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所學校交換生的宿舍都安排在一個區域,同一個樓層，但不是同一棟樓。聯合在最中間門，和第一軍窗戶相對,兩者之間門隔著一條兩邊載滿了樹的校園大道。
    空中監測儀隻有兩隻在輪換，交接時會產生一定的時間門差。
    藤檀小心翼翼地開窗。她旁邊住的滕其臨，出於某種直覺，藤檀覺得這人不簡單。
    樹葉微微移動，不著痕跡地掩住道路，藤檀越過中間門的大道,躲進陰影處。
    聯合在第五層樓,特修斯樓下正對的那顆樹差不多三層樓高。
    藤檀攀上樹,腿上用力一蹬，輕巧得像隻貓，竄上去直接抓住特修斯的窗沿，伸手輕輕拉了一下窗子,窗戶露出一條縫。
    藤檀挑眉。
    真棒，這人睡覺沒有鎖窗子的習慣,不然她得繞走廊進去了。
    藤檀跳進特修斯的房間門,借著月光摸到他床頭，看著特修斯睡得四仰八叉的姿勢，撇了撇嘴。
    大概是被擋住了月光,床上的特修斯眼珠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迷迷蒙蒙。
    藤檀眼疾手快，蹲下身操起手邊的一坨硬物對著他腦門兒狠力一敲。
    剛有醒轉動作的特修斯眼前一花，暈了。
    藤檀看了看手裏的東西。
    是他的鞋子。
    藤檀：“……”
    藤檀立馬鬆手悲傷：我不幹淨了。
    悲傷兩秒，上前照著特修斯的眼窩一邊先來一拳,看著對稱的形狀，藤檀頗為滿意。
    在帶著的小背包裏掏了掏，拿出一個小瓶子和一個密封的口袋。
    藤檀糾結了一下。
    特修斯畢竟隻是嘴賤，倒也還沒做什麽非常出格的事。
    她收起口袋，想了想小攤大爺說的量，把小瓶子裏的油狀液體倒了大半，盛在一張薄膜上，然後拿薄膜封住特修斯的嘴，外麵用繃帶纏兩圈，在他頭頂上打了個扁塌塌的蝴蝶結。
    看著自己的傑作，藤檀晃了晃還剩下不到半瓶的液體，又泄憤似地對著特修斯的肚子錘了兩拳，聽到特修斯無意識地嗚嗚兩聲，才優哉遊哉地翻窗離開。
    一腳跨出窗外，藤檀看了看右邊的窗戶。
    她記得這邊是孫誌浩的房間門。
    想到沒用出去的口袋，藤檀不明顯地翹了翹唇角。
    浪費資源是可恥的。
    從孫誌浩房裏出來，有驚無險地在監測儀下翻回寢室。
    藤檀聞了聞身上，難受地歎氣：這衣服不能要了。
    第二天早晨，聯合的住宿樓層傳來孫誌浩撼天動地地咆哮，震得樓層的警報燈差點亮起，這一片宿舍區都是他的回音。
    綜合的接待員去問情況，被聯合的另一位學長陰沉著臉打發走了。
    第一軍的隊伍一大早就去了食堂，周圍議論紛紛，齊鴻影去聽了一耳朵，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齊鴻影“嘖嘖”兩聲：“聯合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蘇觀撕了一半油條沾豆漿：“不清楚，據說從早上開始孫誌浩和他們一個隊員就沒踏出過房門。”
    齊鴻影興致勃勃：“蘇指揮有沒有內部消息”
    “沒有。”蘇觀遺憾地搖頭，“不過等會兒的歡迎儀式各校必須出席，不能請假，反正不管出什麽事，馬上也瞞不住了。”
    “聯合的人出事了”宋延有些擔憂，“我們昨天才跟聯合起了衝突，今天聯合的人就出事，我們不會受到牽連吧”
    “應該不會。”蘇觀一邊吃油條一邊點進綜合的學校論壇關注事情的走向，“昨天操場上的事傳得那麽快，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認為我們會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去搞聯合。”
    蘇觀八倍速看完帖子：“隻會認為我們是被頂鍋的。”
    藤檀啃了口饅頭，麵上不動聲色。
    滕其臨靠在椅背上看著光腦，突然抬眼問：“你們昨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沒聽到。”齊鴻影回想一下，昨晚他睡得還挺死，“你們聽到沒”
    眾人紛紛附和沒聽到。
    “是嗎”滕其臨味深長的目光落到藤檀身上，“我好像聽到有開窗的聲音。”
    齊鴻影大驚失色：“我們這邊的窗戶”
    滕其臨點點頭。
    “臥槽！”齊鴻影受到了嚴重的驚嚇，“搞聯合那人難道還想連帶著搞我們”
    他掃視一圈坐著的人，數了數人數，沒少，鬆下半口氣：“都沒缺胳膊斷腿兒吧”
    隊員們：真是謝謝你的關心呢。
    藤檀抓著一個快有她臉大的饅頭像隻倉鼠一樣窸窸窣窣地啃，睜著圓溜溜的翠綠色眼睛，混在隊伍中迎上滕其臨的視線，滿眼無辜。
    滕其臨哼笑一聲。
    歡迎儀式在綜合的大禮堂內舉行，從左到右的座位安排依次是第一軍，第二軍，聯合，綜合。
    他們到的早，現在懶懶散散地癱在座位上溜號。
    莊重撐著半張臉看著禮堂的天花板：“據說這天花板能打開。”
    藤檀跟著仰頭望去：“打開有什麽用嗎”
    “沒用。”莊重聳肩，臉上一副深沉的模樣，“但是能裝逼。”
    藤檀捧場：“哇……”
    禮堂內很快滿了人，直到歡迎儀式開始前分鍾，聯合位置都一直空缺，各學校免不了竊竊私語。
    “聯合怎麽還不來這麽明目張膽的看不起綜合”
    “聽說聯合有兩個人出事了。”
    “天哪，學校裏都能出事，綜合這安保不行啊。”
    “不知道，聽我同一棟樓的兄弟說好像沒受什麽大傷，都沒看到有醫生去，但也沒看到他們出來。”
    “那怎麽回事兒”
    “看了前幾期校園奇談嗎我懷疑……”
    “嘖！科學社會！封建迷信要不得！！”
    “等等，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兒”
    “沒有吧……臥槽，有了有了！誰放屁了！”
    “這是個連環屁嗎！怎麽還帶疊加的！”
    “哪兒來的味兒，還越來越重了！”
    “靠！這t是誰從高溫發酵五十天的糞坑裏剛爬出來的吧！”
    ……
    人群嘩然，全都站起來搜尋這突如其來的臭味。
    禮堂虛掩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聯合的隊伍頂著眾人的討論走了進來。
    隨著他們的走近，味道越來越強烈。
    眾人為他們行注目禮，直到他們走到座位上，緊鄰聯合的第二軍和綜合痛苦麵具，紛紛捂臉遠離，擠擠挨挨、人做人腿、一個抱三個，好不容易在聯合周圍空出半徑四米的真空地帶。
    “這是生化武器啊！”
    “我td半個月不洗澡都沒他味兒大！”
    “他們隊裏有人還自備口罩。”
    “那口罩好像也不太對勁兒，怎麽頂起來那麽高”
    ……
    某位吃瓜群眾冒著被熏出眼淚的危險看過去。
    “那好像是嘴腫了。”
    “艸！威力這麽大竟然被熏腫了！”
    “完了完了，坐過去點兒，我不想被熏腫！！”
    “歡迎儀式要錄像的！我不想這麽狼狽！！”
    “這厚度，香腸都得疊兩根才能趕上他一半啊！”
    ……
    聯合眾人臉色鐵青，孫誌浩那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第一軍位置離得算遠，奈何波及範圍太大，幾人也往邊上擠了擠。
    禮堂內環境封閉，人又多，過於強烈的味道無法散出去，在空氣中慢慢聚集發酵。
    蘇觀滿臉絕望：“這時候要點把火，全t都得炸。”
    宋延拿了兩張紙把鼻子堵住：“千算萬算沒算到是生化武器泄露，前麵還發出猜測的我簡直像個傻逼。”
    莊重生無可戀：“這去豬圈呆半年都沒這麽大味兒吧！”
    莫式開：“我感覺要窒息了。”
    大概要窒息的不止是他們，之前沒動靜的禮堂天花板此時正在某位後台人員的控製下悄悄打開。
    齊鴻影往邊上擠了擠，看到一臉淡定的藤檀。虛著眼睛冒著生命危險仔細聞了聞，感覺這味道有點兒熟悉，他默默轉向藤檀：“這味兒……”
    藤檀看了看前麵離得還算遠的滕其臨，瞟了齊鴻影一眼：“昨天那個大爺攤子上的東西。”
    齊鴻影恍惚：“怪不得你不把那東西扔了。”
    昨晚上他們一路把小吃街逛完，街尾一個小巷子裏有位大爺擺了個稀奇古怪的攤子，誇下海口說是他這兒能嚐遍人間門極致的酸甜苦辣各種味道。
    齊鴻影和藤檀兩個人好奇心旺盛，覺得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主要反正也不是他們倆付錢，就挑了攤子上最貴的，黏黏糊糊，黑黢黢的那包湯汁。
    大約是很久沒見過這麽上趕著找罪受的二傻子了，還一來來倆。大爺友情提示可以先打開一個小口子淺試一下，兩人看著那包整個散發著黑暗料理氣息的湯汁，謹慎地選擇了聽從。
    剛打開一個小小小小的口子，兩人就被裏麵那直衝天際、險些突破大氣層的氣味熏了個仰倒。
    遠遠站著的滕其臨被熏得閉了閉眼，當場一人給了一個爆栗。
    實在是沒勇氣嚐，齊鴻影就想有多遠扔多遠，恨不得永生永世再不相見。
    但是被藤檀攔住了。
    藤檀不僅攔住了，還在攤子上買了一瓶據說辣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辣椒油。
    齊鴻影當時就奇怪，藤檀自己吃不得辣為什麽還要買這種東西。
    現在可算是找到了答案。
    齊鴻影湊過來小幅度指了指帶著口罩那位，好奇地問：“怎麽弄的”
    藤檀望天：“我把辣椒油抹薄膜裏，封那位嘴上封了一晚上。”
    “臥槽。”齊鴻影臉色一變，“敷了一晚上的唇膜！還是你狠！！”
    那大爺都說了謹慎使用，能蓋完一張薄膜，那起碼得半瓶。
    怪不得特修斯那嘴腫得能把口罩頂老高，香腸拍馬都趕不上，這要拿出去也是能破個祥尼斯星際紀錄了。
    “那孫誌浩呢”齊鴻影捏著鼻子，“味道上得這麽均勻。”
    藤檀看地：“那包湯汁，倒他身上和床上，然後把他塞被子裏外麵用他褲子捆上。”
    齊鴻影倒抽一口涼氣進去，半天吐不出來。
    “一晚上，那不得從頭到腳醃入味兒”
    “大概吧。”藤檀語氣失落，“我還廢了一套挺喜歡的衣服。”
    齊鴻影回憶：“你今早上去清潔機器人那兒是……”
    藤檀：“扔衣服。”
    齊鴻影安慰地拍拍她肩膀，馬上又失望道：“這種事兒你怎麽不叫上哥一起還能給你打個掩護啥的。”
    藤檀偏頭認真打量他一眼：“你潛行不行，會被監測儀拍到，拖後腿。”
    齊鴻影：“……”
    說真的這是我齊某人縱橫江湖這麽多年第二次被說拖後腿，行還是你teng家人行！！
    藤檀見前麵的滕其臨轉頭掃向這邊，把齊鴻影往邊上一推，自己假裝無事筆直坐好。
    早上發現特修斯和孫誌浩出事時，聯合的教官就申請了調看監控。
    歡迎儀式散會後就立刻去綜合的監控室，此時正在翻著昨晚上監測儀的錄像。
    視頻開倍速，一遍又一遍的篩，把那棟樓周圍所有監控都調完了也沒發現任何問題。
    再次盯著錄像上的時間門又看了一遍，確定沒有被剪切，聯合教官臉色黑如鍋底。
    什麽破爛玩意兒難道真見鬼了！
    一邊一直陪著的綜合老師低頭看了看光腦，友情提醒：“教官，你最好先去找一下你的學生。”
    聯合教官看過來：“怎麽”
    綜合老師建議：“這兩天最好讓他少出門。”
    聯合教官皮笑肉不笑：“貴校難道嫌棄我們學生影響到了你們的校容校貌嗎”
    “那倒不是。”綜合老師非常真誠，“主要是你們學生此刻非常需要您的幫助。”
    聯合教官愣住：“什麽”
    “我們學校為了改善夥食剛進了一批準備現殺的豬肉。”綜合老師微笑說，“你也知道畢竟現殺比較新鮮。剛到了第一批，下放趕進殺豬房時，新來的工作人員沒經驗，圍欄程序設置錯誤讓它們衝出去了一些。”
    聯合老師表情僵住。
    “可能是想念家的味道。”綜合老師把光腦上的照片展示給聯合教官看，“它們把您的學生撲到了。”
    “馬上第二批、第三批就到了，這兩天陸陸續續還會到一些，萬一沒經驗的工作人員再疏忽……”
    “砰——”
    是椅子被帶倒在地上的聲音。
    綜合老師喝了口熱茶，長長地哈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