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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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潮水浩浩蕩蕩奔流不止,狂濤怒吼的海麵中有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島上浮石沉木、寸草不生,於正中有一塊巨石泛著暗紅色的血光,石身上滿是符咒,每每海浪拍岸而上,整個島嶼仿佛都在微微晃動著,連帶著巨石上的符咒亦隨風翻飛,此處正是七煌塚。
    江逾白乘雲踏月禦劍而來,待至七煌塚上方便收了青冥劍,隻高懸於頂,睥睨著下頭那封印妖皇之地,麵上皆是恝然之色。
    默了一默,橫臂展袖,以指化劍,隻見指尖劃過的地方皆有銀白的光暈泛起,正結印之際,七煌塚忽然掙紮著晃動起來,而後傳來一道倉皇的聲音。
    “逾白仙君”
    是妖皇長纓,那聲音跌宕起伏,恍如晚鍾長鳴,似遠在三界外,又似近在三步間。
    江逾白默然不語,湛黑的眸子透出冰冷與肅殺之氣,指尖正結好第一道金印,那長纓的聲音又緩緩傳來。
    “你逆天道駁倫常,哪裏能做上界的仙君,合該入妖界才是……”混著喉間咯咯的笑聲,長纓又道,“你從神魂中生生抽了一魄才將我封印了幾百年,眼下封印已是搖搖欲墜之際,敢問仙君,打算將七魄抽盡了與我同歸於盡麽”
    江逾白眸間是殺伐果斷的戾色,輕啟了薄唇淡然道,“對付你,還不用本君費那許多的氣力。”
    語畢,手中金印渾然而成,電火間便朝底下的七煌塚振臂揮去。
    驀然,海天一線之間,一道雪白的閃電破空墜下,直朝七煌塚而去,有穿雲裂石之態,震耳欲聾之勢。
    江逾白手中不停,以肉身為引,聚精迫著雷電,那霸道的術法一層接著一層,直往七煌塚落下,耳邊是巨石滾落的轟鳴聲。
    隻聽見長纓仿佛被剜肉剔骨一般發出一陣一陣痛苦的嘶鳴,哪裏還有方才那鴟張之態,不多時,便再聽不見聲響了。
    耳畔隻餘波濤奔湧的海浪聲,潮水粼粼,似巨龍咆哮。
    良久,才聽見長纓微微喘息的聲音,沙啞低沉。
    “江逾白……你竟修成了無情道好哇好哇……”
    “三百年前你抽情魄來困住我,竟能想到再用無情魄之身去修無情道,算盤打得真是好哇……”那長纓初初是不可置信,隨即笑出了聲,隻是笑聲中夾雜了七分恨意三分怒,遂用盡氣力吼道,“我就看你能將我困到幾時!”
    長纓眼下除了無能咆哮,半點法子也無,無情道是仙門道法中最霸道的術法,道法難成,但江逾白身無情根,故而修無情道便是再合適不過,方才那引天雷加固封印之舉,分明是已將無情道修至大成後期,區區三百年便能將無情道修至幾近化神之境……
    待後頭渡劫成神,那長纓便再無重見天日之時了……
    江逾白望著底下隻聞其聲卻紋絲不動的七煌塚,眼神一點一點冷了下去,輕斥道。
    “且等你能出來時再辨口舌亦不遲。”嗓音低沉,卻蘊藏了巨大的靈力,聲音從江逾白胸腹內緩緩散開,而後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淩厲的術法圍繞著七煌塚,渾厚的術法盡數入了塚內,回蕩不止。
    於長纓來說,這哪裏是與他說話,分明是在折磨於他,一時噤了聲,忍受著術法剔魂之痛。
    未幾,那廂江逾白見著七煌塚內再無旁的動靜,這才緩緩收了道法,而後抬手試了唇邊溢出的血,遠瞧著仍是那個人神不懼的逾白仙君。
    待臨近了才能瞧見,眼下他眉間輕斂,麵色有些蒼白。
    先頭試劫是如何試的他自然是不記得了,想來是毫不重要他才會將那段記憶全然抹去,試劫本就是逆天道之舉,故而傷了元氣,方才又強行引天雷加固封印,致心脈受了損。
    江逾白微掀了眼眸,深邃的眸子冰涼,下一刻,便禦劍回了衍天宗。
    原是準備直接閉關的,但衍天宗長老們皆勸說,隻道幾月後便是上界仙盟大會。
    江逾白應下了,後頭便皆在殿內打坐調息,宗門內再無人得見過真人,隻瞧的見江逾白的清安殿外氤氳著一層靈力,輝光日新,補天浴日。
    眾人自然不敢上前相擾,隻得在距離清安殿稍遠處悄悄運氣吐故納新蹭點兒靈力。
    江逾白身懷玄陰血,他修十年,旁人修百年也未必趕得上一二,玄陰血稀有非常,萬萬年不過出了他一個,連帶著他所在的衍天宗眾人都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眾仙門皆說,這逾白仙君恐是數萬年來唯一能渡劫成神之人了。
    可江逾白早一百多年前無情道便修至大成期,卻遲遲等不到應劫,這才有了之前那試劫之事。
    隻可惜,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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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嫿嫿周身環繞著的皆是熏染的檀香味,初初嗅來,與段九齡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但細嗅之下,卻又全然不同。
    段九齡身上的味道仿佛渾然天成,清新冷凝,可如今蘇嫿嫿聞到的,倒像是佛案前燃著的香料,過於濃重,有些嗆人。
    蘇嫿嫿便是在這樣香煙滿布的屋子中迷迷糊糊醒來的,入眼是一張床榻,榻上掛著金絲帳幔,一轉頭,屋內刺金盤珠,瞧著很是富貴,床頭擺著一碗藥,另一頭的桌案上還擺滿了香爐,內裏一縷一縷的香煙升起,仔細聽,屋外還有誰人在念念有詞,仿佛在念什麽咒法。
    蘇嫿嫿渾身酸軟無力,費了勁勾了尾指一探,靈力幾近於無,也不知要調息多久才能恢複,索性內丹還在,隻是上頭隱隱裂了一條縫隙。
    正頭昏腦漲之際,屋外念咒之聲驀得停了,而後簷下響起了誰人踏步而來的聲音,步伐橐橐,不多時便推開了屋門。
    正是那日的男子,方鶴川。
    見著蘇嫿嫿坐起了身,忙上前問詢,“可好些了外頭的人念了好些天咒法,索性如今你醒了,他們也算是得力。”
    蘇嫿嫿下意識蹙了眉,她被抓那日雖神思渾噩,但老道與這個方鶴川說的話她皆聽見了,原是因著想入上界,故而收妖。
    入上界仙門修道之人,要麽自帶靈根,要麽便得先修煉,待修出靈根方能入得上界,但眼前的方鶴川,分明是不帶靈根又不想吃修煉之苦,故而想了這樣一個收妖的法子,先頭在象姑館裏頭裝模作樣驢蒙虎皮,想來也是打算引些妖物出來。
    眼下見方鶴川這般惺惺作態的模樣,蘇嫿嫿赫然而怒,隻抿了唇橫眉冷對。
    “想不到,你竟是隻妖。”方鶴川似乎對蘇嫿嫿的態度視而不見,微微揚了唇角,帶了一絲笑意。
    話裏不曾有驚訝,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懼亦,仿佛銜著若有似無的稀奇與驚歎。
    蘇嫿嫿對方鶴川原就無多的好感皆在陸舟子魂飛魄散時消失殆盡,眼下隻恨不得將他拆骨入腹,轉了眸朝他睥去,違戾道,“我既是妖,如何。”
    話音剛落,蘇嫿嫿便探出身子抄起床頭那隻藥盞猛得磕在床沿,藥盞應聲碎裂,烏黑的藥汁四溢,電火間,蘇嫿嫿藕臂一抬,將那破碎鋒利的瓷片朝方鶴川的喉間抵去。
    可眼下她的身子實在是虛透了,方才那一通動作下來已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那方鶴川不過稍稍往後一退便避過了她的蓄力一擊,蘇嫿嫿便整個癱軟在了床沿上,匍匐著,輕喘著,滿臉的憤懣與怒意。
    外頭的道士們聽著動靜,忙悉悉索索上前來,貼在門邊,倒不敢輕易進來,“小侯爺”
    方鶴川遂轉頭朝屋外輕聲嗬道,“無事!”
    至此,廊下的嘈雜步伐聲亦消失了。
    “你……討厭我”方鶴川轉頭朝蘇嫿嫿問道,麵上帶著一絲探究。
    這樣一句話,倒讓蘇嫿嫿險些笑出聲來,遂叩了齒關嗔怒道,“不然呢我合該歡喜你麽”
    “先頭在象姑館,你還說第二日要與我吃酒的,我……”方鶴川頓了一頓自顧自道,“等了一等,卻不見你來。”
    因著方鶴川的話,讓蘇嫿嫿眉頭深鎖,她覺得他好像有病,“你如今是在與我說笑你與我是什麽關係縞紵之交麽我與你吃什麽酒還是因著我不曾送上門,反倒勞煩了小侯爺親自上門來拿我,替你找了麻煩”
    蘇嫿嫿望著環視四周,眼下她脫不得身,又殺不了人,不過隻能在嘴上逞些能罷了,譏誚道,“若是為著這個,倒真是我的不是。”
    “你既是妖,那日在象姑館,為何不吃我”方鶴川不曾理會蘇嫿嫿的冷眼,繼續問道。
    蘇嫿嫿轉過腦袋朝他瞥去,啟唇一字一句道,“我若是要吃,自然是吃聞著香甜的,堪能入口的,似你這般滂臭之人——”
    話不曾說完,蘇嫿嫿又將頭轉了回去麵朝床榻的內角,那模樣,好似方鶴川先頭落入了糞坑奇臭無比。
    外人皆知方鶴川是個紈絝,仗著家財萬貫,行事隻憑自己喜好,眼下被人這般譏諷,麵色竟也不曾落下,隻是瞧著蘇嫿嫿的眼眸暗了暗。
    蘇嫿嫿憤然不已,若不是她眼下靈力盡散手無縛雞之力,外頭還有好些道士在,她定然掏了他的心肝脾肺腎為陸舟子報仇!
    屋內陷入了一片靜默中,外頭暮靄沉沉,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灑落在屋內,將那桌椅帷幔都輕輕鍍上了一層金色。
    蘇嫿嫿被困在這處,逃脫不得,一時悲從中來,低聲沉吟。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這般趕盡殺絕”
    那方鶴川聞言,麵上一頓,終帶了歉意,暗啞道,“不管你信是不信,傷你並非我的本意,我亦不知曉那處墳地是你的地方。”
    蘇嫿嫿心下不岔,“你莫不是忘了,我的朋友因著你,如今魂飛魄散,你亦險些要了我的命!”
    “日後我也將你的心掏出來,待你咽了氣,我再與你說聲對不起,屆時你泉下有知,定然要原諒我才好。”
    蘇嫿嫿如這般說著,又想起儲物袋中稀碎的陸舟子的魂魄,眸中下意識便含了淚,卻不願意在仇人跟前落了下風,遂別過眼,再不作聲。
    “那人……是你朋友”
    蘇嫿嫿一句話都不想與方鶴川多言,隻抿唇再不作聲。
    “我有法子救你的朋友。”方鶴川啟唇,緩緩道。
    聞言,蘇嫿嫿身形一頓,繼而轉過腦袋來,有些不解。
    “你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