頰,一直到律遠洲的臉頰泛起了輕微的潮紅。
    他愣愣地看著律遠洲紅了一片的臉頰,一股熱意湧上頭。從他的脖頸到臉頰甚至是他暗色的魚尾,都浮現了一陣陣的緋紅。
    懵懂的人魚婆娑著律遠洲的臉。
    他本不需要張口呼吸的,因為他的鰓無時無刻不在工作著。
    可是他盯著律遠洲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微微張著嘴急促地呼吸著。
    他隻是一條什麽都不懂的人魚,他不知道心裏叫囂著的是什麽。他的記憶沒有應對眼前狀況的方法,他僅僅是依靠著本能在行動著。
    他的心跳貼近律遠洲的心跳。
    他的嘴唇也開始貼近律遠洲。
    他緋紅的舌尖暴露在海水中,輕輕舔舐著——
    柔軟的,溫熱的,帶著叫他沉迷的香味——
    舌尖傳來臉頰的細膩觸感,人魚的百感都在這一刻炸裂。
    他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無論是不知道什麽事纏繞上他魚尾的海草也好,在他身邊莫名湧動的水潮也罷。
    他都感受不到了。
    他全部的感觀都聚集到了舌尖。
    僅僅是指尖大小的接觸,卻叫他渾身的毛孔都顫栗著。
    他的心髒被炸開,靈魂也被炸開。
    危險四溢的海底隻剩下了眼前像是在發著光的人,哦不,人魚。
    他們才是同類。
    他是屬於他的。
    他也是屬於他的。
    癡迷在奇異觸感中的人魚完全沒有發現,律遠洲的眼睫正微微顫動著,像是掙紮著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