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些親戚朋友吃過飯都回去了，林秋生也回房休息。
    林意七本想去畫室將前兩天畫的一幅作品收尾一下，隻是午後太愜意,屋前屋後一片靜悄悄,昨晚也沒睡好，困得不行,於是也回房午睡了一會。
    睡到下午兩點半起來，在畫室自己待了一會兒，林秋生也醒來,過來指點了她一些色彩上的問題，就樂嗬嗬出去遛彎兒了。
    林意七在畫畫時習慣將手機靜音，所以也沒看到消息提醒，直到四五點鍾出去接了杯水,才看到一小時前扶槐發的消息。
    一個未接視頻來電。
    緊接著發來消息：【貓不吃飯,勸勸】
    不吃飯
    林意七略皺了下眉心，小貼流浪貓出身,給啥吃啥算是它最大的優點了，怎麽會不吃飯,難道是應激了
    立馬把視頻回撥了過去,很快被接通。
    視頻那頭先出現的是男人清晰的下頜線,緊接著畫麵旋轉，晃過紅木色古典家具，落在牆角在貓窩裏酣睡的兩隻貓身上。
    畫麵之外,男人聲音輕淡，“剛睡醒”
    “沒有,剛在畫畫……你說它們不吃飯兩隻都不吃嗎”林意七的語氣有點著急。
    “嗯,吃了一點。”
    畫麵又動了動,好像走遠了些坐下，屏幕下邊沿出現桌麵的一角，應該是將手機架在了什麽東西上。
    扶槐：“可能有點應激吧。小貼吃的少。”
    “是嗎”林意七將屏幕湊到眼前，仔細觀察畫麵裏兩隻熟睡的小貓，“那它小肚子還那麽鼓”
    “………”
    “本來就胖。”
    大概是隔著屏幕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原本在酣睡的小貼抖了抖耳朵，有些迷茫地站了起來。
    林意七順勢對著屏幕喊它名字，“小貼我在這裏”
    屏幕那頭，小貼竟真順著她的聲音尋了過來，一把躍上了書桌，咕嚕著，毫不拘謹地繞著書桌巡視一圈，然後詢著聲音，一把頂倒了手機。
    等畫麵再次立起來時，就見它已經歡快地坐在貓罐頭旁邊大快朵頤了，咕嚕聲震天響，隔著網線都能感受到它的歡快。
    林意七眯起眼，狐疑，“不吃飯”
    畫麵外，扶槐語氣坦然解釋，“本來是不吃飯的，聽到你聲音了開心，所以胃口好吧。”
    “………”
    林意七有些覺得他在扯淡的成分，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這麽神奇”
    “嗯……”畫麵之外，男人輕淡的笑了下，聲音低沉，忽然說，“小寶，你鼻子上有顏料。”
    也是這時，林意七才恍然意識到這是在視頻，不僅她在看貓，視頻那頭扶槐也在看著她。
    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將手機挪遠開來，抽了張紙巾對著鏡頭擦幹淨了汙漬，視線不太自然地左右掃過，幾分羞然神色在屏幕捕捉下一覽無遺。
    “在畫畫”扶槐的語氣輕快，好像噙了點笑。
    “嗯。”
    提到這兒了，林意七就也將鏡頭翻轉，對準自己剛剛完善的那副油畫，畫的是一幅簡單的風景畫，比起兩個月前的作品，這幅畫顯然色彩幹淨許多。
    扶槐笑，“畫得很好看。”
    在林意七眼裏就是隨便勾的一幅練筆，談不上多好看，就有些不好意思，將鏡頭又翻了過來，“就是練練手，畫得還不是很好。”
    鏡頭仍然對著低頭吃飯的小貼，隻能聽到屏幕外男人偶爾的呼吸聲，林意七也不禁被勾起一點好奇，“你怎麽不把屏幕轉過來，我都沒看到你。”
    “我還以為隻有我想看你。”
    話音落下，屏幕翻轉，男人出現在畫麵裏。
    仍是慣用的姿勢，懶散靠著椅背，指節抵著唇角，眼角噙了點淺淡笑意。隻是往常坐的是電競椅，而現在坐的是一把紅木色古典座椅，顯得矜貴。
    林意七沒有注意到他前一句話，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踢了踢腳，狀似漫不經心的樣子活動了一下，然後找到了一個光線比較適中的位置，滿意地停下來。
    “你在做什麽”
    看他背後的書牆，應該是在書房
    “在看數據。”畫麵微轉，對上書桌電腦屏幕上的黑屏和密密麻麻的數據畫麵，再次轉了回來，解釋得極為簡單，“分析春季賽。”
    聽不太懂……
    林意七轉了轉眼珠，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是把貓養在書房裏嗎”
    “嗯，算是吧。”
    “可是小梔不是貓毛過敏嗎她知道嗎”
    “知道，我家書房比較多，這裏平時不會來。”
    “哦………”
    見她沒有要說早上被表白的事情，扶槐先提起來，“早上去踏青了”
    “嗯，去我們家附近的公園。”
    “玩得開心嗎”
    林意七認真思索了下，“這個不好形容。”
    男人碾了碾舌尖，“不好形容”
    確實不好形容。
    被趙澤表白了，不算開心；
    但是一筆巨款失而複得，算狂喜。
    如果要將這兩件事作一個比較的話……
    林意七彎了彎眼，露出一口小白牙，“還是開心比較多一點。”
    正要和他分享早上收到的好消息，被外頭林秋生的叫喚打斷，“小寶，出來吃下午茶啦，看爺爺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隔著窗戶，林意七一眼認出老人手上的桃酥紙袋，沒等扶槐問出下一句，就幹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回頭再跟你講，拜拜！”
    “………”
    電話另一頭，男人盯著已經結束通話的通知，半天，將手機丟回了桌上，悶悶盯著屏幕，半天，還是同一頁。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忽然響起，沉悶的瞳孔在一瞬倏然變化，直到看清屏幕上顯示來電：【林烏宇】。
    “喂。”聲音很不耐煩。
    林烏宇瞧著心情不錯，“大少爺，在家不帶幾朋友去你們家馬場玩會，一起”
    “滾。”
    ……
    吃了點下午茶，宋茜文過來了。
    說是年後要參加一場西式婚禮，需要去挑選禮服，和林修源逛了一下午，他眼光太差，看中的不是顏色醜就是不顯身材，於是來詢問林意七有沒有時間和她去逛逛。
    林意七欣然應允，並借機黑了林修源兩把，“我也覺得他審美很差，估計這輩子的好眼光都用來看上表嫂啦！”
    宋茜文：“數你嘴甜，走，也給你買衣服去，刷你哥的卡。”
    “好耶！！”
    林修源：“………”
    他們去的一處商場就在不遠處，算是懷北的一處高檔輕奢品買手店聚集地。林意七畢竟是畫畫的，挑衣服的審美還是十分在線的，和宋茜文一拍即合，很快就挑好了兩件小禮服。
    想著年後扶梔就要辦婚禮了，不知道到時候的伴娘服會是什麽款式，林意七就趁著那兩人在結賬時順便逛了逛，沿著展示櫃走了一圈，沒看到什麽令人眼前一亮的款式，倒是在櫃台前的一本搭配冊上看到了張設計稿。
    很簡單的抹胸禮服設計，單看衣服可能沒什麽亮點，隻是設計師在脖頸間搭配了一條嵌了鑽石的鎖骨鏈，將沉默的黑勾勒出矜貴又濃鬱的冷豔感。
    設計師落款：【】
    林意七摸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扶梔，【寶，你看這個設計，好好看】
    切換出對話框，扶梔的窗口下就是剛剛打過電話的扶槐。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還在工作麽。
    說要追她，倒也沒顯得多迫切嘛，兩個小時了，消息都不發一個。
    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指尖微頓，將剛剛的照片也發給了扶槐。
    【分享一個天才設計師作品！】
    那一頭，扶家的私人馬場平時不接待外客。
    林烏宇來得突然，沒有預約進不了，他自然也知道這回事，所以才會連番打了好幾個電話喊扶槐來領人進門。
    馬場進出都需要憑證，林烏宇他們沒有邀請函，隻能由扶槐刷臉帶他們一會出去。將人領進馬場，扶槐就自行走去了休息區，勾了把凳子，懶懶散散地坐了下來，摸出了手機。
    “自己玩。”
    林烏宇今天帶了不少朋友，有男有女，來了這地方大多也都知道扶槐是什麽身份，又見他長得好看，來來回回有不少人接著休息的名義來搭話。
    說來說去，不過是想加個微信雲雲。
    扶槐回得很不耐煩，低著頭在對話框敲了半天又刪除，像是在處理什麽很重要的事，惹得周圍幾個女生沒敢再搭訕。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他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扶槐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他從休息區走開，路過幾人身側。
    和剛才冷漠態度截然相反的溫柔聲音傳來，好像還噙了點笑意。
    “喂，小寶，在逛街”
    林意七躲開表嫂他們，故意落在後頭和扶槐打電話，“是啊，陪我表嫂挑衣服呢”
    聽他那兒好像有點風聲，“你沒在書房看數據啊”
    “嗯，心情不太好，出來吹吹風。”
    “心情不好”
    林意七皺了皺眉，輕聲問，“怎麽啦”
    “一件事，有點在意。”
    “什麽”
    “你下午說，有一件高興的事。”
    “嗯對啊。”
    扶槐咬了咬舌尖，問得直白又坦誠，聲音在風裏顯得低沉。
    “你高興，是因為被別人告白了”
    “………”
    “”
    林意七笑得肚子疼，“你就是因為這事鬱悶的”
    ……
    回到家裏，吃過飯，陪著林秋生散步消消食，又回畫室待了一會兒就上床了，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漫畫，扶槐就發消息過來了。
    【在做什麽】
    林意七：【沒做什麽，看漫畫呢】
    【你呢】
    那頭幾乎是秒回：【在睹貓思人】
    林意七：【。。】
    【油嘴滑舌！男人】
    那頭很快發來一張照片，小貼就躺在男人臂彎裏，舒服得眯起眼睛。
    很討厭一隻小狗：【它好像你】
    林意七抿了抿揚起的嘴角，【哪裏像了】
    很討厭一隻小狗：【像你一樣可愛】
    林意七：【。。你好土】
    ……
    今年的年來得格外早，元旦結束，沒到半個月就是春節了。
    林意七日常都待在畫室或者書房裏，不是在練油畫就是在構思《勇者二》的故事框架。
    而每一天下午，扶槐基本上就要借“小貓不吃飯”“小貓有點抑鬱”“貓沒看到你就絕食”這樣的理由給林意七打視頻電話。
    持續了一個多禮拜，林意七好笑地戳破了他，“到底是貓想看我還是你想看我啊”
    電話那頭，男人的視線直接又坦然，“嗯，是我想看你，借貓的名義。”
    林意七被他的坦誠驚訝到，卻也不免因為他直白又熾熱的心情而感到心下晃動，胸腔裏跟著覺得雀躍。
    她就默認了每天下午和他視頻一小會，有時會聊會天，有時則是直接將手機擺在一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扶槐的這間書房朝西，每天下午總有橙黃色夕陽灑進窗子裏，折射在古典赤色家具上，好像將人也帶進這種安靜氛圍中。
    林意七盯著屏幕看了會，“有沒有人說過，你適合戴耳釘呀”
    “什麽”
    “就是打耳洞，戴耳釘。”
    他的頭發比常人要黑得多，又長得長，用發圈鬆垮綁起後，總有一點墨發垂散在耳後，掛著冷白耳廓。他又常穿黑色衣服，渾身幾乎被冷色調黑白覆蓋。
    如果掛一個耳釘，增添一點亮色，應該會使整個人顯得更加明豔張揚，氣質會截然不同吧。
    不過這也隻是林意七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她很快搖了搖頭，“沒有，我在胡說八道。”
    “……”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就結束了。
    on的春假就放到正月初三，扶槐很快就帶著兩隻貓回頌清城了。
    而在被催促了無數次之後，林意七也終於買了正月初六的機票回槐南。
    抵達槐南是在一個晚霞綺麗的傍晚，扶槐直接從on基地來機場接她。機場外亮起路燈，璀璨的燈帶將綴在男人墨發之間的一點小亮點照得反光。
    林意七站在後備箱旁，看他輕車熟路地將行李箱塞進車裏，然後蓋上後備箱。她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耳下的一點光亮，表情有些出神。
    扶槐好笑在她麵前打了個響指，“怎麽了，一下飛機就發呆”
    林意七指了指他的耳朵，有點呆怔，“你去打耳洞了啊”
    “嗯，你不是說想看”
    她隻是隨口一提，也沒有要他真的去打的意思………
    林意七盯著眼前微微發紅的耳骨，半天，沒擠出一點笑容，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扶槐抬眉，“怎麽了，不好看”
    “你好笨。”
    “嗯”
    林意七壓了壓嘴角，語氣悶悶的，“我說好看你就打啊打耳骨很疼的……”
    難過半天，原來是在擔心他疼。
    一點笑意在漆黑瞳孔裏劃開，男人牽了牽唇角，微微傾下身，指節很輕地碰了碰她的額頭，“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怕疼啊，小寶”
    男人笑了下，很快走去副駕駛開門。
    春後的槐南回溫不少，他隻穿黑色寬鬆襯衣，嘴角扯起一點弧度，點漆黑瞳直勾勾地看著林意七。
    銀質的耳釘被路燈反射起光華，熠熠綴在幾縷散下的墨發間。
    冷淡和拽喪間，多了幾分痞氣。
    確實……很帥。
    林意七捏了捏手心，收回過於直接的目光，鑽進車裏。
    -
    坐了一下午的飛機也累了，汽車就直接開回頌清城。
    十多天沒見，兩隻小貓還是第一眼就認出林意七，親昵地撲上來撒嬌蹭腿。
    抓起來稱了稱，好像比之前還重了不少。
    “不是說不吃飯嗎我怎麽看你還更胖了呢”林意七寵溺地點點小貓濕漉漉的鼻頭，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走過走道，忽然察覺到哪裏不對，又緩緩退後了好幾步，定在了玄關口。
    扶槐將她的行李箱推進房間，此時正走出來，就見林意七站在客廳前，目光直勾勾盯著電視方向，呆呆的。
    走前兩步，好笑地碰了碰林意七的額頭，“怎麽了不去洗澡”
    林意七慢吞吞地抬起手，指向電視機方向，回過頭看他，眼底有些迷惑，“那個攝像頭上麵的黑色塑料袋………是你套的”
    原來不是攝像頭出問題、也不是手機出問題。
    而是物理層麵的，不可見。
    “………”
    玄關的暖色調燈束將耳釘襯得反光，墨發微散，依舊帥得不可一世。
    但很顯然，男人的神色在話音落下時，出現了片刻僵硬。
    看著蒙了塑料袋的攝像頭，扶槐沉默了一會，神色平淡無虞回答她，“不是，應該是貓不小心套上去的。”
    林意七走到攝像頭前，揪起塑料袋緊束的下邊沿。
    “………”
    “貓套上去的，它還會打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