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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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子越覺得江朔多少有點毛病。
    他甚至毫不懷疑是因為夏星辰甩了江朔,以至於這人心理不正常開始發瘋了。
    但江朔神情又特別認真,思索的樣子跟往常並沒有什麽兩樣,簡子越不免就有些疑惑。
    江朔如果發瘋的話,一定是有跡可循情有可原的。
    畢竟精神病會遺傳。
    他這麽些年都沒表現出半點異樣,並不代表他就完全沒有病灶。
    但簡子越總又覺得,江朔不至於有那麽嚴重。
    他皺著眉頭回到家,老媽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看劇一邊繡著一幅江南蓮葉圖。
    奶奶再過兩個月要過壽,老媽這玩意兒繡了也快倆月了,他看著都覺得眼睛疼。
    但沒辦法,他奶奶陳女士在簡家最受寵,頂撞老爺子不一定會死,敢把陳女士惹生氣,從上到下三輩——連上他過年才五歲的小堂弟——光是譴責就能把人譴責得恨不得原地去世。
    簡子越撈了包鳳爪趴在旁邊邊啃邊問:“媽,你跟江朔媽媽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啊”
    老媽扯過一旁的抱枕砸到他腿上,先罵了一句:“大白天又不去工作往家跑,鞋脫了再上去。”
    簡子越聳聳肩咵咵兩下甩了鞋,弓著身子看他媽。
    老媽白他一眼,才道:“十幾歲就認識了。”
    “我記得你說過他們同學吧”簡子越說。
    “嗯。”她說,“怎麽了”
    簡子越躊躇了一會兒,問道:“那江阿姨是怎麽去世的呀”
    安青荷手上刺繡針頓了一下,一不留神戳到了手指。
    好在繡麵沒沾上血跡,她放下繃框,抽了張濕紙巾擦掉了,斂了神色輕聲道:“自殺。”
    當時意外發生的時候小孩子們年紀都太小了,江朔跟若若被江老爺子接回大院住了兩年,後來是江震山上門才把江朔帶回老宅的。
    據說還為此跟老爺子鬧得很不痛快。
    但帶了回去父子之間關係也不親切,這些年大家都能看出來。
    而像是簡家、白家,家長都清楚不能隨便跟小孩說江家發生的事。
    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放在世家裏,算是醜聞。
    若是被傳了出去,那一定會被江家報複。
    黎婉在生下江若若後一年,獨自一人去醫院清除了標記。時至今日誰都說不清楚是她本身就有精神疾病的遺傳,還是因為強行清除標記造成的創造導致精神失常,總之自那之後整整一年,江家都處於一種極度混亂的狀態中。
    安青荷,黎婉,還有唐蘭,也就是白安生母,都是念書時候就認識的朋友,各家又都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她們是為數不多知道內情的人。
    黎婉手術之後有一段時間整個人都很虛脫,時常精神混亂前言不搭後語,但表情卻奇異的平和。
    安青荷和唐蘭經常會去江家看她——她敢私自清除標記已經犯了江家的忌諱,江震山不可能再同意她離婚——黎婉談吐溫婉,是一直長在世家教條下,是自幼就被教導日後要好好相夫教子的標準og女性。
    她簡直是模範的妻子,誰都不相信她會瘋掉。
    有時候安青荷能發現黎婉前一刻還坐在落地窗前悠然地支起畫板畫著窗外的風景,因為紅色顏料不夠犯了愁,下一秒去拿新顏料的保姆還沒回來,畫紙上已經多了數多豔麗鮮紅的玫瑰。
    而黎婉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見深的傷口,小桌上一把美工刀旁暈了特別多的血跡,顏料盤裏又是淺淺一層鋪底的紅色。
    安青荷被嚇得隻知道趕緊讓保姆去請醫生,彎腰站在黎婉旁邊一句話不敢說,生怕隨便一個動作就能惹得她血流成河。
    可黎婉去自顧自地畫完了一整幅畫,明明嘴唇都開始發白,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笑著問她:“我畫的好不好”
    後來她才知道,黎婉應該是得了產後抑鬱症。
    她總覺得,三個人裏就算真的有人會得這個病,也應該是唐蘭。白先生出軌外遇簡直數不勝數,外麵甚至還有小孩,相比之下,江震山至少從來不給黎婉帶綠帽子。
    他們倆信息素匹配度高達,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欣羨的佳偶。
    但她就是得了,甚至強行清除了標記。
    黎婉發病後半年,冬天,唐蘭意外去世,安青荷再去找黎婉的時候,發現她蹲在雪地前看一隻不小心跑進她家花園的兔子,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喂它吃胡蘿卜。
    安青荷問她在幹嘛,她卻衝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聲說:“若若一天沒吃東西了,好不容易湊過來,你別嚇跑她。”
    江若若當時剛剛半歲,連話都不會說,隻會咿咿呀呀喝保姆的奶。
    安青荷心下悵然間,納悶江家前後院門都緊閉著,怎麽會有兔子跑進來,結果一打眼卻看見前方草坪拐角的牆根處被砸了一個洞出來。
    還新的很,一看就是剛砸沒幾天,大概用了工具,連邊緣都很整齊,大小隻夠兔子、貓、小狗之類的生物鑽進。
    沒有人敢在江家門牆外亂來,就算有小偷真的僥幸進來了,不出三分鍾就會被保鏢扭送送派出所,這個洞隻能是江家內部砸出來的。
    她回頭看,看見二樓露台的位置,江震山剛轉身進屋的身影。
    其實哪怕過去很多年,安青荷都沒能明白黎婉究竟為什麽一定要清洗標記,又為什麽自殺。
    因為這兩個結果的很多先決條件在他們那都不存在。
    江震山跟黎婉不是尋常百姓夫妻,甚至不是完全的商業聯姻。
    他們自幼相識,青梅竹馬,信息素契合度極高,婚後一年便生下了江朔,再過幾年又懷了若若。
    安青荷不知道他們算不算相愛,但黎婉確實曾經很愛很愛江震山,她自從分化成og之後,幾乎少年時期的所有春心萌動,都是因為江震山。
    那樣一個死板教條裏長出來的大家閨秀,也幹過校園文化節上一曲舞畢喘著氣向學長告白的出格事;也曾跑遍全城的煙花店和無人機商店,在江震山生日那天夜裏舉辦了一場所有人仰頭就能看見的盛世表演,滔天愛意訴說得無人不知。
    她甚至在江氏出現商業危機的當下想也不想地就拋出了手上所有房產股票甚至嫁妝,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了自己的丈夫,哪怕根本用不到。
    而江震山對她,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從頭到尾都盡到了丈夫的責任,給了妻子所有她想要的東西。
    金錢、地位、忠誠。
    可是悲劇就是發生了。
    安青荷當年甚至聽到黎婉說過一句話,一句直到現在她都不敢跟任何人說的話。
    黎婉說:“我想把朔兒一起帶走。”
    她問她要帶去哪,又是為什麽,黎婉輕蹙了蹙眉:“他會變成他父親那樣的人的。”
    “哪樣”
    “很討厭的人。”黎婉說。
    她很少使小女生性子,安青荷甚至以為她是病情有好轉了,勸她好好休息,結果不過半個月,就聽說黎婉割腕的消息。
    安青荷那時候才知道黎婉說的要帶朔兒走是要去哪。
    江家的傭人說漏過嘴,說太太死的時候泡在浴缸裏,身周鋪滿了玫瑰,一雙芭蕾舞鞋靜悄悄地放在花瓣上,舞者在睡夢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之後,江朔和若若就被老爺子接走了,江震山從頭到尾都沒什麽異常,剛處理完黎婉的喪事,沒過幾天就打壓的一家小公司破產。
    而那好巧不巧就是黎婉親弟弟開的,他把自己的小舅子逼破產了。
    若說他愛黎婉,她又的確是因他而死;如果說不愛的話,黎婉走了快二十年,從來沒聽說過江震山身邊有過og的消息。
    零星幾個不知死活湊上來的,無一例外連人帶家族都受到了江氏的經濟製裁。
    安青荷不知道這一對夫妻之間究竟是什麽相處模式,隻是在兒子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多想了一下,不免想到江朔。但她依舊沒跟簡子越說黎婉生前說過的話:“你問這個幹什麽,江朔怎麽了嗎”
    “啊,沒事。”簡子越明顯有些躲閃,“我今天去他家,看他管一隻貓叫若若,就突然想起來黎阿姨以前養過的那隻貓,隨口一問。”
    安青荷皺著眉頭看他半天,看的簡子越都快發毛了才移開視線,手上血已經止住了,她撈過繃框重新刺繡。
    “你是我生的,你肚子裏什麽蛔蟲我能不知道”安青荷不輕不淡地瞟了他一眼,“他跟你們那個星神還好嗎,談幾年了也該定了吧。”
    簡子越一愣,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您怎麽知道他們在一起的呀!”
    安青荷差點又給他嚇一跳,氣得就要錘他,今天這刺繡看起來是繡不下去了,索性放了不繡了,教訓兒子要緊。
    “你天天看你那破直播,一口一個星神一口一個嫂子,當我聾子啊”
    簡子越瞪大了眼睛:“家裏隔音這麽差的嗎我爸也不是不賺錢了啊,這麽裝修材料這麽次啊。”
    安青荷懶得跟他扯淡,直接說:“打職業應該沒多少假期吧,你看過年你們星星有沒有時間,請江朔跟他來家裏吃個飯,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
    簡子越心說我星神不一定賣我這個麵子。
    轉念一想,江朔那狗東西要是不跟他開玩笑的話,今年過年自己都不一定能見到他。
    就按ven那脾氣,簡子越絲毫不懷疑江朔前腳給他打了麻醉按上手術台,後腳夏星辰醒過來眼睛都不眨就能把江朔告上法庭。
    就算被標記了都不帶心軟的。
    傻逼江朔。
    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