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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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葉茂密的叢林小徑上, 安室透舉著槍走在最前麵,地上的雜草和枯枝被踩得吱嘎作響,使得他的內心愈發急躁。他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他的肚子裏憋了一大堆問題想要問新海空, 他想要知道朗姆綁架新海空的這段時間裏,和新海空說了些什麽。他想要知道朗姆的計劃到底是什麽。但他最想知道的,還是這位現在還綴在他們後頭的組織成員到底是誰, 有什麽目的, 為什麽會幫新海空。
那個家夥究竟是良心發現,還是本身就是臥底。為什麽會給他一種如此詭異的熟悉感。
安室透微微扭頭,掃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新海空和落在最後麵的那位組織成員,忍不住稍慢下腳步,低聲問道:“新海, 你還沒有說清楚那個家夥為什麽會救你。”
新海空鎮定自若的抬頭看了一眼安室透。
原本他還在擔心這家夥萬一是他提前埋下的釘子, 該怎樣解釋比較好。但他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身後那家夥的身份,對於安室透的問話自然也絲毫不慌神。
他現在腦海裏環繞更多的問題,並不是如何騙過安室透, 而是——如果身後的那個人真的是被他救下來的諸伏景光, 他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去救的?是警方在酒廠的臥底, 還是一個普通的人。
諸伏景光出事時間是四年前。他大概才二十二歲, 應該是大學四年級在讀或者是剛剛考上公務員。不,不對。諸伏景光的祭日在十二月七號, 按照日本大學和公務員考試的時間推斷, 他從東大畢業的時間應該是一月或是四月前後, 參見公務員i類考試的時間應該在四月份底。
職業組的警察在被錄取後, 會先經曆三個月的幹部科培訓, 隨後被派到警視廳或者警署實習九個月。之前他回到第二個劇情節點、二十三歲那年的十一月七號的時候, 剛好快要結束自己在警視廳為期九個月的實習。那麽從那個時間點往前倒推, 他接受幹部科培訓的時間應該在二十二歲的十一月份前後。
即諸伏景光出事的時候,他已經被授予了警部補的職銜,正在接受幹部科的培訓。
那個時候他明麵上的身份是新出爐還熱乎著的警部補,暗處的身份是酒廠裏的m。按照他的性格以及最終想要達成的目的,他應該會用警部補的身份去救人。至於救了之後他的身份有沒有什麽變化,就不好說了。
說不定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安排“新海空警部補”進的酒廠,安上一個莫斯卡托的代號。這就完美解釋了,為什麽赤井秀一會在明知道自己莫斯卡托身份的前提下,還能夠堅定的認為他是好人。
至於諸伏景光為什麽不敢暴露自己沒有死的事實,這一點他其實還沒有想明白。
但是沒關係,既然諸伏在長達四年的時間裏始終沒有聯絡過安室透,那他一定有不能暴露身份的原因。所以無論新海空說什麽,身後的那個家夥一定都會自己想辦法圓回來的。
新海空嘴角輕輕上挑,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期待。
安室透問完那個問題之後,已經回過頭看前方的路,但耳朵還高高豎在那裏,似乎還在等待新海空的回答。
“關於這件事情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新海空回頭看了一眼那位組織成員,笑著開口道:“說起來我還沒有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出手,我就要被那個家夥殺掉了。”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安室透一頭霧水的看向後麵的兩人。
發生什麽事了?不過當初被他弄到實驗室裏的金田元二又跑出來了、還想要找他報仇。新海空撇了撇嘴角,他當然不能直接這麽說。
金田元二著急幹掉他,還沒有來得及透露太多信息,所以哪怕是當時同樣在現場的諸伏景光也沒有聽到太多線索。現在金田元二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了。想要怎麽說還不是全看他一個人的。
“唔情況很複雜。”黑發青年皺著眉,有些為難的掃了一眼身後的那位組織成員,“當時鬆田帶我去警視廳,我們在路上遭遇伏擊,我跳車之後被他們綁到了這裏,見到了一個奇怪的老人。”
“老人?”果然是朗姆,安室透捏緊拳頭,問道:“那個老家夥和你說了些什麽?”
“他試圖策反我進他手底下幹活,但是策反到一半,外麵好像就著火了,他急匆匆離開了那個廠房,隻留下兩個下屬,一個就是這位先生。另一個黑衣人中途發狂,堅持要殺掉我,這位先生為了救我,及時擊斃了那個發狂的黑衣人。”
安室透聽完新海空的話,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後輩的說法和現場情況完全對的上。黑衣組織裏確實有一些非常激進、極度痛恨警察的人,有看後輩不順眼、想要趁機殺掉他的人也很正常。唯一的疑點在於現在跟在他們後麵的這位組織成員。這家夥到底是為什麽出手相助?
黑衣組織裏好像沒有這麽熱心腸的人吧
“對了,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安室透越過新海空,紫灰色的眼睛直接對上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位組織成員。
後者有些慌亂的錯開視線,臉上卻依舊麵無表情。
“對啊,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新海空。你呢?”新海空隻會嫌熱鬧不夠大,在一旁瘋狂添油加醋。
“我”青年低下頭,語氣間有些許猶疑。
是一開始就沒有再給他準備好假名、新的假身份嗎?這家夥被他救走之後,該不會還一直留在酒廠吧。
新海空非常善解人意的開口道:“如果不方便說真名的話,就說你的代號也沒關係。之前那個家夥介紹你們組織的情況時候,不是說你們當中每個人都會被授予一個酒名嗎?連代號也不方便說嗎?”
這裏新海空其實偷換了概念。朗姆確實有和他說過,隻要進入組織就會給他一個代號,但這顯然是朗姆針對他所給出的優待,大部分底層的組織成員並沒有代號。
但這並不妨礙新海空這麽問。諸伏景光如果真的在他的一手安排下、再度進入酒廠,怎麽可能沒有代號呢?
新海空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想知道諸伏拿到的第二個代號到底是什麽,他隻是想要確定,諸伏景光能不能把這個代號說出來。他想要通過這一點去倒推諸伏景光在組織裏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走在前麵的兩個都問出了同樣的問題,站在最後的青年也不能裝作沒聽見。
“malt”青年依舊低著頭,眼睛牢牢盯著麵前的路麵,用很低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個英語單詞。“我的代號是malt。”
!
原本走在最前麵,邊注意路況、邊側耳聽著後麵兩人對話的安室透突然停住腳步,整個身體瞬間僵硬住。
alt不也是的話,怎麽可能會到朗姆的手底下幹活。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鬼東西啊。
因為安室透猝不及防的停在路中間,跟在他身後的新海空一頭撞到他硬邦邦的後背上,有些暈乎乎的扶著腦袋,悶哼一聲。
“你走不走啊!”撞到頭的新海空難得生氣,真情實感的喊了一句。
“啊對不起,我突然走神了。”安室透訕笑著往前快走幾步,回過頭掃了一眼新海空和落在後麵的那位malt。
這個叫malt的家夥觀察力極強,能夠一眼看穿他的易容如果組織裏有這樣的人才,他為什麽一直都沒有收到消息啊?malt是朗姆手下的人嗎?
等等,這個家夥能夠這麽快的看出自己的易容,會不會是這家夥本身就擅長易容呢?
那股沉甸甸的恐慌再一次壓到他的心頭。安室透不自覺握緊手裏的槍。
如果這家夥本身根本就不是朗姆的人,他隻是易容成朗姆的手下、潛進來找新海空。就如同英雄一樣從天而降,拯救落難的新海空,博得對方的好感再有恃無恐地對著疑似警察的人、當麵報出自己的真正的酒名。
。
會是這樣嗎?
還是說,這個所謂的malt又是一枚煙霧彈,是被放出來迷惑自己的,真正的m依舊躲藏在幕布後麵,如同操控提線木偶一般,將局勢牢牢把控在手掌心?
他不可以再輕舉妄動了,之前對新海空的誤會已經造成差一點無法挽回的結局。
安室透捏緊槍,後背繃直,大步向前,時不時用餘光觀察著身後的兩人。
如果是真的m,對方這樣做有什麽好處?救下新海空從而博取對方的信任?但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把這兩個人隔開呢?讓他們沒有任何機會私下接觸
·
走在中間的新海空聽到了身後青年的話,若有所思的彎起唇角。
malt,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
他已經基本可以猜到論壇上會有怎樣的盛況。
真不愧是他想出來的名字。身後跟著的那家夥絕對就是諸伏景光沒有錯。這個名字一看就是新海空取出來的。除了他以外,也不會有人能夠取出這麽惡趣味的名字。
malt威士忌,單一麥芽蘇格蘭威士忌,這還隱喻著蘇格蘭的名字。可以說是對現在的、還不太了解情況的新海空,最明目張膽的提示了。
既然已經確定是諸伏景光,他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到過去的那一條時間線上。這已經是一條明線,但很奇怪的是,這一次一直沒有係統的提示音。
他到底要怎樣觸發這個劇情點?他明明都已經推理出這個人就是諸伏景光,還不足以讓他回到過去的那個時間點上嗎?
短短兩百米很快就到了。
不遠處的空地上停著一輛白色馬自達。
新海空忍不住看了安室透一眼。這家夥都已經特地易容成鬆田的樣子了,為什麽還要開著自己的車子啊?雖然說這輛車不會被朗姆看見,但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啊。這波有點不太嚴謹了。
“快點上車吧。”安室透先一步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把手搭到新海空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推了一把,把人推進了車子裏。
新海空一臉懵逼的坐在椅子上,被動係上安全帶,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的諸伏景光。對方有些拘謹的坐在副駕駛座的正後方,手指緊緊扣著衣袋,臉上卻維持著一副平靜的神情。
安室透坐上駕駛座,邊啟動車輛,邊側頭看了兩人一眼,問道:“這位先生,我們先把你帶回到市區,再之後”
“再之後隨便找個路口把我放下來就可以了。”坐在後座的人慢慢說道。“我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不想讓一個無辜的人死在我麵前而已。不需要去警局,不需要報答,也不需要其他任何幫助。”
“欸?”新海空從副駕駛座上扭過頭,詫異的看著後座人。
安室透掉轉車頭,開上小路。
江湖不再見,自然是最好的。
“那我開到下一個十字路口,就把你放下來好了,那邊距離地鐵和公交站台都很近,應該會方便你的行動。”安室透抬頭看了眼後視鏡,微笑著說。
無論這個人是不是m,他都不可能直接戳穿對方,隻能徐徐圖之。
安室透把車子停在距離地鐵口十幾米遠的路邊後,搶先下車、繞道到後排的車門處,伸手搭上這位malt的肩膀。
後者猛地縮了一下,看上去有點吃驚。
“這次多虧你救下新海,真的非常謝謝你了!”安室透裝作一無所覺的拍了拍malt的肩膀,笑著說道。
malt從車上出來,不太明顯的彎了彎嘴角,“我先走了”。
安室透站在原地,目送著這位malt一個人慢慢朝著地鐵站走去。他隱約感覺剛剛手下的觸感有些熟悉。
垂在褲子旁邊的手指不自覺縮了一下,又慢慢展開。手指的主人似乎在糾結著什麽,原本鬆開的手指又一次攥成拳頭,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的指甲生生嵌進掌心。
“額,不走嗎?”副駕駛座上的新海空從半開的車窗裏探出頭,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因為不知道該稱呼安室透什麽,還略有些明顯的停頓了一下。
“走。”安室透重新坐回駕駛座,整個人終於鬆懈下來。“走吧,我得快點把你送回波洛,那家夥可還一直等在那裏呢。”
“波洛?”副駕駛座上的黑發青年語氣奇怪的重複了這個詞,他側過頭,琥珀色的眼睛慢悠悠的看向安室透。“為什麽回波洛?我身上的罪名還沒有洗脫,要回也該先回拘留所或者是警視廳吧?安室先生?”
安室透整個人僵住了。他差點忘記後輩還被誣陷在獄,身上的罪名也還沒有洗脫。這一層讓他很快聯想到自己之前對於新海空的誤會,整個脊背挺得筆直。他沒有再著急啟動車子,而是先側過身體,麵向新海空,十分誠懇的道歉:
“新海,關於之前在酒店的時候我非但沒有幫你說話,還順著真凶的意圖誤會了你,也誤導了在現場的那些警察,對於這件事,我非常鄭重的向你道歉。對不起。是我當時被一些奇怪的想法衝昏了頭腦,才會誤會你。真的非常對不起。”
安室透低下頭,整個人別扭的彎成九十度。
他確實非常對不起新海空。在對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非但沒有伸出援手,反倒落井下石。
如果後輩真的因為這件事,對他產生隔閡,再也不信任他了,他也認了。是他有錯在先。
一隻手溫和的撫上他的肩頭,安室透隻聽到後輩低聲說道:
“但是安室先生也救了我不是嗎?雖然不知道安室先生當時是為什麽忽視了那些疑點,但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者說,這一次如果不是安室先生來救我,我恐怕就真的要死在那裏了。”
安室透有些遲疑地抬起頭,有些無措地看向新海空。
其實如果新海空不這麽說話,安室透還不會那麽愧疚。他原本隻是糾結於自己沒有及時幫助新海空,害得後輩陷入本不該有的危險。
人的愧疚心是可以消磨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淡,也會隨著苦主得到應有的賠償而稍有和緩。但如果苦主無所保留的原諒了他,並且堅持不要任何賠償,道德素養高的人反倒會更加被愧疚心折磨的抓心撓肺。
新海空所展現出來的,偏偏就是這樣毫無指責的包容。這種充滿信任、充滿寬容的態度隻會讓安室透反複懷疑,他到底是有多壞、懷疑心有多強,才會做出這種懷疑自己後輩的事。
明明就是他害得後輩被綁架,後輩卻還在為自己趕去救援而表達感激。
他配嗎?他現在還要親手把後輩再次送回警視廳,讓後輩去接受眾人懷疑的目光。
安室透咬緊牙關,勉強微笑了一下,盡可能不去流露多餘的情緒、引得後輩更加傷心。
他看著前麵的路麵,慢慢啟動了車子。
·
波洛咖啡廳。
金發青年實在憋不住了,他側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電子鍾,深深歎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地將一把沾著西紅柿汁液的菜刀丟到料理台上。
平時幹淨整潔的料理台此時宛如台風過境般一片狼藉。
站在不遠處不幸圍觀全程的榎本小姐,也跟著長歎一口氣。她看著亂七八糟的料理台,深感停止營業以後的打掃工作一定會變得很難。
“喂喂喂!你們的三明治上麵怎麽紅乎乎的啊!”一個年輕的女客人有些生氣的叫喊出聲,抬手招攬著服務員。
榎本見狀,連忙小步快走上前,低頭看了一眼三明治——
原本乳白色的麵包片上現在覆著一層班珀錯雜的紅色斑點,如同已經被淘汰的辣眼廣告畫。
嘶——
榎本倒吸一口涼氣,回憶起剛剛看到的沾著紅色汁水的菜刀。“這、這是本店的深冬特□□品,在原本的三明治基礎上,在吐司片的處理過程中巧妙的添加了酸酸甜甜的西紅柿汁,既增加美觀度,又能夠使得食物本身的口感變得清爽一些。客人您其實可以試試看的。”
年輕的女客人狐疑地瞥了榎本一眼,有些猶豫的拿起手裏的三明治嚐了一口。
“這味道怎麽也沒有以往好吃了啊?雖然添加的食材都是一樣的,但總覺得麵包片沒有以前那麽軟了?生菜也蔫了。”
“額啊,因為我們的食品都有最佳賞味期,您等的時間有一點久,剛好錯過了最佳賞味期。”
女客人有些猶豫,忽然抬手指了指榎本身後,“那你們的廚師怎麽跑了?”
???
榎本第一時間轉過頭,隻見那位原本該好好呆在料理台前麵的大哥已經不見蹤影。一片狼藉的料理台上還仰麵擺著一件同樣亂七八糟、滿是紅色汁水的圍裙。
安室先生呢?
她後知後覺的望向門口,隻看見還在搖晃的玻璃門,以及門外那道距離很遠的身影。
他又沒有請假!
·
白色馬自達一個帥氣擺尾,停在了警視廳的門口。
安室透緊緊攥著手上的方向盤,不太想把新海空送進去。
新海空見狀,溫和地開口道:“沒關係的,鬆田已經找到幫我脫罪的關鍵性證據了。酒店的監控被人做了手腳,我根本就不是主動走進酒店的。有了這個證據,我大概率會被判無罪釋放。”
他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到身邊的安室透表情愈發僵硬。新海空暗暗皺了皺眉,這家夥又想到什麽了?是他有哪裏說得不對嗎?
黑發青年微微側身,語氣溫和的開口問道:“安室先生,怎麽了嗎?是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安室透一拳錘在汽車的方向盤上,停頓了一下,表情很是尷尬。他也是一直到新海空提到“鬆田”時,才想起自己之前和鬆田約好的事情。
當時他和鬆田互換身份,鬆田裝扮成安室透去波洛工作時,對他三申五令,一定要盡快把新海空送到他所在的地方。
但是剛剛道歉的時候,後輩的原諒讓他整個人腦子亂糟糟的,完完全全把還等在波洛的鬆田陣平忘得一幹二淨。
安室透有些心虛的開口道:“我把鬆田搞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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