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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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修源的婚禮辦在他們家附近的一處酒店裏,並沒有大操大辦,隻邀請了雙方親戚以及一些朋友。
    林意七的表嫂叫做宋茜文,是一位設計師,比林意七大兩歲,真像奶奶所說的,水靈靈的像顆荔枝,林意七看了都忍不住想接近她保護她,難怪讓林修源惦記了那麽多年。
    婚禮還沒開始前,林意七就先溜去後頭找表嫂要了聯係方式。
    她嘴巴最甜,一口一個“表嫂你好好看”,把對方哄得肩頭微抖掩嘴直笑。最後因為話太多幹擾新娘化妝進度,被林修源轟了出去。
    “去去去,喝你的果汁去,少來煩你表嫂。”
    “阿源。”
    表嫂喚了一聲,林修源凶神惡煞的表情瞬間切換,一秒變得溫潤如玉嘴角淺笑,比變色龍還變色龍。
    “………”
    林意七咋舌,一邊拿著手機往回繞,發現微信上表嫂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頓時又多雲轉晴了起來。
    林意七不喝酒,於是被安排坐小孩那桌。婚禮還沒開始,一桌子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她隻能低著腦袋玩手機。
    想到林修源昨天說的on半決賽慘敗,她是有些印象的,那天好像還上了熱搜前幾位,隻是被林意七晃過去無視了。
    再搜索相關話題,點擊最高的是當日的賽事轉播,林意七粗略拉著進度條看完全程,果真是輸得慘烈,可以說是被人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評論區,前兩條評論都在痛斥on垃圾,整個拉跨。
    再往下,畫風倒是去了另一個方向:
    【不會就我一個覺得滑哥一直在模仿fuhu吧】
    【第三把,逆風閃現開團,這不就是fuhu套路嗎。區別的是fuhu開團是收割人頭,滑子開團是上去送】
    【說到底,還是老生常談的那句話:巔峰退役,fuhu,真有你的,這盛世如你所願了吧,嗬嗬】
    ……
    電競圈子對fuhu的罵聲從他退役那天就沒停過,而在這兩年on重組出戰之後,互聯網上關於往昔故事的集體記憶被喚醒,於是對fuhu的抨擊又重新燃到了頂峰。
    on如果贏了,他們罵:“fuhu不會以為on沒了你就轉不動了吧,孬貨”;
    on輸了,就是:“當初要不是他巔峰退役,on至於丟人成這個樣子嗎服了。”。
    總而言之就是,當他們覺得你有錯的時候,你就連呼吸都是罪無可恕的。站在網絡虛擬麵紗之後的人們,從來是不憚以最高的道德要求去審判別人,卻以最低的道德底線來要求自己。
    真是雙標。
    林意七垂著眼睫盯了手機屏幕一會兒,然後打開了微信,手指下滑找到那個黑色暹羅頭像的對話框,還沒點進去,肩頭先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林意七”男生穿黑色西裝,五官俊朗豐毅,看到女孩回頭,露出一點驚喜神色。
    林意七看到他先是愣了兩秒,然後恍然回憶起來,“你是阿源的那個同學,叫趙——”
    林意七蹙著眉心努力回憶,但畢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記憶太過遙遠,她實在回憶不起來,隻記得大概是在她初中暑假的時候,這個男生常常來家裏找林修源玩遊戲,她常常混在林修源家裏看他打遊戲,一來二去就熟了。
    見她皺著小臉半天想不起來,男生好笑地提醒她:“趙澤。”
    一句話點醒林意七的久遠回憶,她猛地想了起來,“哦對對對,沼澤!我那時候喊你沼澤哥來著!”
    目光偏移,注意到他胸口別著一朵紅花,上麵寫著“伴郎”二字,她恍然大悟,笑道:“你今天是來當伴郎的呀”
    “是啊,沒想到你也會來。”男生笑得明朗,一把拉開林意七旁邊的空椅子坐下,“聽你阿源說你後來去了槐大上學槐大很好啊,我當年也想上來著,差了十幾分。”
    “是啊,我去年就畢業了。”林意七笑吟吟地彎著眼。
    說了兩句話,她慢慢回憶起了那個暑假的一點片段。
    暑假林恒青的大學放了假,他整個七八月都是在家的。林恒青不比林秋生溺愛林意七,對她就顯得嚴苛,每天都要檢查她的作業,也不讓她吃什麽零食,甚至還試圖改正她挑食的壞毛病。
    林意七每天苦不堪言,除了跑去林秋生那裏賣慘撒嬌,就是躲到林修源那兒看他打遊戲。那個暑假,趙澤也天天泡在林修源那兒,兩人各自拿著手柄在對戰,林意七就蹲在一旁抱著膝蓋看他們打。
    有時看久了,林意七也想玩,但林修源嫌她笨,總是不給她玩,趙澤就會用胳膊肘頂頂林修源的手臂,笑他:“你幹嘛這樣說你妹妹。”
    然後把手柄遞給林意七,教她怎麽玩,有時候她打得爛了被林修源無情嘲笑,他還會在一旁幫忙指點怎麽壓製林修源。
    在林修源的對比下,這個趙澤簡直是人間天使。
    回憶一遍潤色,林意七頓時對麵前男生生出十級的讚許來,她便主動問道:“那你呢,你後麵也和阿源一塊兒去了科大”
    “是啊。”
    林意七笑,“科大也不錯嘛,傳說中的理工小清北。”
    “咳,都是民間說法罷了。不說這個,阿源說你現在在槐南工作做什麽呢”
    林意七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這個工作,就點了點頭,回答得模棱兩可,“姑且算是吧,就畫……畫之類的。”
    正說時,趙澤口袋裏的手機振了振,估計是林修源的催促,他掃了眼屏幕就站了起來,笑著揉了揉林意七的後腦勺,“我公司下半年有外派槐南的計劃,到時候去找你玩啊。”
    人影消失在走道側廊,林意七收回目光,拿著手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發型有沒有被弄亂,耳畔回響著趙澤剛剛的熱絡語氣,心中有些許小訝異。
    趙澤隻在他們家待過一個暑假,雖然那個暑假玩得挺融洽的,可是轉眼都過了年了,聽他語氣,卻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應該就是個很自來熟的性格吧,林意七沒多想。
    婚禮辦得簡單而溫馨。
    林恒青中途來了一會,和林修源說了幾句祝賀就匆匆回研究所了,離開前又叮囑了林意七幾句,翻來覆去不過是“老實點,別給你爺爺奶奶闖禍”、“最近缺不缺錢”、“多穿點”這樣的話,林意七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宴席在九點多結束,林意七跟著爺爺奶奶先回去了。
    一天疲憊,第二天又要趕飛機回槐南。林意七草草洗漱就躺到床上準備睡覺了,眼睛將將要合上時,手機忽然振了一下。她迷蒙著眼摸開手機,看到一個微信好友申請。
    申請備注:【趙澤】
    林意七太困了,點了通過申請就按下了手機靜音鍵蒙頭睡下。
    -
    十一月初的槐南顯得有些蕭瑟,道路兩邊種的兩排綠化樹盡數發了黃,金燦燦的葉子已經掉了一輪被環衛工人掃走,風又刮得大,這幾天已經隻剩光禿禿的樹杈子了。
    一輛黑色保時捷從高架橋下來,車速漸緩。
    駕駛座上,男人顯得疲憊,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眼皮半抬不抬。
    林烏宇猶豫了好久,終於試探性地說,“那個……兄弟,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的眼睛能不能睜得開一點……你這個樣子我有點害怕。”
    “害怕你自己不會打車,要我送”扶槐的語氣很不好,畢竟大清早被擾了清夢可不是什麽會讓人好心情的事情。
    “咳……打車多貴啊。”林烏宇戛然止住話,然後笑吟吟地關心道:“最近睡眠怎麽樣還失眠嗎我上回給你說的建議管用嗎”
    扶槐瞥他一眼,“還行。”
    汽車在機場側麵的送客通道停下,林烏宇笑吟吟拍了拍扶槐的肩,“謝了兄弟。”
    扶槐靠在車座上沒什麽反應,雙手搭著方向盤,漆黑視線落在空中發散。
    這日周一,機場外沒什麽人,林烏宇剛剛嚎著來不及了,現在倒是顯得從容不迫,一邊磨磨蹭蹭解著安全帶,一邊悄悄打量過駕駛座上男人的臉色,然後試探性地開口,“對了,話說回來,你——”
    男人視線沒動,卻倏然開口打斷他,“海源叫你來的”
    林烏宇愣了一下,臉上顯然露出被拆穿的一點詫異,“我……”
    扶槐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平淡卻透露出涼意來:“勸你不要開口。”
    “………”
    林烏宇麻溜兒地下車,“謝了兄弟!回來給你帶特產!”
    才是早上九點多,機場邊沒什麽建築,空蕩蕩的風肆無忌憚地延著蜿蜒的走道遊走,將車道邊的綠色小宣傳布吹得像顆海草。
    扶槐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沉重地吸了一口氣,走下車,繞到副駕窗邊,從副駕前的匣子裏摸出了一盒煙。
    外頭風大,將打火機的火苗吹得七零八碎。
    扶槐背著風,掌心攏著火苗也點不著火,幾次“劈啪”聲落下,沒有星點火光,他逐漸也失了耐心,打火機和香煙往車裏一丟,就準備回去。
    也是在這時,視線定格在了不遠處一道推著行李箱的小身影上。
    “喂,小畫師。”
    熟悉的聲音隨著肆意的風吹過來,零零碎碎,林意七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出現幻聽,直到那道聲音再傳來一遍,她才恍然抬起頭,然後看到了幾步外的fuhu。
    “你怎麽在這兒!”
    ……
    林意七坐上他的車時還覺得恍惚,早上起得早,飛機上又睡不著,本以為下了飛機還要苦逼地去趕地鐵,誰想還有這種巧合能在機場外搭到順風車。
    “謝謝你啊,真是太巧了今天。”
    林意七借著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被吹得淩亂的頭發,回頭去笑吟吟看他。
    “安全帶。”扶槐出聲提醒。
    “噢不好意思………”林意七忙不迭係上安全帶。
    機場外的路平坦,上了高架橋更是安靜得隻剩風聲。
    他不說話,林意七也很安靜沒有出聲吵他,自顧抱著包包往後靠了靠身子,察覺到後腰有東西硌得慌,往後一摸,摸出了一個銀色打火機和一包煙。
    “咦,這是你的”
    扶槐略略掃過來一眼,“嗯,你放前麵吧。”
    “好……”
    林意七默不作聲地放下了打火機和香煙。
    情境喚醒,男人獨自站在陽台抽煙的黯然背影又重現在了她的腦海中。林意七想,他這兩天是不是又像之前那樣,頹然又疲憊地在午夜一人清醒。
    仔細聞聞,車裏好像是多了些煙味。
    林意七悄悄側目看向駕駛座。
    初冬的陽光冷淡地灑進車裏,將他本就白的皮膚照得更加沒有血色。他疲憊地枕著後腦勺,眼皮半抬掀起一點疏離的褶子,淚痣往下,眼底的烏青好像又多了些。
    林意七不由自主想起昨天在on慘敗的評論下看到的對fuhu的攻擊。連不相幹的視頻下都有那麽多的惡意,可想而知,他的私信裏該有多少不友善言論。
    汽車駛下高架,扶槐把車窗開了一點縫隙,絲絲涼意便從外麵湧了進來,吹散了車裏的一點煙味。
    林意七時不時悄悄瞥向駕駛座上緘默的男人,醞釀了許久,終於開口道,“那個,你——”
    想要安慰一下他,但話說出口,林意七就倏然覺得不合時宜。
    他承受的惡意鋪天蓋地,又豈會是她輕飄飄的一言兩語就能撫平的。貿然提起來,倒更像是故意去提別人的傷疤了。更何況,之前的她不也是天天和他對線的嘛……
    林意七摸摸鼻尖,把嘴角差點吐出來的話又吞了回去,默默假裝無事發生過。
    扶槐卻偏來視線,問她:“怎麽”
    “呃,沒……”
    林意七轉轉眼珠,倏然想到什麽,又開口:
    “就是想問問,要不要一起去看個電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