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重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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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矢昴此時卻已經陷入了十足的迷惑當中。
    他還不知道發生在新海空身上的事情,  隻是單憑自己的判斷,質疑地說出了這番話:
    “我現在徹底搞不清楚了。新海空到底是組織派進警視廳的臥底,  還是從警視廳派遣到組織後、又被組織反派回警視廳的雙麵臥底了。或許這個家夥從一開始就是組織的臥底,是我被欺騙了而已。”
    原本就沉浸在愧疚的情緒當中不可自拔的鬆田陣平,聽到了衝矢昴充滿質疑意味的話語後,怒氣瞬間湧上頭腦,情緒一時失控,軀體在大腦的支配下,做出他無意識的行為。
    他用自己被砸的血糊糊的右手,  狠狠地攥住坐在床上的衝矢昴病號服的衣領,  他的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攥成拳頭,帶著一陣疾風揮舞過去,最後險險地停在距離對方鼻梁處隻差幾厘米的位置。
    隻差一點點,  衝矢昴高挺的鼻尖就要被砸出一個拳印。
    在正常情況下,  身手幹脆利落的fbi先生肯定能夠躲開這一次的襲擊,可是現在,他坐在病床上,  腰腹處纏著厚厚的一層繃帶。繃帶和傷口的雙重加持,使得他整個人很難移動,如同一個固定靶一樣,愣在原地毫無還手之力。
    眼見那個拳頭停留在眼前,衝矢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不對勁,  那他也未免過於遲鈍了一點。他總感覺,  自己掌握到的信息和眼前這幾個人手上的信息,  是完全不對稱的。之前蘇格蘭吞吞吐吐的那段時間,  恐怕還有什麽事情沒有直接說出來。
    “鬆田!”
    坐在一旁還算鎮定的諸伏景光,趕忙出言製止。
    鬆田維持著那個動作,僵持了幾秒鍾之後,恨恨地鬆開了衝矢昴的衣領,轉身站到一旁。
    衝矢昴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猶豫著開口問道:“你們好像,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訴我。”
    諸伏景光有些遲疑,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衝矢昴,將充滿求助意味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安室透。
    一旁的金發青年,從進入這個病房開始,就一直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他的脊背因為習慣而挺得筆直,但臉上的神情顯得越發消極。
    他的大腦已經被這一係列複雜的事情徹底衝昏了。他曾經懷疑過新海空,但因為懷疑給後輩帶來了巨大的危險,所以他告誡自己再也不能懷疑新海空。可就當他剛剛做下這樣的決心,新海空卻在他麵前主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還表現出強烈的自毀傾向。
    萬幸。
    萬幸在這一次,新海空主動暴露自己身份的時候,他依舊保持著那份信任,萬幸他沒有給後輩造成再一次的傷害。
    年輕的後輩,原來是為了救他當初的摯友,才會孤身一人深入黑暗當中。他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原本一塵不染的、可以好好的走他的陽關道的新海空,主動跳進了組織罪惡的深淵當中。
    他是虧欠新海空的,無論是他,還是諸伏景光,他們都是虧欠新海空的。
    眼前的後輩,在所有人都察覺不到的地方,一個人默默獨行了很久、很久,獨自承擔著本不該由他承擔的負擔與苦難。
    他接受那一切的時候,才二十二歲。
    可即便如此,安室透還是忍不住回憶起,那個時候,在酒店的殺人現場裏,握著刀,表情一片空白的新海空。忍不住回憶起那個時候,新海空看向他時,充滿求救意味的目光。
    當根本沒有多少記憶的新海空,獨自一個人、在殺人現場醒來的時候,當他發現自己手上握著刀、卻沒有任何殺人記憶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他會不會誤以為,人真的是他殺死的。
    因為他拿著刀、因為這是一個密室、因為監控錄像上顯示隻有他進入過這個房間。如果那起案件到最後並沒有被查清楚的話,新海空是不是一定會認為,人真的是他殺死的。
    甚至於,新海空在這一次會表現出如此強烈的自毀傾向,並且主動承認他曾經做過了那麽多錯事,反反複複地重申自己是一個大壞蛋,認為自己已經深陷泥淖不可掙脫,是不是也是組織誤導他的?
    因為新海空總是失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失憶,也不知道自己會失憶多少次。所以他習慣於通過各種線索,去推測出發生的事情。
    組織、那個傳說中的m,會不會正是利用了新海空的這一弱點,將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全部都嫁禍到新海空的身上?
    組織偽造出和酒店殺人事件相似的現場,讓新海空每一次都如此機緣巧合地進入現場。
    失去一切記憶的新海空,通過現場的蛛絲馬跡,通過這些已經被組織層層遮掩、修飾過的蛛絲馬跡,在組織的刻意引導之下,推測出犯下這一切罪行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新幹線、東京塔做出這一切錯事的人,未必是新海空,他隻是在一切蛛絲馬跡之下,產生了這樣的誤解而已。
    一個善良的人,即使在黑暗當中,即使失去一切,依舊會憑借著本能去做善良的事情。當他發現自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當他推測出自己曾經做下那麽多的錯事,在情緒極度崩潰的時候,選擇自毀,似乎也變成一件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他,在被他虧欠的後輩麵臨著如此巨大的危機的時候,不僅袖手旁觀,還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後輩。
    在後輩情緒崩潰、選擇自毀的過程當中,他是不是,抽走了最後一根稻草?
    比起被拯救的諸伏景光、被反複靠近的鬆田陣平,永遠用懷疑的目光去審視身邊每一個人的他,一腳踏進組織的陷阱當中、去懷疑後輩的他,是不是才是最卑劣、最不可原諒的那一個?
    ·
    “所以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有什麽情報是我不配知道的嗎?”
    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的衝矢昴,深深地歎了口氣。到現在為止,他沒有得到任何情報,一直在看著這三個人默默地進行眼神交流,他仿佛被隔絕在一堵牆的外麵。
    “告訴他吧。”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毫無感情地掃了一眼衝矢昴。“他也該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
    聚焦在三個人充滿譴責和審視的目光下,衝矢昴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背叛妻子的渣男,正在接受妻子娘家人的審判。不對啊,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
    他才是被人開槍射中的人,他才是受害者啊!
    衝矢昴有些惡寒地裹緊了自己的被子,仔細掖好被角,頗有些期待地看向似乎正準備開口的諸伏。
    再一次提及如此痛苦的往事,諸伏景光依舊承擔著很大的壓力。
    他盡可能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去闡述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新海空到底是怎樣被他拉進組織的深淵當中。可無論語氣再如何輕薄,這件事本身的沉重感依舊如影隨形。當他說到新海空已經接受組織的實驗,記憶在反複重啟的時候,衝矢昴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
    “你口中所說的事情確實很沉重,我也承認,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新海空他確實很艱難,我也確實虧欠的新海空很多。但是我有一個問題。這四年時間裏,我不隻見過新海空一次,但在每一次見他的時候,我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衝矢昴頓了頓,提出了他的疑問:“如果新海空真的在反複失憶,那麽兩年前他是如何知道我fbi的身份的?”
    “想知道這一點並不難。也許是琴酒告訴他的,也許是他自己憑借蛛絲馬跡推測出來的。新海他遠比你想象的要聰明很多、很多。”
    諸伏景光再一次陷入到回憶當中。“有好幾次,我和記憶重啟之後的新海重新見麵的時候,他僅僅憑借幾天的相處,就推測出我是日本警察的臥底。他能夠抓住非常細節性的信息,得到天馬行空的結論,很多時候能夠極其巧合的直擊真相。但這也使得,他非常容易被人誘導,做出不對的判斷。”
    “好,就算他知道我的fbi身份是他自己推測出來的。照你們所說,他在十月、十一月左右再一次發生了記憶重啟,那麽就在一個月之前,我和他在溫泉旅館相遇的時候,他又是如何做到對答如流的?那個時候他應該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和我的對話當中,他沒有流露出任何破綻。”
    “一個月以前?溫泉旅館?”鬆田陣平再一次驚呼出聲。“原來那個時候,你們在談的是那件事情!他那個時候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麽?”
    “我?當時礙於環境不太好,我並沒有直白的說出任何事情。隻是用了一些修飾語,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鬆田的情緒變得極其暴躁,他再一次衝到了衝矢昴的麵前。
    “你說清楚!你當時到底說了什麽?你知不知道他當時什麽都不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對他都有非常強烈的引導性。”
    衝矢昴被鬆田的逼問弄得有些懵。
    “我說他在刀尖上跳舞,快要跳不下去了。我說,他是組織派到警視廳的臥底。”
    衝矢昴說著說著,有些心虛起來。
    “但當時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本意是說他是雙麵臥底,隻是被你打斷了而已”
    “所以,新海當時聽到的話就是,他是組織派到警視廳的臥底,在刀尖上跳舞,對嗎?”鬆田咬牙切齒的問出口。
    “他在記憶重啟之後,發現自己身上同時有警視廳警察和組織成員雙重身份。他一開始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在聽到了你的話之後,他才確定自己是組織派到警視廳的臥底,是嗎?”
    衝矢昴的邏輯,被鬆田陣平的話完全帶到了溝子裏去。
    他的腦海當中,突然浮現出那個時候,黑發青年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揚著頭好奇地問:你知道我是誰的吧?
    “我是誰?”
    他默默的重複了一遍青年當時的問題。
    “什麽你是誰?”鬆田微微皺著眉,語氣不耐煩的問出口。
    衝矢昴的表情一片空白。“新海空,新海空當時有問我這個問題”
    !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按照時間推算,那個時期的新海空確實什麽都不知道,他會向衝矢昴詢問這個問題,該不會是
    “所以,他當時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他是真的在問我,對嗎?他希望能夠從我這裏得到信息,去判斷自己的身份?”衝矢昴原本還眯著的眼睛,此時已經完全睜開,墨綠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睜大。
    看到衝矢昴如此糟糕的神情,在場三人都不自覺湧上一股糟糕的預感。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回答這個問題的?你沒有告訴新海空他是雙麵臥底嗎?這不是你自己的推測嗎?就算你告訴他,他是雙麵臥底,也比讓他完全誤以為自己是組織的臥底好呀!最起碼他還是一個警察。”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後悔情緒,猛地席卷而來。衝矢昴艱難地開口說道:“我說他是莫斯卡托。”
    莫斯卡托。
    這是新海空在組織當中的代號。
    當他的記憶一片空白,茫然麵對著警視廳警察和組織臥底雙重身份的時候,當他向一個似乎熟識自己的陌生人尋求認同的時候,他得到的回答是,他是莫斯卡托。
    他不是警視廳的、正義的、光明的警察。
    他是潛藏在地下的、龐大黑衣組織的成員,他是背棄了好友的信任、獨自潛伏在警視廳當中的臥底,他是犯下一切罪行的、不可饒恕的邪惡之徒。
    在新海空再一次經曆記憶重啟,在組織的引導下陷入誤解當中時,在場的四個人,要麽替這種誤解添磚加瓦,要麽袖手旁觀,要麽來不及趕到現場。
    沒有一個人出手幫忙。
    他們都在放任、甚至在推波助瀾。
    所以,新海空會情緒崩潰,會選擇自毀,會躺在隔壁的病床上。
    整間病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當中。
    直到病房緊閉的房門被人再一次敲響,那個熟悉的小護士,從房門後麵探出頭。
    她的臉上隱隱有些激動,又帶著一絲雀躍。
    “隔壁床的那位先生醒了!”
    ·
    病床上,黑發青年的表情一片空白,略帶著些許茫然。他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但當他的視線落到剛剛打開的病房門口,和頭一個走進來的鬆田陣平四目相對時,黑發青年下意識地彎了彎嘴角,露出鬆田陣平極其熟悉的、那個溫和的笑容。
    鬆田陣平頓在了原地。
    他不敢再往前走,不敢去確認此時此刻坐在病床上的那個青年,是否還記得自己。青年的外表看上去是那樣的正常,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可是那種有些瑟縮,又略帶著些許試探的眼神,分明在昭示著對方已經失去了記憶。
    當鬆田身後的諸伏景光、安室透和衝矢昴越過他,走進病房之後,黑發青年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最先抵達病床前的諸伏景光,對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輕車熟路。
    新海空在他麵前,已經無數次在失憶之後假裝自己沒有失憶。最開始的時候,諸伏景光還能夠被唬住,以為對方真的沒有失憶。他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以為新海空已經好了,但事實證明,在那段時間裏,新海空其實發生了整整三次失憶。
    這個孩子的演技和觀察能力,真的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如果他沒有陰差陽錯之下被自己帶入組織的話,或許真的能夠在警界闖出一片天地。
    諸伏景光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強撐著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想先安撫失憶狀態下的新海空。他知道,此時的新海空,一定對外界的一切都抱有極大的戒心。他試圖複刻倒數第二次的成功,但又不清楚自己當時到底是如何取得新海空的信任。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你的頭暈嗎?”
    躺在病床上的黑發青年愣了一下,小心的回答道:“還好。”
    他真的非常謹慎。
    沒有稱呼,除了回答問題之外也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而且回答問題時,還使用特別簡單的語句,避免暴露出自己性格上的變化。
    諸伏景光的心髒猛地縮了一下,他垂在床下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緊。喉頭湧動,但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站在一旁的衝矢昴,在親眼目睹了眼前的狀況之後,完全相信了諸伏景光之前的推斷。
    仔細想想,對方似乎一直在用這種相似但又不搭邊的話,委婉的回複著他的問題,從來沒有暴露過自己信息上的漏洞,卻從他這裏撬走了很多信息。
    可惜現在青年再一次失憶。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眼前這個青年在他們的誤導之下,又推出了怎樣糟糕的劇本。
    衝矢昴的冷靜和鬆田陣平的激動,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鬆田陣平衝到了最前麵,墨色的眸子裏壓抑著深深的後悔與歉疚。他張開嘴,幾度想要說話,最後又默默閉上。在那站了老半天,才頂著黑發青年疑惑的目光,吐出了很簡短的一句話:“你醒了。”
    躺在病床上的黑發青年,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被鬆田陣平擋在前麵的安室透,再也沒有辦法忍受這種一字一頓試探的對話。他推開了鬆田陣平,很直白地開口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你是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也沒有關係,我們會幫你的。”
    “零!”諸伏景光不太讚同地出言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黑發青年已經完完整整的聽到了那段話。他的神情愣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是一瞬而已。
    他的臉上很快就再一次浮現出笑容,語氣自然的開口問道:
    “你在說什麽呀?安室先生,還沒有感謝你送我來醫院呢。”
    !
    眼見著黑發青年如此順暢地說出安室透的姓名,在場的四人俱是震了一下。
    安室透也被嚇了一跳。他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諸伏景光,“記憶不是完全清空嗎?還會留下一部分?”
    諸伏景光有些猶疑地搖了搖頭。“要麽不清空,要麽就是完全清空,不會出現這種清一半的情況。”
    雖說規律是這樣,可眼下的情況諸伏景光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鑒於新海空的多次前科、以及強大的觀察能力,諸伏景光毫不懷疑對方應該是已經失憶,但憑借自己的觀察力得到了新的信息。他轉過頭看向新海空,語氣溫和地問出聲:“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嗎?”
    黑發青年的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夾雜著疑惑的笑容。“我不是叫新海空嗎?我還能叫什麽?”
    ???
    眼前的黑發青年,在回複上,乍一看毫無破綻。
    但凡站在這裏麵對新海空的,隻有他們當中的一個人,他們都有可能被騙。
    可是站在這裏的,畢竟有四個人。
    諸伏景光已經多次經曆了新海空失憶了卻裝作沒失憶的劇本,早就從當中總結出了規律。
    衝矢昴和安室透,雖然從來沒有經曆過,但是他們畢竟心細如發、觀察力極強,善於從各種蛛絲馬跡當中推測出真相,在已知新海空有可能失憶的情況下,再去觀察對方的行動,就很容易發現其中的破綻。
    更不要說,站在這裏的還有鬆田陣平。他和新海空相識了那樣漫長的時間,對、對方的性格再熟悉不過。
    黑發青年故作出一副有些憔悴的模樣,開口道:“我稍微有點累了,頭也很疼,可以讓我一個人休息一會兒嗎?其他的事情,我想等睡醒之後再告訴你們。”
    鬆田對於新海空這一副裝病裝睡的手段,已經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臉上卻露出了一副笑容,直接從一旁拽了一個椅子,好整以暇地坐到新海空的病床前。“你如果沒有失憶,那你當時為什麽沒有從那個商場裏出來?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黑發青年的眼睛有些緊張地眨了幾下。
    “我答應你從商場裏出來。但是出了一點問題。”
    鬆田被逗笑了。這個家夥竟然真的能跟他對答如流。“你為什麽一直不叫我的名字?你都稱呼他為安室先生了,那我呢?”
    “”
    “我知道你的警惕性很強,腦海當中一片空白的時候,麵對我們這四個人,確實會感到緊張。但也請你相信,我不會傷害你。”鬆田墨色的眼睛認真地看向新海空,語氣鄭重的承諾道。“你確實叫新海空,我叫鬆田陣平。我們是相識三年的好友,是警視廳的警察。”
    黑發青年臉上的笑容,慢慢寡淡下去,眼神變得有些冷漠。
    “看上去,你們這四個人好像早就已經知道我會失憶?”
    糟了。
    新海空開始懷疑他們了。
    諸伏景光在剛剛之所以想要製止安室透,就是因為這一點。
    新海空的性格非常敏感,如果直白地告訴他失憶的事情,對方反而會被激起逆反心理。甚至轉而去懷疑告訴他這件事的人,懷疑自己的失憶是不是和對方有關係。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之間的關係會極度惡化,新海空會一直用那種懷疑的試探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提防著他們。
    這絕對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場景。
    隻有讓新海空自己去發掘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能夠得到他的信任。
    過度急躁,總是會適得其反。
    但事已至此,再多思慮也於事無補。
    諸伏景光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真誠地開口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我們說的話。現在,你的腦海當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你是通過怎樣的情報推測出安室透和新海空這兩個名字。但請你相信,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們隻是想要幫你而已。”
    “那我很感激你們的幫助。所以有誰可以幫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黑發青年彎起嘴角,語氣重新變得溫和。
    但諸伏景光很清楚,對方根本就沒有放下警惕心。對方隻不過是判斷自己現在處於弱勢,所以適當的示弱而已。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幾人,感覺現在的情況非常棘手。
    新海空已經沒有那麽信任他們了,他們該怎樣告訴對方那些情報?是完完整整的、直白的說出來,還是適當的隱瞞?
    從諸伏景光的私心來說,他這一次,完全不想要告訴新海空任何有關於組織的事情。諸伏景光希望,在新海空的認知世界當中,他一直都是那個從小生長在光明當中的年輕警視正,他有著大好的前途,有著和他相處三年的同為警察的摯友,有著警校的前輩,有著最簡單的快樂。
    但他又很擔心自己的隱瞞,很有可能造成新海空的二次誤解。一片狼藉之下,他竟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
    站在一旁的諸伏景光已然陷入了沉默,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整個病房沒有一個人開口。
    安室透太清楚自己幼馴染的糾結了。
    他又何嚐不想,把後輩從這個組織的泥淖當中,完完全全抽出去。他又何嚐不想,用盡努力把後輩包裹在全新的信息繭房當中,不讓他觸及任何與組織相關的事情。
    可是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新海空、新海空背後所代表的莫斯卡托,在組織當中到底處於什麽樣的位置?那個傳說當中的m,又到底對新海空抱著怎樣的想法?組織還依然存在,罪惡潛藏在陰影當中、無時無刻不在窺探著新海空。
    新的危機隨時都有可能到來,在組織即將覆滅的最後時刻,在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夕。
    他們必須告訴新海空真相,他們必須讓新海空真正的認清楚一切。
    隻有這樣,新海空才不會再一次被組織誤導。
    想清楚了這一點,安室透狠下心腸,打破了病房內部寂靜到有些凝滯的氣氛,主動開口,向新海空原原本本的、闡述他們所推測出來的所有事情。
    新海空足夠聰明,也有著足夠強的邏輯。
    安室透相信,對方在完完整整的得到所有情報之後,能夠做出正確、合理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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