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後,  正式進入新學校，在言熠為宋璟補課的前大半年裏，陳誌成為了他這場暗戀的唯一見證者。
    聽他眉飛色舞地講他哥哥有多好,  陪他偷偷去高三年級的教學樓,  假裝經過言熠的教室。
    每當兩人在學校迎麵碰上,  對視一眼後,  宋璟都會假裝跟他或者跟其他同學說話，裝出一副酷酷的，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實際上目光和心思都隨著言熠漸行漸遠的步伐越飄越遠。
    當然這一點除了偶爾在場的陳誌之外,  無人知曉。
    宋璟也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瞞得很好，沒人能看出他的小心思,  可實際上他們都知道。
    比如陳誌和宋璟一塊在學校碰上言熠的時候,  陳誌都會停下來跟言熠打招呼說話，他本意是想給宋璟爭取跟喜歡的人說話的機會。
    可那時起初毫無暗戀經驗的宋璟別扭得很，自從察覺到自己喜歡言熠後,  反而裝成一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見言熠和陳誌停下來說話，他就酷酷地站在一旁，偶爾目光落到言熠身上，也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直到見他們相談甚歡,  言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個從小被人哄到大的小少爺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突如其來又洶湧澎湃的情緒,  隻會憑本能反抗,  默默地鬧別扭，抬腳就走。
    陳誌見狀暗道不好,  小霸王吃醋了,  他連忙喊了幾聲,  可壓根喊不回來。
    最後還是言熠喊了一聲，宋璟才停下腳步。
    當時言熠問宋璟要不要一起去超市，宋璟站在原地別扭了幾秒，最後身體很誠實地轉頭跟了上去。
    從超市出來，走在回教室的途中，言熠問了一嘴宋璟的課業。
    待宋璟一一答完，雙方分道前，言熠誇了一句不錯，同時遞給宋璟一根小豬佩奇的棒棒糖，隨後徑自往高三教學樓走去。
    那時陳誌盯著言熠的背影看了半天，第一次察覺到了一點與眾不同的意味。陳誌回想起一些細枝末節，忽然感覺言熠可能知道宋璟喜歡他，甚至他察覺到了宋璟在吃醋，有點哄他的意思。
    畢竟連他都能察覺到，作為這份暗戀的接收方，言熠理所當然能感覺到，他那麽敏銳。
    不過宋璟反應不過來，拿著棒棒糖傻嗬嗬地看了半天，最後紅著耳尖別扭地逞強：“為什麽給我棒棒糖，我又不是小孩。”
    畢竟宋璟腦子缺了不止一根筋，他還真就當這是功課完成得好，言熠給的獎勵，已然十分滿足。
    兩人走在路上，陳誌見宋璟稀罕地將棒棒糖揣進兜，故意道：“你怎麽不吃啊，不吃給我吃唄。”
    “滾蛋。”
    陳誌當時看著他那副掩藏不住得意的小表情，真想刺激刺激他，人就把你當小孩哄呢。不過十有八九宋璟會炸毛，算了。
    不過看著這幅樣子的宋璟，連陳誌都不禁擔心起來，一根棒棒糖就能把他騙走，這以後要是坐擁那麽龐大的家產，豈不是很容易就能被美人計勾走？這可怎麽辦？
    在言熠給宋璟補課半年後，宋璟終於熬過漫長的暗戀期，踏入了早戀行列。
    得知這一消息，可把陳誌酸的，畢竟怎麽著都是他早熟，結果還是宋璟這個毛也不動一根的小屁孩先一步談了戀愛。
    不服歸不服，宋璟暗戀那麽久，陳誌還是替他高興的。
    大約在兩人談了三個月左右的時候，有一天陳誌和宋璟打完籃球，倚在操場單杠邊喝水聊天。
    陳誌突然好奇地問宋璟，“你和言熠，你們兩個，”他比劃了個親親的手勢，“親過沒？”
    宋璟剛喝完水，聞言頓時耳尖一紅，別開了臉。
    一瞧他這個模樣，陳誌就知道肯定親過了。
    大多數男生在這個年齡段都對青春懵懂的戀愛是充滿好奇的，陳誌也不例外，他不禁好奇地問道：“怎麽親的？感覺怎麽樣？”
    “關你什麽事，”宋璟瞪了他一眼。
    陳誌道：“我好奇啊，說說，是不是那種舌吻。”
    哪知宋璟一聽到這居然炸毛了。
    “你惡心不惡心，滾蛋。”
    雖然陳誌知道宋璟情竇初開得晚，但也想不到他談了三個月的戀愛還能純成這樣。
    “我靠，”陳誌罵了一句，“你他媽的，自己戀愛都談了，還跟我說惡心。你別告訴我，你們三個月都隻是親一下？”
    “滾，”宋璟罵完就走。
    陳誌跟上去，在後頭說：“不是，這有什麽的，你別跟我說你從沒想過，你是在談戀愛嘛你。”
    聞言宋璟腳步頓住，瞥了他一眼，隨即垂下眼道，“我沒想過，”他聲音有點輕，臉上有幾分赧色，支吾道，“別、別人，會那樣嗎？”
    像是怕陳誌看到他的臉色，宋璟將臉撇到另一側：“這樣對言熠不好。”
    陳誌納悶地問：“什麽對言熠不好？”
    “這樣，太玷汙他了。”
    “？”陳誌一腦門問號，屬實聽不懂宋璟在說些什麽，“什麽就玷汙了？談個戀愛，親一下叫玷汙？”
    大概是知道馬上要被他嘲笑，宋璟抬腳就走，陳誌好笑地跟上去：“你會不會談戀愛啊？怎麽還沒我這個沒談過的懂？親一下都叫玷汙，那你談戀愛幹什麽，幹脆把你男朋友供起來得了。”
    “你滾。”
    “你還會不會說點別的了。”陳誌道，“哎，你這個周末回家嗎？”
    “不知道，應該不回。”
    兩個男生的腳步漸行漸遠，隻留在操場一片清朗的餘音。
    這樣高興又簡單的日子並沒持續太久，這個周末，陳誌在家附近滑滑板，剛好路過宋璟家，他就進去看看宋璟這周到底有沒有回來。
    自從有了言熠，宋璟放著家裏的豪宅不住，天天待在小破房裏，簡直樂不思蜀了。
    一路滑進宋家，陳誌看到了坐在花園中的宋媽媽，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宋媽媽如此一籌莫展的表情，像是遇到了什麽世紀大難題。
    以宋璟這樣的長相，可想而知宋媽媽也是個超級大美人。而且陳誌從小跟宋璟一塊長大，在他眼中所看到的宋媽媽完全跟一般的豪門太太不同，她溫柔又耐心，在教導宋璟方麵向來親力親為。
    甚至連對待宋璟的朋友和同學都溫柔和善，比起自己媽媽的嚴厲和高高在上的豪門姿態，陳誌可太羨慕宋璟了，是他們一眾發小包括同學眼中公認的好媽媽。
    而且一般宋璟沒回來，宋媽媽都會在老房子裏陪他，這會兒見她在家，陳誌以為宋璟也回來了，直接踩著滑板，一溜煙滑到她麵前。
    “阿姨，您回來了，宋璟是不是也回來了？”陳誌問。
    宋媽媽見到他微微收斂起臉上的神色，笑道：“來找宋璟玩嗎？他這兩天還要補課，沒跟我回來。”
    一如陳誌所想，宋璟就是樂不思蜀了，他了然一笑，道：“沒，我剛好滑滑板路過，看到您回來了，以為宋璟也回來了。”
    聞言宋媽媽衝他笑了笑，臉上卻難掩愁容。
    宋媽媽一向十分好講話，陳誌又跟宋璟一塊長大，難免經常有機會跟這位長輩嘮兩句。見狀他不由多嘴地關心了一句，問：“阿姨，你怎麽了？”
    哪知就是這麽簡單又不經意的一句問候，造就了一個或者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未來，也讓陳誌在往後的很多年裏陷入了無盡的自責和愧疚之中。
    聽見陳誌的問話，宋媽媽忽然抬眼多看了他兩眼，以當時陳誌的年齡跟閱曆來說，他壓根看不懂那個眼神。隻看得出她臉上有幾分為難和惆悵，過了小半會兒，宋媽媽忽然道：“小誌，你和宋璟關係好，阿姨想問你一個事。”
    陳誌一愣，當即就有不祥的預感，沉默了幾秒才道：“阿姨，您問。”
    “宋璟，”宋媽媽微微一頓，猶豫地說，“是不是在跟言熠談戀愛？”
    陳誌早有準備，聞言頓了片秒，隨即故作驚訝道：“我不知道啊，他們兩個在談戀愛？”
    宋媽媽麵上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他在說謊，隻微微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還是他爺爺告訴我的。”
    她稍稍一頓，似乎有些猶豫，而後才緩緩說道：“最近宋璟主動要求周末補課，他爺爺已經好幾個禮拜沒見到他，昨晚就去老房子裏找他一起吃飯。當時吃飯還好好的，今天突然把我叫回來，大發雷霆跟我說了這件事。”
    說到這宋媽媽微微一頓，似乎看了陳誌一眼，他微微訝異地張了張嘴，很好奇那個對他們小輩和藹可親的老人怎麽會對兒媳婦大發雷霆。
    不怪他多想，宋璟從小生活在一派其樂融融的家庭，不論是爸爸媽媽還是爺爺都滿目和善，對他寵得不行，這也造就了他這種天真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當時的陳誌畢竟也才高二，腦子裏沒有太多彎彎繞繞，也沒有深究宋媽媽為什麽要跟他這個小孩說這麽多家長裏短，隻當是想讓他幫忙勸勸宋璟。
    “其實言熠這個小孩真不錯，如果他們情投意合，我也不是這麽古板的人。可，”說到這宋媽媽無奈地一頓，“誰知先被他爺爺知道了。”
    “他爺爺思想保守，知道他和男生談戀愛之後非常生氣，交代我一定要讓他們分手，否則，”宋媽媽抬眼盯著陳誌，嚴肅道，“否則就要讓宋璟接受封閉治療。”
    陳誌微微張嘴，猶豫地問：“有這麽嚴重嗎？”
    宋媽媽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才說：“小誌，你比宋璟懂事，你應該知道你們身上承擔著怎麽樣的未來。”
    陳誌聽著慢吞吞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就如同他父母從小告知他的話一般，隻要他和宋璟聯手，未來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都要為他們抖上三抖。
    宋媽媽：“我們宋家就宋璟一個孩子，將來他必定要繼承家業，開枝散葉。”
    陳誌沉默著沒說話，其實這些問題他也想到過，在他看來宋璟和言熠本身就不可能長久。
    一是因為年少，二是宋璟的家境擺在這，他可以在任何方麵隨心所欲的代價就是他在未來的事業和婚姻方麵絕對無法隨心所欲。
    宋媽媽見陳誌低著腦袋沒說話，又道：“你們一起長大，你也知道，宋璟從小被我們寵慣了，太單純，壓根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怎麽樣。”
    “雖然我知道言熠是個好孩子，要是沒他爺爺，我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宋璟實在太傻了，我看他對言熠死心塌地的那副樣子，實在擔心他將來繼承公司該怎麽去麵對那些形形色色的誘惑。”
    “小誌，你們兩個是好兄弟，將來你們還要互相幫助，你說宋璟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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