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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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南一連陰雨了兩天,氣溫驟降,空氣涼颼颼的。
林意七是南方來的,向來很怕冷,但怕冷的同時又很愛美,於是每次出門總要在冷死的邊緣猶豫。
但還好,最近也沒什麽事需要出門。她裹著一件卡其色的羊羔毛外套在書房裏閉關了兩天,終於又完成了一張稿子。
之前頭腦發熱一下將單子接滿下半年,可實踐起來才發現,商業稿件排滿檔期後,她就沒有時間去畫自己喜歡的腦洞。
畫畫就成了純粹的掙錢工具,興趣被排擠到了日常生活的最後一位,過去上課偷偷畫畫的熱情也沒了,連走進書房都變得苦惱。
接近月末,林意七爺爺給她打了個電話,“小寶,吃飯了沒啊”
“剛吃完呢爺爺,你們呢”林意七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掛鍾,“都十二點半了,你們也吃了吧。”
“哎喲,今天家裏天然氣壞了,在等人來修呢,你奶奶在小區門口打包飯呢!”
聽到久違的鄉音,林意七心裏暖暖的,她盤起腿坐在地毯上,扭頭望出陽台,“家裏冷不冷呀,我這裏好——冷呀”
她習慣性地和爺爺撒嬌,聲音軟糯拉長,像一朵棉花糖輕輕扯開。
“家裏這兩天也降溫啦。欸啊,那你有沒有穿保暖衣啊,秋衣秋褲,記得都要穿上,莫凍著涼了,那可不好啊!”
林意七甩了甩空蕩蕩的外套袖子,一陣涼風就灌進手臂,她趕忙把手揣進了口袋裏,然後不誠實地回答,“穿了穿了,我這麽怕冷,當然穿了呀。”
“那就好啊,你在那裏——”爺爺的話沒說完,林意七奶奶的聲音就遠遠傳過來了,“在跟誰打電話呢,飯都買回來了還不來”
“我跟小寶打電話呢!你要不要說兩句……”
電話那頭很快換了林意七奶奶,將穿衣吃飯穿秋褲的關心再複述了一遍後,林意七奶奶還告訴她,下周她表哥要結婚了,如果她有空就回家熱鬧一下吧。
掛電話前,林意七爺爺湊了過來,再次重申,“記得把秋衣秋褲穿上,別光顧著愛美衣服亂穿,知道了吧。”
林意七站起身,拍了拍淺色家居褲褲管,點頭答應,“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天穿八條秋——”
斜側方的大門“哢噠”一聲落下。
林意七聲音小了下來:“……褲。”
怪尷尬的,房東出門怎麽沒聲音。
掛了電話,林意七摸摸鼻尖,正要走回房間,小暹羅走了過來在她腳邊打轉。
房東說它不怎麽親生人,但倒是和她挺熟絡的。林意七彎下腰把貓抱了起來,指尖點了點它的鼻頭,濕漉漉的,暹羅歪了歪腦袋,在她的懷裏撒了個嬌。
很會撒嬌的小貓咪。
林意七摸著懷中的貓,禁不住想到房東那個冷淡疏離的身影。
那麽冷淡頹然的人,怎麽會想到養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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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周末,林意七都很老實地不是待在書房裏畫畫,就是回房間休息,除了吃飯很少到客廳去,也減少了主動和房東搭話的頻率。
自從那天房東說出“帥氣男高”這個詞後,林意七就沒有辦法再理直氣壯地直視他的雙瞳。
她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哪一步的表現出了問題,實在很不科學。
她明明表現得溫柔又甜美,說話都細聲細氣的,非常有人在屋簷下的自覺,為什麽房東常常表現得那麽……怪異。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冷淡的樣子,又拽又喪,誰也不理。
但有時又會在和她說話時顯得有些興趣,時而忽然開她一句玩笑,打得她一個措手不及;時而又會語出驚人,說出諸如“帥氣男高”這種讓林意七毛骨悚然的詞語來。
深不可測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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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末,林意七換了身衣服出門去找扶梔了。
扶梔在來年開春訂婚,正好這兩天工作告一段落,有空去挑訂婚服。
商圈就在林意七住的頌清城附近,隻坐一站地鐵就能抵達。
林意七從地鐵站出來時,一輛勞斯萊斯剛好在地鐵口停下,扶梔從副駕駛上下來,繞到馬路邊沿,駕駛座車窗搖下來,男人戴著墨鏡,薄唇微抬,衝她勾了勾手指。
扶梔湊上前去,他就拉起她的手親了下指尖,說,“晚點來接你,好了給我打電話。”
大庭廣眾這麽招搖扶梔有些害羞,迅速抽回手跑向林意七,“知道了你快走!”
她今天穿了雙黑色小高跟,但走起路來仍然很平穩,小跑過來抱住林意七胳膊,紅色玫瑰耳釘輕輕搖晃,嫣紅唇角帶笑。
“七七,你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呀,我出門晚了一點。”
林意七捏了捏她的腰,“我也剛到呀寶,咱們就是非常非常默契了!”
槐南商圈密集,這處商圈集中了四五個大型商場,由一條地下步行街貫通,從電子產品到衣帽服飾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扶梔的訂婚服本來已經決定由設計師專門定製,但她又覺得兩三個月工期太長,成品也不一定滿意,還不如到商場逛逛。
兩人從地下通道走出,就直奔ir,這兒的一處高級商場。商場裏密集高級奢侈品服裝,一般人比較少來這兒逛,密集的人流很快消散。
從幾家高級服裝店走過,扶梔挑中了幾條裙子,一條黑色小禮裙、一條碎花蓬底裙,還有兩條波點蝴蝶結的泡泡袖禮服。
“哎,都好喜歡呀,不知道選哪條了……”扶梔托著下巴苦惱道。
林意七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笑說,“要不全買了”
“倒也不是不行。”扶梔猶豫一下,又搖頭道,“不行,全買的話沈知野肯定會覺得我亂花錢的!”
“拜托,你可是訂婚誒,一輩子就一次,現在不買,難道留著下次訂婚買嗎”
林意七的話給了扶梔一個定心錘,小富婆當即抽卡給櫃姐結賬。
走了半天,兩人的小腿發脹,坐在品牌的貴賓室裏休息,扶梔按了按腳踝說,“我前兩天網上下單了兩份小貓布丁寄到頌清城的快遞驛站裏,一袋給你,一袋給我哥,到時候你記得去取噢!”
林意七笑,“知道啦,小貼有你這麽貼心的阿姨夢裏都笑開花了。”
“話說回來,你帶著一隻貓住進你房東家裏,他不介意嗎”
林意七思索了下:“他自己也養了一隻貓,小貼去了剛好和它作伴,兩隻貓還挺和諧的。”
“他也養貓啊”扶梔有些意外。
“是啊。”林意七捧著店員遞的茶水暖手,熱水暈起水霧,她的眼前有些朦朧,聲音輕輕的,“現在養貓的人挺多的啦,很正常。”
“噢……”扶梔點點頭,沉吟片刻,又道,“你和他住了兩個禮拜多,感覺他人怎麽樣不管怎麽說…你還是要注意安全呀,畢竟是個陌生男人……”
說起來,林意七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安全問題。
隻是開始住的兩天事情太多,情緒未定,她也無暇考慮這些,而後來住久了,她就更沒有值得擔心的地方了。
按照房東那麽疏離的性格,兩人的生活空間幾乎沒有重疊。
別說房東對她怎樣了,就是她主動和他搭話,他也不一定能多熱絡應幾句。
林意七歪了歪身子,掌心拖著下巴,“不知道,我到現在連他的正臉都沒瞧見過。”
知道兩個禮拜她的房東都戴著口罩,扶梔非常驚訝,“那……你就不好奇他長什麽樣子嗎”
林意七點點頭,很誠懇說,“當然好奇了。”
好奇自然好奇,她從看到房東的第一天就好奇他脫了口罩是什麽樣子了。
畢竟口罩上的那雙眉眼已經足夠驚豔。
但每次出現對他口罩下麵容的好奇心情時,她的腦海裏就會出現那天夜晚男人頹然的背影。
或許是那一夜冷風獵獵中黑色剪影的視覺效果過於強烈,那一幕給她留下的心理震撼很大。
出於職業素養,她忍不住腦補能讓一個人變得那麽沉鬱的經曆。
或許他經曆過非常打擊的事情、或許遭受了很多非議,
而他一直戴著口罩。
或許口罩之下,正有他不願示人、不願揭露在旁人麵前的傷疤。
她總不能去揭人傷疤吧。
林意七太久沒回答,扶梔的注意力已經從對話轉移到了一旁展示櫃台後的最新秋款小禮服上。
“七七,你看那條裙子!”扶梔興奮地站了起來,兩步小跑過去,“這條裙子好適合你呀!”
林意七順著她手望去,那是一條月白色的掛脖小禮裙,裙身簡潔,剪裁利落幹淨,走線流暢絲滑,裙子整體色調很簡單,隻有胸口邊沿綴了兩粒水鑽。
扶梔喊來櫃姐幫忙把裙子拿下來,興奮看著林意七,“七七,這條裙子和你是絕配你知道嗎!”
林意七皮膚白,不怕這種全白調的衣服,她長相清麗,不笑時像一朵清冷白花,氣質出眾,恰好映襯這條白裙。
確實挺好看。
但林意七也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後托著下巴,對扶梔眨了眨眼,“寶,你忘記我現在是破產人士嗎”
……
扶梔晚上還要跟沈知野去一趟他家,來不及和林意七吃飯,就讓沈知野的車捎了她一程,送她回了小區。
林意七下了車,汽車正要走,沈知野手機上來了個信息,說是一個遊戲的調試問題,需要馬上解決。他就先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用備用筆記本電腦檢查代碼。
扶梔坐在副駕上也無聊,就給她哥去了個電話。
“幹什麽。”扶槐一接電話就沒什麽好語氣。
扶梔皺眉:“你幹嘛這麽凶啊!我在你小區門口,剛想問你在不在家,想上去看看你這個孤寡老人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頌清城”
“是啊。”
電話裏傳來門鎖轉動聲。
扶槐電話掛得飛快:“不許來。”
“………”
電話被掛了,扶梔的表情有點難看,駕駛座上,男人看過來一眼,雲淡風輕:“他幹嘛”
“誰知道啊,莫名其妙的一個老男人。”扶梔嘟囔。
“小姑娘,你哥也二十七了,也該………”沈知野收回目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扶梔愣了下,然後不可思議地壓低了聲音:
“不可能吧……誰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