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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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七的體溫在第二天傍晚就恢複正常了,如果按照她以前的作風,生病剛好鐵定是要哼哼唧唧地在房間裏賴個一兩天的。
但這兩天被fuhu逼著改正不良挑食毛病,都快把她吃自閉了。
想到他說自己有個妹妹,林意七不住在心中為他的妹妹允悲兩秒。
碰上這麽嚴格的哥哥,童年一定很難過吧。想來應該是零食不讓吃、青菜不讓挑的乖乖好小孩。
嗚,太慘了。
林意七忍了兩天實在受不了,再這麽吃下去她病是好了,人也要蔫了。
正好,這周末林意七表哥結婚,她本來就打算回去,於是病一好,她就趕緊買了票提前回家。
十一月的槐南已經是初冬,林意七生病剛好,穿得還比較嚴實。
早上九點的飛機,她很早就出門了,客廳裏一片安靜,隻有兩隻小貓躺在沙發上互相舔毛。
林意七怕行李箱滾輪的聲音驚擾了房裏睡覺的人,便兩隻手抓著硬是把重重的箱子拎出了家門,然後才折返回來拿鞋子。
“拜拜小貼,拜拜小暹羅!”
林意七小聲和兩隻小貓打了招呼,然後才拎著小皮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走到門外去換鞋。
這會才早上七點多,樓道裏的保潔阿姨推著清潔車從安全樓梯裏出來,見著地上蹲著個人嚇了一跳。
“小姑娘喔,你蹲在這裏做什麽”
林意七穿好鞋站起身,在地上不重地踩了兩腳,笑眯眯說:“鞋子聲音有點大,怕吵醒別人。”
保潔阿姨有些驚訝地笑著離開,“這小姑娘夠貼心的喲!”
打車到機場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到機場時還有半個小時左右,林意七摸出手機,猶豫要不要再給fuhu發個消息。
昨晚十一點多,林意七收拾著行李,門縫微開,兩顆圓溜溜的寶石眼睛探進來,躍上林意七的行李箱。
小暹羅對她很親昵,搬過來之後和她撒嬌的次數比對它的主人還要多,輕車熟路就跳進了林意七懷裏,黑糊糊的腦袋抵在她的肩頭嬌滴滴地蹭。
林意七正好想去和fuhu道個謝,再順便和他說一下自己要回家兩天,麻煩他幫忙看看小貼。
客廳有些安靜,她不確定fuhu是不是已經睡了,就腳步很輕地走了出去。然後看到他工作室的房門半掩著,房價裏沒有開燈,晦暗變化的光線從門縫裏投射出來。
從林意七房門的視角斜望過去,恰好能看到房裏的電競椅。他背對著房門,懶怠地靠在椅背上,沒什麽坐姿地躺著,身子斜斜支撐在手肘上,後腦勺枕著手背。
電腦光線夾雜著空氣中的顆粒,變化著光影穿過蓬鬆發梢,將修長的指節照得骨感透明。
從林意七的視角看過去,就隻能看到那隻抵在太陽穴邊的手和被耳機壓著的淩散頭發。
林意七敲了門,但他顯然沒有聽到。
她沒想窺探別人的,但隻是餘光一掃,她就看到了電腦上的英雄聯盟比賽畫麵,而更加令人吃驚的是,他在看的是on戰隊對戰kt戰隊的比賽。
fuhu之前在照貓做直播時,雖然定位是遊戲主播,也常常直播打英雄聯盟,但他不會像其他遊戲主播一樣直播講解lol的比賽,甚至也很少提及s賽。
偶爾有粉絲在彈幕裏問他如何評價什麽隊伍,他倒是會給兩句客觀評價,粉絲提問中少不了和他息息相關的on的問題,但他從未回答過和on有關的問題,好像從那年退役之後,他就和這個名字再沒有了關係。
on是fuhu不願意提的一個名字。
他卻在這樣一個灰暗的夜裏,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著on的回放。
林意七說不上來自己的驚愕,隻覺得是不小心撞破了別人的秘密,心中生出許多的愧疚之感。
她沒有再看,趕忙快步離開了他的房門口。
回家要三四天,林意七不能落下稿件進度,必須把板子也帶上,於是她走去書房裏拿設備,對麵的房門恰好在這時打開。
他穿單薄的灰色單衣,搭著一件淺色拉鏈外套,微微勾著背卻仍然很高,注意到書房動靜,他慢步停在門口。燈光明亮地投射過去,穿過垂在眼前的淩散長發,他的眼睛不適地眯了起來。
“還不睡”
他的聲音啞然,像沉靜了很久之後發出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和倦怠落進林意七的耳朵。
她抱著平板和繪包直起身來,點頭道,“嗯……收拾東西,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懷北”
“對,我表哥結婚來著,我可能要回去三天左右。”
林意七看房門前男人的疲倦模樣,不自覺放低了聲音,好像聲貝抬高一些就要將人從睡意惺忪的狀態吵醒。
“這幾天,可以麻煩你幫我看看小貼嗎”她說。
又想起男人平時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樣子,林意七多解釋了一嘴,“小貼就是——”
“我知道。”扶槐接過話來,他雙手直直抄進口袋,腦袋仰起,隨意抓亂的頭發蓋住了眼,垂落下一片陰影,隻能看到微微抿直的唇線,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林意七想到剛剛在工作室門口看到的畫麵,心中生出些許疑問來,但也隻是一瞬,這種疑問就被偷窺了人的羞愧感擠散。
正好有風從書房外吹過,林意七回頭看了眼微微搖晃的窗簾,“這幾天……好像要降溫了啊,你記得穿多點,別著涼了——”
說到這,林意七彎彎翹起嘴角,開玩笑地看他,輕鬆說,“別到時候你感冒了,輪我送你去醫院。”
林意七的玩笑開得一般,但笑得很甜,大抵是看她心情這麽好,扶槐嘴角抿直的情緒也不覺化開了幾分。
“知道了。”
……
機場播報開始登機,林意七沒有發出消息就收起手機離開。
這日槐南天氣不好,霧蒙蒙的陰雨天,但飛機起飛後,天氣倒是豁然開朗。被烏雲遮蔽的日光穿透雲層折射過來,穿過霧靄落下七彩的虹光。
有點刺眼,林意七戴上了帽子。
昨晚一晚上都在想fuhu和on之間的未解之謎,到很晚才睡著,這會才上飛機十分鍾,她就睡著了。
林意七夢到了從前的事情。
fuhu突如其來地宣布退役的那個春天很冷,她大一放了寒假,在一家兒童油畫培訓機構裏兼職教小朋友畫畫。
小朋友天性貪玩,一開始上課就拿著水桶和顏料互相攻擊打鬧,林意七製止不住,一個早上嗓子都快喊啞了,最後什麽也沒教,光顧著拉嗓子了。
下了課,她是有些沮喪的。
以為能夠勝任工作的滿腔熱情被小朋友一早上的不配合擊得粉碎,一開始列好的工作計劃也顯得難以實現了。她拎著自己的畫筆袋子從油畫機構出來,站在公交車站等車,一邊打開手機。
那時前一天她才發了一張腦洞圖,是一對第四愛情侶的生活日常。
fuhu在下麵評論:就你離譜
林意七看了眼馬路,低頭嗤他,老古板,回去就把你畫進去。
她沒有回複他,決定讓他現在逞一時口舌之快,哼,等春季賽開始,大家對他的關注度高了,她再把畫他的梗圖慢慢發出來,讓大家狠狠笑話他。
公交車還沒來,寒風吹得瑟縮,林意七拉起羽絨服外套的帽子,將手指縮進袖子裏,手心攥了塊暖寶寶,露出一根手指滑屏幕。
然後看到新聞熱搜第一:【fuhu宣布退役】
“叭——”
一輛公交車在車站前停下,司機鳴笛提示她。
林意七說不出當時是什麽狀態,隻覺得整個人困惑極了。她抬起頭看公交車,竟忘記了自己要坐的是幾路車,隻呆呆地看著司機皺了皺眉頭,然後關上車門離開。
開玩笑吧。
兩個月前的s賽,on風光無限又奪冠軍。最後一局局勢不太好,關鍵幾秒fuhu險中求勝逆風翻盤,一人開團把對麵五個加教練殺得臉都黑了。
媒體都說fuhu是一匹桀驁的天才黑馬,是收割人頭的鬼差,是國內賽區未來五年內的希望和榮光。
可這樣的天才,怎麽會在巔峰閃耀的兩個月之後就匆匆退役呢
林意七出神地聯想起兩個月前那場決賽。
fuhu長得帥、人氣高,導播切他的畫麵總是最長的。大家都說fuhu在那一場打出了神的操作,但林意七卻覺得現場畫麵裏,他的狀態不太好。
林意七畫人體、畫大頭,習慣性觀察人的五官神態。
因為和fuhu杠上,她在那一年看了很多fuhu的比賽直播,隻幼稚地想在他出場時刷兩個禮物讓自己的嘲諷能炫目地飄過屏幕。
她觀察人物神態很仔細,雖然fuhu一直驚豔發揮,打出一場又一場堪稱神跡的操作,但林意七卻明顯感受到他狀態的下降。
她第一次看他比賽是在倫敦的現場,彼時少年張揚桀驁,輕輕鬆鬆地坐在電腦後,嘴角噙笑,運籌帷幄,眼角眉梢都寫著拽氣。
而第二年的s賽,他卻顯得有些疲態,動作依然流利帥氣,但那道眉心卻微微凝起,瞳孔偶爾搖晃,顯得心神不寧。隔著屏幕,林意七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雜亂。
但他最後還是贏了,林意七便沒有把這種細微的不對勁放在心上,這時想起,才覺得早就出現端倪。
而成千上萬的粉絲隻知道他明明帶來了國內賽區的希望,他明明打得那麽好,卻突然巔峰退役,收手不打了。
真他媽沒有一點電競精神,就是個孬種。
有憤怒的、質疑的,還有各種陰謀論分析,說fuhu收了錢,說是對家要搞他………就是沒有一個定論。
那天又來了好幾輛公交車林意七都沒上,她呆怔地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放空,心中好像被一塊巨石堵住,她說不出感受,隻覺得難受極了。
直到天色將晚,一道急匆匆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寶喲,你怎麽在這裏!”
林秋生急匆匆跑過來。林意七平時下課五點半就能到家,今天七點多了還沒影子,打電話也不接,聯係和林意七在機構一起教學的其他老師,又說她已經離開了。這可把兩個老人嚇壞了。
林秋生剛在家裏搗鼓顏料,圍裙都來不及脫就匆匆跑出來找她,身上沾滿花花綠綠色塊。
他跑了兩站路,有些氣喘,一見著坐在公交站發呆的小孩,頓時鬆了一口氣,“小寶,你在那裏做什麽啊怎麽不回家!”
她的手心有些冰涼,指尖也被寒霜凍得發僵,林秋生跑上前來,第一反應就是拉起她的手感受溫度,然後抓著她的手往自己口袋裏揣,一邊有些不滿地嚇唬她。
“手這麽冰,不怕感冒打針咯”
林意七訥訥地眨了眨眼,感受著手心的暖意傳來,倏然感覺鼻頭發酸,一開口就帶了哽咽,“爺爺………”
林秋生是親手帶大的這孫女,從小就寵著不行,突然聽到她帶哭腔的聲音,心頭一顫,頓時緊張道,“怎麽了這是今天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今天小朋友搗亂不配合了”
林秋生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條手巾給她擦眼淚,放輕了聲音哄她,“哎喲喲小寶不哭了,不喜歡教小朋友咱們以後就不去了哈,在家裏自己畫畫多開心,爺爺還能教你………”
林意七本來沒想哭的,隻是覺得胸口悶悶的,堵得慌。但被爺爺一哄,那點不開心的情緒頓時翻了倍地湧上心頭,眼淚珍珠馬上就掉了下來。
她把臉埋在手巾裏,哽咽著說,“一個朋友……我以為他一切都很順利,但他好像…過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