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皺眉,女子點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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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武三年。
    敦臨王朝。
    臘月初三,小雪。
    鹹臨郡境內,江畔上。
    夜半時分,離京都幾十裏地外,有一葉扁舟,型如漁船,內表又比往常得漁船奢華舒適,像一個出門浪蕩的世家子。
    一句話幾個字:“這條船,一瞧,這夥人定是有錢人!”
    扁舟從西向東,順著江水往漢中京城的方向,緩緩而行。
    淩晨的江麵上,江水中泛起陣陣的霧氣,如灰白的薄紗一樣懸掛在天地間,雪花無聲無息的散落人間,無影無蹤。
    這種景象,讓人置身其中就跟瞎子一樣,一片混沌,看不清楚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麽,充滿著神秘和不安!
    扁舟上的船篷裏,裏外掛著幾盞燈火,從江麵上看過去,小船在霧氣中忽明忽暗,顯得很是寂寥。
    很有幾分“寒江孤影,殘月懸空”韻味。
    此時的天空下著小雪,不見明月。
    “呼呼!”
    “哈哈!”
    “京城這邊的妖風真大,跟下刀子似的,帶著陣陣寒氣,不捅死人就不罷休!”
    一位少年正坐在船篷裏,手放在嘴邊,不停著哈著熱氣,時不時的揉揉自己凍僵的臉,他神情看著疲憊,嘴裏嘟囔著一些不滿。
    看樣子一路上沒少抱怨賊老天,讓他遭了罪。
    這艘船上三人,少年人和一位紅衣女子坐在船篷兩側。
    少年人生得俊俏!可能由於年歲不大,沒有長開,少了幾分俊朗,增添了一絲貌美!
    紅衣女子沒有理會少年的抱怨,自顧自得從袖口裏取出了一個火折子,伸向身前早就放好了炭火的火爐邊,一手持著火折子往炭火裏壓,一手挽起耳邊的縷縷青絲。
    女子微微傾斜著身子,低著頭,張著嘴,神態自若,不緊不慢的往火爐裏吹氣!
    隻見她唇紅齒白,桃花臉,綠鬃朱顏柳葉眉,當真是國色天香!
    紅衣女子身形很高,端坐在少年人對麵,看著高了少年足足一頭。
    如此絕色,不妖不魅,看著更像一位女菩薩。
    此情此景,若讓男人遇見,也不得不由衷讚歎一句:“高大,澎湃!”
    偏偏此時船篷裏的另外一個人,正在閉目養神。
    不久,船篷裏的溫度慢慢上升,冬夜上的江畔上有著一小火爐,暖暖身子比什麽都強!
    少年微皺的眉頭緩緩展開,他睜開眼,看著女子小聲的問道:“巧姨,外麵那位,可是你的江湖故人”
    “故人什麽故人江湖太大,怎會輕易碰上故人,不要是敵人就好了。”
    “喲!”
    被少年稱為“巧姨”的紅衣女子調侃一聲,繼續笑著說道:
    “公子,可是對外麵的小丫頭,有著幾分想法”
    巧姨故意猛然提高了幾分音量,在這隻有絲絲水流聲的船篷裏,跟雷鳴一樣,把少年嚇了一跳。
    少年一改慵懶的坐姿,弓著身子神色緊張,豎起一根指頭在嘴邊,朝著女子:“噓!噓!噓!”
    “公子,你噓什麽”
    “巧姨,您能否小點聲音”少年生無可戀的說道。
    “哦,行!”巧姨淡然一笑,滿不在意。
    巧姨看了一眼少年,她橫過身子,倒向身後半躺在船篷的另一側,腦袋下麵放著一個厚厚的包袱,把自己的頭墊得很高,服飾和少年一樣都是大紅色的緊身衣。
    這船篷裏的少年和青年女子正是敦臨王朝,西境王李卿的嫡次子李君沉和李君沉的貼身侍女巧姨,雖然看起來巧姨不像一個正經的奴仆。
    但他們確實是主仆關係!
    西境地處敦臨王朝的最西端,和京城漢中城相隔幾千裏,為何李君沉此時在這鹹臨郡江畔上,更是他平生第一次走出西境。
    這還得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那天清晨,如往常一樣,李君沉蹲在自己的“小庭院”裏,手裏拿一根折斷的桃樹枝,百無聊賴的撥動著腳下的螞蟻,嘴裏發著牢騷說道:“偌大的王府,奴仆上千,庭院百餘座,無一知心人。”
    “可憐!可歎啊!”
    老爹遠赴千裏,奔波朝堂之上,帶走了大姐。
    大哥更是早幾年就搬出了王府,常駐軍營,操練士卒,也就逢年過節,騎著一匹烈馬來也衝衝,去也衝衝。
    當時的巧姨也是如現在般姿態,放著一把藤椅,躺在屋簷下,閉目養神。
    直到李君沉蹲得腿腳酸麻,螞蟻都戳死了好幾隻,正準備站起身,學學巧姨。
    他平時的生活大多就是這麽悠閑,枯燥。
    正當他又要開始自己養老的坐牢日子,一團黑影從遠及近的衝了過來,一個滑跪在栽李君沉的身前,嚇了他一跳,讓他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李君沉坐在船篷裏的座塌上,一手撩起遮風草簾子,扭著頭看向船篷外的擺渡人。
    隻見船尾站立著一位少女,看麵相跟自己差不多大,頭頂著鬥笠,因鬥笠上沒有紗,倒是讓李君沉把少女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
    縱使李君沉在王府中見慣了各種各樣的美貌女子,看著少女也不得在心底說一聲:“這女子,真妙。”
    少女雙手握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竹竿,橫在胸前,兩端的竹竿一前一後的滑入船側的水中。
    不見用力,但船行的速度絲毫不慢。
    這很不同尋常!
    也很古怪!
    她的頭發沒有紮起來盤在鬥笠裏,而是任由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披在肩上,隻是頭發的末端用了一根紅色的綢緞係了起來。
    給人的感覺,英武又多了一絲女孩子的俏皮。
    李君沉的目光,暫時從少女的身上收了回來。
    船篷上的帷幔在次把船外的寒風遮擋了起來。
    他背靠在船板上,眯著眼睛喃喃道:“深夜掌船,船家年齡如此小,相貌又異於常人,是不是良家很難說哦。”
    “公子,一路上長得好看的小丫頭多了去,也沒見你用心,怎麽到了京城關心起這個來了。“巧姨用手把自己的外衣合攏壓在身下。
    波濤洶湧,躺著腰間竄風,讓她有些難受!
    一路上自家公子,除了嘮叨幾句天氣太冷,其它時間都是漫不經心的,怎麽眼看著快到京城了,開始憂心忡忡了!
    “從上船開始,總覺得心頭不安。”
    李君沉努努嘴繼續說道:“總感覺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
    “公子第一次出西境,也許是水土不服!”
    “巧姨,你說老爹為何讓我這麽急著進京。”
    “那位送信的士卒,我知道他,他是爹軍中的護衛親軍,武藝不凡。”
    李君沉語氣有些低沉!
    他歎息道:“西境隔著京城好幾千裏路,他隻用了三天。”
    日行千裏,夜行八百。
    馬可以換,人可沒換啊!
    可以猜想那送信的士卒,要不是有一身武藝,身子骨不錯,這種方式趕路,早累死在馬背上了。
    屁股上的那個大窟窿,他可瞧了一個真確!其它的地方的布料,很新。
    看來不止換了馬匹這麽簡單!
    “公子,可是擔心,京中生了變故”巧姨躺著不動,閉著眼睛順著李君沉的話題附和道。
    “敦臨才立國三年,聖上正當壯年,京中不會有變故,老爹現在更不可能有事!更何況還有赤原這個大敵還在,這個仗還不知道需要打多少年呢還不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
    李君沉用手拍了拍臉,讓自己稍微清醒一下,繼續說道:
    “不然那親衛的信就會送入大哥的軍中,而不是出現在我的手裏了。”
    李君塵就是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王府嫡次子。
    他老爹以彪悍的軍功被封為敦臨的異姓王。
    掌管西界境內三郡之地,權勢滔天!
    但又不是唯一掌兵的異姓王,還有其他兩位呢!
    天塌下來,砸也是先砸,個子高的大哥,跟自己沒啥關係呀!
    “那公子,是憂愁何事”巧姨嘴角含笑,有點敷衍,臉上一點擔憂之色都沒有。
    如果外人在此,就會覺得巧姨根本不像一個丫鬟的樣子!
    自家公子煩悶,她臉上看不出半點焦慮,完全就是一個事外之人。
    臉上就擺著:“公子你有什麽煩心事你說,奴婢聽著就行!想讓奴婢出點子,奴沒這腦子呀!”
    李君沉看著躺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子,對方閉著眼睛,他看不出巧姨心中在想著什麽。
    他不知巧姨是何時入了王府,隻知道從自己記事起她就在自己身邊時常出現,而隻要她出現在王府,那就會呆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而老爹在王府根本就沒把巧姨當成和其他奴仆一樣,反而很是客氣。
    何況幾千裏路,老爹隻是讓自己把巧姨帶在身邊,沒有安排其它的侍衛跟隨一起入京,顯然很相信巧姨有這個能力保護自己的安全。
    這裏麵方方麵麵的信息,都在說明巧姨的不簡單。
    傻子都能看出來,李君沉這個精明人沒有道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