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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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斯白的思緒紛繁雜亂,腦中想法毫無關聯地東一下西一下瞎竄。
他在混亂中從木地板上撈起手機,發現屏幕沒碎時,甚至還想到牧陽成以前說的“軟殼的手機殼不容易摔碎屏幕”果然所言不虛,畢竟這手機今天已經被他屏幕朝下砸了三次。
他倚在椅背上靜了會,才回過神,想起小j最後問了他什麽。
cheese:[不會啊]
cheese:[能接受]
他指尖頓了頓,莫名羞恥地又發過去一句:[可以這麽試幾天嗎]
輸入框上方不停地在“對方正在輸入中”和“j”之間斷斷續續地切換,切得祁斯白有點緊張。
他為了緩和一下氛圍,挑了個小j以往最常用的[親親jg]發了過去。
這回,聊天框徹底回歸一潭死水。
半晌,小j才彈過來一條語音,聲音懶懶的,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
“好啊,寶貝,聽你的。”
祁斯白攥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一定要叫寶貝嗎]
新語音條裏的笑意更明顯了,“不然呢。”
小j把聲音壓得低沉,慢條斯理地問他:“叫爸爸嗎”
男生間慣愛這麽占別人兒子爸爸的便宜,但聽小j用那種半是調笑半是蠱人的語調說出這話,祁斯白的喉結莫名又滾了一下。
“你要想這麽叫我,也不是不行,”那邊笑意又起,“跟我叫你寶貝,不衝突。”
祁斯白聽著接連幾道語音,隻覺額角青筋直抽,決定轉開話題。
cheese:[你不是有喜歡的人麽]
cheese:[他,不介意你這麽隨便喊別人寶貝]
“我喜歡的人啊……”小j聲音放得有些輕,語調平淡到近乎沒有情緒。
“他好像喜歡別人了。”
“……”
祁斯白剛要組織措辭安慰他,轉瞬,小j下一條語音裏又帶著笑,讓祁斯白分不清是玩笑還是正經,“至於叫寶貝……”
“男生之間互相叫兩句寶貝,不是挺正常嗎”
祁斯白:……哈這正常嗎
要是牧陽成敢這麽叫他,他絕對一腳就踹過去。
想到除了小j,他就沒被其他男生叫過這個,一時間,他合理懷疑小j在……忽悠他。
“你要是都聽不得男生叫你寶貝,那你怎麽可能能接受男生。”
祁斯白頓了頓,開始覺得小j的歪理好像也有那麽點道理。
小j的聲音還在他耳邊繼續:“要是想撩你的人,或者你喜歡的人,叫你寶貝……”
祁斯白:“……”
要是其他人叫寶貝,當然是很肉麻和找打。但要是江逾聲管人叫寶貝,那就有點……可愛了。
他麵不改色地改口:[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那……明晚繼續”
cheese:[……嗯]
“好。”小j聲音低低的,倦意明顯,嗓音也終於回到常態的溫柔。
他最後說:“晚安,寶貝。”
尾音輕輕的,寶貝二字好像真的隻是普通一個昵稱,和他以前叫“小起”沒什麽兩樣。
祁斯白抿了抿唇,妥協般笑了,回他:[晚安]
接下來幾天,祁斯白一度覺得自己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熱中。
是冰火兩重天的那種水深火熱。
白天,他同往常一樣和江逾聲相處,他們除了競賽很少再聊些什麽別的。他們涇渭分明到,連牧陽成都後知後覺地發現一點什麽端倪,笑著偷偷跟祁斯白八卦,說他倆這怎麽又回到相敬如賓、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模式了,競賽封閉這麽斷情絕愛的麽。
祁斯白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就他單方麵來說,他還真不好意思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偶爾走在江逾聲身邊,聽他嗓音低低冷冷地認真說話,會忍不住受到一點小j的影響,想象江逾聲如果還和以前那樣,會時不時動手動腳,會喜歡跟他開玩笑,那他大概會像晚上聽小j近在耳邊的語音一樣,忍不住臉紅耳熱……
不,他隻是單純靠想象,就已經能在江逾聲詫異探究的眼神裏輕微紅著臉,轉開視線。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計時刷完一套題後,他會戴上耳機,和小j一起討論題,要麽就是掛著語音,兩人一邊做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祁斯白意識到,小j真的有在認真執行他之前說的那句“試一試”,幾乎每晚都會端著那誘人犯罪的嗓音和腔調,不遺餘力地變著花樣逗他。
因為到了七八月這個階段,競賽衝刺不外乎是穩住一試和主攻二試,總共就那麽幾個知識模塊。所以他和小j討論起各自在刷的題目時也不會覺得互相妨礙,反而算是一種查漏補缺。
小j和江逾聲類似,也是那種思路很嚴謹的人,不像祁斯白,總是靈感亂飛。祁斯白有那麽幾次,聽小j用那道和江逾聲相像的嗓音、用和江逾聲有些類似的風格講著題時,會有那麽幾秒鍾的出神,覺得仿佛手機那頭說話的人就是江逾聲。
但很快,對麵那人就會開始不正經,把這點相像的濾鏡打得稀碎。
小j和江逾聲不一樣,會毫不吝嗇地誇人,雖然語調淡淡的,好像隻是隨口一誇,可誇出的話卻是什麽……
“寶貝好棒”、“寶貝你怎麽這麽聰明”。類似的話他全部都信手拈來,張口就來。
祁斯白每次被他誇得雞皮疙瘩掉一地,頭皮發麻,嘴角一會抽一會又忍不住往上翹時,都在想——
要不是小j的聲音真的又好聽又像江逾聲,要不是確實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試幾天,他是真的會忍不住立馬就把這樣跟他說話的人給拉黑。
而有時候,小j給他講題,講到關鍵的地方,也非要用他那種撩人的語調,哄祁斯白叫一聲哥哥,才給他繼續講。
祁斯白最開始不願意,但最後也都被他連蒙帶騙的,發語音叫了好幾次。
每次逗到祁斯白要惱,小j都會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跟他探討,連這個程度都受不了,要不就別喜歡男生了。
祁斯白其實覺得,小j最開始那個火力全開、好像連他自己都有被雷到和肉麻到的架勢,完全就是故意想讓祁斯白知難而退。
但幾次之後,小j的態度似乎也開始矛盾,好像既希望他退,又不那麽希望。
小j怎麽想祁斯白不確定。但隨著祁斯白能接受的程度越來越大,他漸漸開始懷疑,隻要他再這麽跟小j相處下去……
他彎成一盤蚊香,似乎也隻是一件遲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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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在其他準高三生返校複習的前一天,陳老難得仁慈地給大家放了大半天假。
上午考完一場一二試模擬、中午十二點半收卷後,小半個班的人選擇收拾書包回家。
祁斯白和牧陽成、江逾聲照常在學校吃午飯,吃完飯回自習。
下午,牧陽成沒刷一會題,就決定開溜回家。牧陽成走後,祁斯白左邊是牆,後邊右邊都空空蕩蕩,隻有前麵坐著江逾聲。
班裏不少人在邊討論題邊閑聊,祁斯白仗著教室裏氛圍輕鬆閑適,忍不住也和江逾聲閑扯了幾句競賽之外的話。
江逾聲轉過身來,胳膊肘搭在自己的椅背上,淡淡笑著聽他講,偶爾應上兩句。
祁斯白兀自熱絡地講了一陣話,在某一個瞬間,聽著教室裏其他人的笑鬧聲,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沒勁。
又或者說,他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或許不是因為競賽,而是江逾聲現下對他就是這樣的。或許傳聞中“江神”那個形象才是真實的他。冷漠,而有距離感。
當一個人某一天忽然把莫名給予你的特殊偏愛又莫名地、漸漸地並合理地收走,你除了接受,好像別無他法。
尤其是,當有了晚上小j給予他的那些想象做對比,當和記憶裏的相處做對比,他在白天麵對江逾聲時,隻會更加清晰地意識到有些事的不同和不可能。
祁斯白有點煩悶地轉了會筆,忽然把筆一丟,出了教室,下樓到球場打球去了。
這個時候,學校所有年級都放暑假了。假期的球場一向熱鬧,祁斯白和幾個高一的學弟酣暢淋漓打了大半個下午的球。可能因為心情不太好,他打起球來也狠,把兩個學弟虐得滿臉委屈地問他:“哥,我今兒是得罪你了嗎”
祁斯白最後哭笑不得地一人請了杯飲料才把人哄好。
天邊的日光稍稍泛起橘紅時,忽然有個學弟叫住他,指了指鐵網外的一個人影,“哥,那是不是……江神來找你的”
祁斯白朝那邊看過去,遠遠地和江逾聲對上視線。他一愣,下意識摸了下兜,反應過來自己並沒有帶手機出來。而他剛剛出教室的時候,覺得沒必要,所以也沒跟江逾聲說。
他抬腕看一眼表,和場上幾人道了別,小跑著出了球場,一直跑到江逾聲麵前。
江逾聲筆直地站在那裏看他跑來,順手遞過去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祁斯白隻覺他身上氤氳的淡香混雜著涼意,被輕微的風帶到自己麵前,讓他一下午的燥熱都平靜下來。
他眨眨眼,接過,笑了下,問江逾聲:“你怎麽來這邊了去吃飯嗎”
“去,”江逾聲頓了下,又低聲說:“來找你。”
祁斯白有點意外和開心,但轉瞬又告訴自己,這其實也沒什麽。他和江逾聲一起並肩往林蔭道上走,隨口解釋:“我看你做題做得認真,就沒跟你說……”
“心情不好嗎”江逾聲轉頭,認真地看他。
“……沒有啊,”祁斯白若無其事地朝他咧嘴笑笑,“放半天假,天大的好事,我都開心到跑來打球了。”
江逾聲看著他的眼眸裏黑漆漆的,壓著一點說不上是什麽的情緒。他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但隻是說:“下次記得說一聲。”
祁斯白頓了頓,彎彎唇角,說“好”。
一如這陣子的相處,他們話不太多,偶爾說兩道題,又或者聊些無關緊要的事,吃完晚飯,便一起回家。時間還很早,但祁斯白沒問他要不要一起自習,江逾聲也沒問他,兩人各自各家。
晚上十一點多時,小j的微信消息彈出來,卻不是討論題,而是問他,今晚要不要聽歌。
前幾天,小j也喊他去餘音繞梁,給他唱過兩次歌。不過因為時間很晚,所以都是匆匆唱了一兩首就下麥。
祁斯白回了句好,登上yy,進了頻道,看到下一個麥序就是小j。
這天不是周末,麥上人不多,一個人的麥序時間也設得很長。
祁斯白一邊做題,一邊聽他唱了兩首短短的小甜歌。看著滿公屏的“啊啊啊”,忍不住給他發:[怎麽今天這麽甜]
小j沒在微信上回複,卻在麥裏清了下嗓子,低聲說:“問我為什麽今天這麽甜啊,因為……”
“想哄你……們開心。”
尾音裏依舊帶著撩人的笑。
祁斯白一愣,笑起來。公屏上幾乎沒人發覺,但祁斯白聽出來了,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這人怎麽……上了麥,依舊和前幾天語音聊天那麽個說話方式啊,也不怕把粉絲嚇跑了。
沒一會功夫,第三首歌的前奏響起。
這首歌祁斯白之前聽過小j唱,不過是錄製版的,聽著也很正經。他跟小j說過,他挺喜歡這首歌。
很快,前奏結束,男生低沉又溫柔的嗓音透過電流從耳機裏傳來。小j沒再刻意雕琢嗓音,隻是輕輕緩緩、純粹憑著本音在唱,低低的、帶著磁性的聲音滾過喉底,尾音被他拖得得輕飄,又帶一點慵懶。
祁斯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眨眼間,公屏突然刷得飛快,祁斯白甚至看不清一句完整的話。
下一瞬,那道懶懶的、淡漠低沉的嗓音,忽然就帶上一點喘意和輕哼,將歌詞裏原本正兒八經的“kiss”變成了……親吻的聲音。
這就是傳說中的……麥吻祁斯白愣了愣。
公屏裏,粉絲們好像終於得償所願,一連串的“啊啊啊啊啊”刷過去。祁斯白震驚了好幾秒,才勉強回過神。
他手心有點輕微的汗濕,心髒也跳得有些快。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幹一件很不好的事,但還是和前幾天一樣,試著,像小j說的那樣,把耳機裏的聲音,想象成……某個人的聲音。
歌曲間奏裏,明明沒有歌詞,但耳機裏那道聲音卻莫名就啞著嗓音輕喘了一下,隨即,尾音又染上一抹很濃重的笑,仿佛是調戲逗弄完人,還非要昭顯一下存在感,再逗得你害臊一下。
祁斯白定定地坐在原地,臉已經熱得要燒起來。
他眼神凝滯地看著手機屏,可其實那一行行的“臥槽臥槽臥槽”、“好蘇啊”、“暮喘喘重出江湖”、“麽麽麽麽麽麽麽麽麽”從他眼前刷過,又好像根本沒看進腦中。
他已經看不懂了,耳邊隻有那道聲音的喘息,心髒跳動到他抿緊了唇,都覺得那個器官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這首歌很長,四分多鍾。等到歌曲結束,小j丟下一句懶懶的“我下了,大家晚安”後下麥時,祁斯白還沒緩過來。
他抓了個枕頭在自己桌前,把頭埋進去半天,才抬起來。
雖然耳邊已經要被那道聲音給親麻了,但害羞和難為情不是因為小j。
他早習慣了小j正經和不正經的一秒切換,對著恢複正常聲音的小j也完全不覺得別扭。何況他和小j各自都有喜歡的人,不會產生什麽誤會。
他剛剛完全是,稍微代入了一下江逾聲,繼而發現……那道嗓音貼切到,他剛剛腦中全程都是江逾聲在他耳邊喘。
他呼吸都有點亂,無意識地輕輕喘著氣,手指攥了攥,差點就想給小j轟炸一句“媽媽啊我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麽要這麽搞我qq”。
他又靜了好一會,才調整好情緒,打開微信。
小j突然給他彈過來一個語音電話。
他接通,聽著耳機那邊小j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同時似乎也透過耳麥,聽到了自己一下一下不太重的輕喘。
他一頓,屏了下息,忙將右耳機摘下來,用手握住了收音的地方。
語音那邊一時間也靜靜的,沒有說話聲。
過了兩秒,祁斯白控製著聲音,努力自然地笑了笑,玩笑道:“我覺得啊……你要是給你喜歡的那人唱這麽一首,他可能分分鍾就喜歡上你了。”
那邊一愣,笑了下,聲音有點沙啞,問他:“這麽高評價啊”
“嗯啊。”祁斯白笑。
“那要不……你不要喜歡那個人了,”小j低喃,“喜歡我吧。”
祁斯白一愣,腦中某根警惕的弦剛要繃緊,小j忽然懶懶笑了聲,打斷他思緒:“哦,前麵那句是認真的,後麵那句是開玩笑的啊,不要當真。”
祁斯白無意識地鬆了口氣。
他笑了下,調侃小j:“我當然知道啊,之前我勸你要不要換個人喜歡的時候,你就很堅決地說了不要。”
小j忽然說:“那你呢。”
祁斯白指尖一蜷,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自己緊閉的房門。這麽晚,家裏人其實都已經睡了,門的隔音也好,他隻是稍微有點心虛。
他心裏的答案在最近幾天裏其實越來越堅定。其他男生他不知道,但江逾聲的話……他覺得不管是哪個程度。
哪怕是今晚這種……他全部都能接受。
到這種地步,也就不需要再去“試”什麽了。
但想到小j總要勸他不喜歡江逾聲的態度,祁斯白想了想,敷衍他:“嗯,不喜歡那個人了,翻篇了。”
通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剛要開口問什麽。
祁斯白輕聲繼續說:“但我真的確認了,可以接受男生。”