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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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朔最開始去實驗室的目的,是想著給夏星辰定製腺體,想將天上的星星摘落下來懸在懷中,做他一個人的光源。
    可聽完好友那些話,江先生意識到這樣不行。
    夏星辰有他自己的抱負和理想,是被千萬人仰視的流星。
    星辰垂落是它的恩賜,怎麽能有人想要據為己有呢
    這不應該,從本質上就是錯誤的。
    但又不甘心。
    江朔覺得,總該做些什麽,愛夏星辰、跟他在一起才是本能,至於其他的,也並非不能割棄。
    本來就什麽都不屬於他。
    分化成lh不是他的本意,繼承江氏也不是必須,江震山不是隻有他一個孩子,就連那兩隻貓也是老媽想養的。
    江朔仔細想了想,他真正擁有的其實隻有一間種滿了玫瑰花的暖房,和施舍一般停留在他身邊三年的星星。
    那就幹脆變成跟他一樣的存在,改變不了星辰,總可以改變自己。
    可是針劑刺入頸部的瞬間,江朔有一瞬間的猶豫。
    夏星辰從來沒有聞到過他信息素的味道。
    江朔不止一次占有欲作祟地將夏星辰渾身上下都沾滿自己的氣味,可夏星辰從來沒有聞到過。
    不免有些可惜。
    提取腺液的過程很難熬,幾乎是清醒地看著生命從自己體內流失,可等夏星辰真的嗅到了之後,江朔突然就覺得很值得。
    幸好星星旅遊的第一站是海邊,幸好他不討厭深海的空寂。
    江朔驅車跟著黃老板他們,夏星辰突然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想要勸勸江朔,又不知從何開口。
    安溪鎮的石碑立在了路邊,兩側掛著通紅的燈籠,人流量變多了起來,夏星辰開了窗通風,想了想,還是跟江朔說了。
    他活得清醒,就不希望別人因為他迷茫。
    哪怕那是江朔。
    “沒必要。”夏星辰說,“你是lh也好,bet也好,本質都是江朔。”
    “你不會因為摘了腺體就變成另一個人,並不是所有bet都是好的。而我也不可能隻因為你變成了bet就對你改觀,判斷一個人最愚蠢的方式就是通過性別,你該知道的。”
    他說話很不客氣,江朔卻笑了笑,問:“你是怕我要挾你”
    夏星辰一怔,毫不客氣地偏過頭瞪他。
    江朔視線沒有動,依舊看著前方的路況:“我不會的。”
    他笑了一下:“摘掉腺體是我一個人的決定,跟你無關,你不必因此內疚,更不需要對我負責。”
    “通過性別讓人改觀確實不明智,那也並非我本意。”江朔聲音低低的,很好聽,但聽不出來一點哥哥的影子,“可我總該做些什麽讓你有對我改觀的可能,哪怕隻是一個敲門磚呢”
    夏星辰頓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沉默片刻,看見停車場標牌的時候才開口問了一句:“已經摘了嗎”
    江朔似乎有些猶豫,在真話和假話之間選擇了一瞬,搖了搖頭:“沒,醫生說我的信息素濃度太高了,需要服用一個月藥物稀釋之後再做手術。”
    “那你為什麽不在家,而是追了過來”夏星辰問他,“你難道不知道這種手術前期準備工作不做好,之後意外很大嗎”
    可能是停車場都掛上了燈籠,年味太足,江朔這次沒有猶豫,笑著說:“因為我想陪你過年——用最開始遇見的身份。”
    這幾年過得太潦草荒唐,夏星辰孤零零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一個人單槍匹馬,江朔明明有無數機會陪他過節,像世界上每一對普通尋常的小情侶一般手牽著手光明正大地宣泄愛意,可全都被他糟蹋了。
    他心想,總該補上星星一些。
    夏星辰偏過頭,企圖從他眼裏看出一些撒謊的跡象,可惜沒有。
    江先生從來不擅長說情話,他也不需要。
    江朔固執自大地認為夏星辰愛他愛到了骨子裏,理所當然地將自己放在支配者的位置,不需要向夏星辰表達那些憐憫的愛意。
    所以夏星辰幾乎沒聽見過。
    以至於這一瞬間,他辨不出江朔話中真假。
    下車之前江朔找出止咬器戴了上去,夏星辰看了他一會,想說些什麽又憋了回去。
    沿海地區年味足,花燈廟會年年都在辦,四個大人帶倆孩子,沒一會兒就跑散開了。
    等到夏星辰回過神,身後隻有江朔緊緊地跟著。
    天色很黑,夏星辰出門前沒戴口罩,一路被粉絲認出來好幾次,索性買了隻麵具遮住了半張臉。
    攤主店鋪開在內街,青石磚在燈光下被映的發亮,夏星辰帶著麵具出來,看見下半張臉同樣被止咬器箍著的江朔,沒忍住勾了勾唇。
    這邊風俗重,麵具做的多是神鬼妖怪,一到晚上滿街人總能找出來幾個戴麵具的。
    夏星辰挑的是一副狐狸麵具,隻遮住了上半張臉,所以勾唇的動作江朔看的很清楚。
    大概是因為看的清楚,所以他終於敢湊了上前。
    “星神。”江朔笑著喚道,是跟剛剛那些粉絲學的。
    夏星辰睨了他一眼,眼睛就算被藏在了麵具之後還是靈動的。
    江朔很喜歡這樣無所顧忌表達喜惡的他,會讓自己覺得是被特殊對待了。
    燈會上有很多小玩意兒,看起來熱鬧,其實都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隻不過參與的人多了,因此被襯得格外吸引人。
    夏星辰停在一處套圈鋪子前,看著缸裏的小金魚,有些走不動路。
    江朔便懂了他意思:“想要”
    夏星辰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
    是覺得它們太可憐了。
    可他要走,卻發現江朔沒跟上來,不僅沒跟上來,這人還跟老板買了一把圈。
    夏星辰剛剛隻是看了一隻魚缸,江朔不一會給整個攤子都套空了,老板鐵青著臉想趕他走,但江朔一早就給夠了錢,想趕也趕不走。
    到最後十來個玻璃缸擺在麵前,夏星辰特別無語地看著他:“這怎麽帶回去”
    既然沿海,那周圍水係就沒多少是淡水的,觀賞魚不能隨意放生,很可能會死掉,隻能帶回去。
    江朔往日辦公室會議室待久了,洽談麵麵俱到風生水起的,這時候被夏星辰這樣一瞪,竟然透露出些許傻氣來。
    他四處看了看,周邊還圍了一群人——剛剛看他套圈的。
    江朔湊到夏星辰跟前,姿態放的很低地懇求道:“你在這看一會兒”
    夏星辰睨著他。
    江朔:“我剛剛看那邊有人開三輪車過來的,我借一輛過來把它們拉到停車場,你等我一會好不好”
    這人瞎話說的這麽認真,夏星辰給他逗笑了:“去你的吧,動手搬吧,我不想玩了。”
    “好。”江朔點頭應了下來。
    最後一趟是兩個人一起搬回去的,也沒搬幾次,看起來是十來個魚缸,但分一分幾條魚合並在一起也好搬的很。
    夏星辰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喜歡這場燈會,但真的來了發現也就那樣,遠不及那晚在黃老板家院子裏放煙花讓他開心。
    人太多了,過於熱鬧,他反而覺得有些煩。
    夏星辰不喜歡。
    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話沒說,可是路過一家亮著燈的煙花店的時候,江朔靠邊停了車,下去搬了一整箱煙花放進了後座。
    夏星辰就沒忍住念他:“你這邁巴赫快被你弄成貨車了。”
    又裝魚又運煙花的。
    “瞎說。”江朔笑著偏過頭瞧了他一眼,係上安全帶朝前開。
    手機下車的時候江朔帶下去付款了,再上來打開了導航,夏星辰掃了一眼,稍微愣了一下便移開了視線重新望向窗外。
    江朔目的地不是黃老板家的民宿,但夏星辰不打算戳穿他。
    沿海公路的風吹起來很舒服,空氣裏有椰子樹和燒烤的孜然味,夏星辰活在最真實的人間,而江朔不知道要帶他去到何方。
    停下來的時候眼前就是一片沙灘,路燈昏暗,景致一般,一看就是沒被開發成旅遊景點的,但周圍還是有幾個年輕人在玩。
    江朔解了安全帶下車,將後座的煙花抱了下來,然後站在車外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夏星辰動也不動的,抬起眼皮看他,眼睛裏全是審視的意味。
    江朔並不閃躲,笑著問他:“放煙花嗎,昨晚沒玩盡興不是嗎”
    這句話沒個主語,說出去都不知道是在說誰,夏星辰看了他一會,終於下了車。
    江朔像是要補齊他,夏星辰也沒有扭捏的意思。
    有人說要陪自己過年,有人將自己的情緒和喜好記在心裏,在夏星辰眼裏,都是值得感謝的事。
    可當那個人是江朔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
    等到反應過來,夏星辰才恍然意識到,他似乎一直都將江朔化進了親密的範疇。
    因為親近的人,所以才會介意他的所作所為,所以才會固執地認為他需要補償自己,所以才會在他風輕雲淡地說出要摘腺體的時候察覺到絲絲縷縷的疼意。
    本質上來說,江朔的歪理並非全都是歪的。
    他確實不可能單因為聲音像就包容江朔胡作非為三年。
    一箱煙花很快見了底,最後一盒三十六響的禮炮在空中炸開的時候,夏星辰差點給江朔氣笑。
    哪有人放煙花放禮炮的
    但形狀特別燦爛,煙火又足夠絢爛,夏星辰想了想,還是偏過頭跟江朔說:“別摘了,很疼的。”
    在車上他聞到了,江朔的信息素並不是會令他反感的味道,如果真的摘掉不免有些可惜。
    殘缺才不是人人都愛,強行從身體裏剝離器官,太疼了。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沒必要。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快完結了,就是這尾收的我很是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